《千里明月》谢灵犀

2、死楼？

　　诸葛身后乌泱泱的站了一帮子人，吆喝砸窗户的砸窗户，招呼爬墙的爬墙，急赤白脸的就要往里冲，急得诸葛恨不得伸出四手八脚来上窜下跳，保护现场，保护现场啊！
　　一片混乱中，大门哐当一声开了，戚少商煞白着脸皱紧了眉头问：“干什么？有大门不走？”
　　众人立刻老实了，乖乖列队等候点派差遣。
　　诸葛老泪纵横拉住戚少商衣袖哀叹，堂堂大宋泱泱六扇门，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人才！尤其是管理型人才！
　　突然很后悔把戚少商五百两银子卖给杨无邪。

　　戚少商这会却不陪他疯，早点了仵作郭大娘，自己带了一批熟手进去，留了部分人在外隔离人群，维持秩序。
　　众人一进去皆掉头跑了出来，墙角树梢站满了吐，只有郭大娘精神矍铄，一手舞刀一手挥剪，指挥吐的奄奄一息的小徒弟们搬来一具具断手缺脚的尸体，一边配对缝合点检一边哀怨，这帮小子哪里像个男人啊，这年月，想收个好苗子传衣钵可真难。

　　本来戚少商是吐完了酒水，才跳房顶揭开瓦砖进去的，结果一进去黄胆汁都吐了出来，吐完了也觉得堂堂神龙捕头被个凶杀现场弄的当场吐了，有点大失颜面。现在一看，呕吐一片，颇为欣慰，正常人都吐。

　　大堂里是个屠宰场，四面墙上的血水不像是溅上去，倒像是从上而下血淋淋的泼下来的，地上白的红的黄的，零零碎碎的物件，缺手缺脚缺脑袋的尸体，到处都是。偶尔不注意踢到一块带着可疑毛发的可疑物，小捕快立刻利索的搬去送给郭大娘进行重新组合缝补，
　　诸葛四处看看，比他刑求蔡京的法子更齐全更利落，想了想，决定将来有机会还是一刀砍了那奸臣脑袋吧，比较仁慈。

　　衙役、捕快、仵作各行其事，忙得不可开交，有人哎呦一声，血水之下竟然还有一个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仵作小徒弟颤巍巍的捧来给郭大娘看，郭大娘忍不住赞叹，“啧啧，生命力真强。”又转一圈，惊呼，“哎呦，这手法，干净利落。”
　　戚少商忍着胃痛凑过来看：“无刀伤无剑痕，很完整，还在跳？”瞪大眼睛问，“怎么做到的？”
　　郭大娘将手中红扑扑的东西递给旁边的一个人，打着手势道，简单，开膛破肚，猛虎掏心~
　　戚少商一口茶喷出来，你说大鼓书呢，说正经的。
　　郭大娘凛然道，说正经的，这事邪乎，情杀仇杀财杀，杀人手段咱们见的还少吗？你看看这里，至少一百多口，死的七零八落的，像。。。。。。
　　“像什么？”一个女孩捧着那红扑扑的东西问道。
　　郭大娘一回头，惊讶的问：你咋进来的？
　　麻油妹眨巴眨巴眼说，我说是你新收的徒弟，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郭大娘一乐，好好，这姑娘有胆色，我喜欢。你不怕啊？
　　有点怕。麻油妹转过头来亮晶晶的两眼盯着戚少商坚定的道，我叫阿水，有他在我就不怕！

　　阿水混进来的目的果然有待考证，郭大娘就想不明白，戚少商那副胃抽筋的模样半靠太师椅上，有什么闪光点，看的小姑娘眼冒金星，头顶泛桃花。郭怜拿起一根半臂长的肢体在新收小徒弟头顶上敲了一记，花痴吧你，把小腿接胳膊上，也不怕人家行动不便晚上找你。小徒弟大惊失色，眼里不冒金星，冒水光了。
　　郭大娘乐了，立即安慰道，别怕，我看过了，是个帅小厮，长得不赖，就是脑门少了半边，小徒弟哇的一声哭了。

