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明月》谢灵犀

3、血战

　　棺材会动也许还算不上稀奇，要是棺材里装的是死人，会动就稀奇了！
　　郭怜一把抄起最大号的扫帚，指点江山状：都跟我后面别乱动，没事，小小诈尸，看我降了他！
　　乡野之间颇多传言，人死时有时胸中还残留一口气，如果被猫鼠冲了就会假复活，尸体跳起如野兽般乱追咬，称为诈尸，起尸之时只要给死者一个顺手的东西抱着（比如枕头，比如人~囧），或者在起尸那一刹那，用扫帚扫过，尸体就会恢复正常。
　　看郭怜这气势，显然是准备给它（用这个词好诡异）一个飞天大扫帚，来场女天师伏魔。
　　众人难得一见诈尸奇景，仗着人多且有九现神龙以及女天师坐镇，不怕死的浩浩荡荡往柴房跑，倒把郭怜和戚少商挤的落在人后面面相觑。
　　郭怜倒提着扫帚边走边对小徒弟言传身教，详尽解说人死后多久瞳孔会怎样散开，肢体会如何变硬再变软，突然眼光就往戚少商下三路瞄了起来。
　　戚少商给她看的发毛，不耻下问：诈尸就诈尸，看我做什么？
　　郭怜凑过去小声说，告诉你个用得着的秘密，男人死后四个时辰，将会有人生最后一次□□！

　　一进后院，柴房里热闹的如同开了锅的粥，屋内窃窃私语突作惊恐尖叫，接着二三十号人蜂拥而出。戚少商身形一动，已一掠而去，阿水急急追了过去。
　　郭大娘倒不着急，只把大扫帚一横，已拍住最先跑来的一人问，怎么回事？那人上牙碰着下牙说，诈诈诈尸了。郭大娘道，我知道诈尸了，诈尸也不就是坐起来嘛，难道抱你了？
　　那人吓得一激灵，话也利索了起来：不，不是，他会说话。

　　戚少商到的时候诸葛正一脚门内一脚门外同人聊天：冯兄啊，您要去就安心去吧，重阳清明正我定当奉上美酒佳肴……棺材里坐着的那个面色铁青，双目突出，却是冯太守，此刻正在缓缓扭头四处查看一旬，然后死死盯着诸葛，一字一顿道：“我要吃肉。”
　　众人皆摸不准这到底是活了还是诈尸，一时不敢妄动，郭怜人未到已凌空抛来一捆铁链：“绑了再说，有蹊跷，不是普通诈尸。”戚少商轻轻一抖，十二尺长的铁链笔直如线，势如断崖飞瀑般袭去，以他今日功力，这样的距离内，一出手天下间能躲开的人屈指可数。
　　眼看铁链如同长龙已绕到冯子谦身后，转瞬之间，变故陡生。冯子谦突然身形暴起，双手五指成爪扑向门口的诸葛正我，速度之快，当真是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诸葛眼前一晃，一双乌黑枯爪迎着他双目袭来，一张腥臭大口迎面而至，诸葛吓得大叫，我又老又瘦，皮粗肉酸，冯老弟你也太不识货了！
　　诸葛此时退已不及，避无可避，索性沉腰立马——头一侧，身一扭，从对方肘下钻出，力道角度拿捏之精准，尤为可叹。
　　戚少商手中铁链已如风卷残云之势追来，郭大娘一柄大号扫帚从天而降，直扑冯子谦面门，那怪物却恍若未闻未见，发力挣断了铁链，一跃而起，力道之大，撞的郭大娘就地滚了几个跟头，跌落丈外，手上握的扫帚也只剩一根秃木。
　　铁链已断，逆水寒不在身边，戚少商当机立断，一招青龙汲水，将诸葛提起扔了出去，掌风顺势一扫，关了木门，赤手空拳迎身而上。
　　小小柴房内的打斗声响不大，众人却都知定是天翻地覆血雨腥风，九现神龙为民就义倒也罢了，要是被怪物咬死，那真是一世英名付水东流