　　戚少商歪坐在太师椅上揉着胃，有气无力的道：别怕别怕，你师父就这点爱好，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郭大娘挑看他一眼，听你说话挺正经的啊，怎么人越来越不正经！
　　戚少商叹气，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郭大娘压低了嗓子道，这话说的是诸葛这老不正经还是金銮殿上的那位啊，眼看着家破国亡了，正事不干，整天琢磨着逛窑子喝花酒，听说边关催粮草的公文一本又一本，大殿上的那位手拿金丹，摇头晃脑的说，没钱啊没钱，国库穷啊，一转身又修了仨道观俩娘娘庙。真真应了那句话：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阿呸！我这扯的是哪跟哪啊~~~
　　戚少商悄声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睁只眼闭只眼，让那位逼宫了呢，兴许大伙日子还好过点。只是那人跟我仇深似海并蒂花开，若是得势保不准朝廷通缉令和江湖追杀令一道出来了，我就成旷古绝今史上独一无二的双料逃犯了。。。。。。
　　郭大娘手上一把东西正捋直了转个圈打个结，脑子里还没转过来仇深似海跟并蒂花开有啥关系，只是无限感慨的说，唉，可惜了那把好嗓子！
　　可惜的，大概不止那把好嗓子吧！

　　诸葛咳嗽一声，以正视听，“郭怜，什么时候能完工？”郭怜其实不过三十有一，瘦削的脸颊，明亮的大眼睛，女承父业，自小跟男人混的多，行事泼辣，又做的是这一行，为的方便，自称郭大娘。
　　郭大娘至今未嫁，不免夜夜向往相夫教子的日子，六扇门满足不了这个愿望，于是郭怜只能日日掌勺，练习从抓住男人的胃开始抓住男人的心。显然没什么成效，郭怜恶狠狠的说，那是因为姑奶奶我不杀生!

　　郭怜从来不杀生，尤其惧怕柔软肢体生物，你要是拿条蚯蚓逗她，便可以把她吓得窜到房梁上去。她只摆弄死的东西，比如现在，郭大娘正将手里一堆扭曲成团的事物往尸体里塞，头也不抬的回答，要是没再捡出来什么东西，明天清晨应该齐活，诸葛答应一声哦，郭怜突然抬起头来满腹哀怨，先生，对不住，今晚的晚饭没空烧了。众人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吐到九死一生。

　　戚少商拿到案发现场的报告，叹气：这样大手笔。
　　冯子谦有妻：妻当然只有一人！
　　冯子谦有妾：妾有一十六人！
　　冯子谦有子：子有一十三！
　　冯子谦有女：女有七人！
　　加上小一辈的儿媳，孙子孙女，六十六口的大家族。
　　戚少商想，看他这一大家子，肯定是个贪官，扬州太守那点口粮，远远不够！
　　诸葛想，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啊，个个养的膘肥马壮，只我们饿的快要得道成仙！

　　戚少商问诸葛老头，你怎么看？诸葛沉默着摇摇头，不好说！
　　戚少商问，什么不好说？
　　诸葛答，不像人做的啊！你见过有这样杀人的吗？像是。。。。。。
　　戚少商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诸葛说什么，那一年，在西北，入了魔的顾惜朝，也曾这样杀过人，护城河里漂过的尸体，并不比今日所见的完整多少。
　　戚少商想了想还是问：铁手有消息吗？
　　诸葛叹气：没有，他像是从世上消失了！合六扇门金风细雨楼之力，竟然整整三年没有探到一丝消息。
　　铁手没有消息，就是顾惜朝没有消息，他带走了顾惜朝，顾惜朝带走了晚晴的棺木，一路出了玉门关，就此音迹全无。
　　戚少商这会觉得胃特别痛，灌了一口热茶，听见诸葛说道，不过，有人看到顾惜朝了。

　　戚少商的胃痛缓了些，慢慢喝了一口茶，问小捕快：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小捕快答的飞快：尸体一百二十七，冯子谦一家妻妾并子女六十六人，家仆侍女四十二人，东风楼老板一家六口，厨子杂役护院跑堂十三人，没活口。
　　“换句话说，东风楼就是座死楼？”
　　小捕快认真的考虑一下说，“也不能这样说，那不是还有个活着的吗？”说着跑去奋力的从帐台下拖出一条黄毛大狗，“捕头，它是活的，还有热气呢，就是睡着了。”戚少商颇为崇拜的看了他两眼，真有创意，还睡着了，你怎么不说是吓晕了？
　　走过去踢了两脚，没反应，摸摸鼻息确实温热，郭大娘过来看看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迷香的味道，于是拿起银针在狗头上扎了几下，黄毛长长呼出一口气，晕乎乎的睁开眼，茫然无措。
　　郭大娘温柔的抚摸了两把黄毛，哎呀呀，可怜见的，还真是吓晕的！

　　众人正围着黄毛嘘寒问暖，一时感慨万千。一个拖着铁链的捕快从后院冲过来大叫：捕头捕头，救命！柴房里有口棺材。。。。。。
　　诸葛心想这简直就是无视我这最高领导人的存在，于是大怒：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有口棺材怎么了？冯子谦本就是回京述职辞官扶柩回乡安葬老母的，有口棺材有何稀奇？
　　那捕快抹了一把汗问道，那棺材会动算不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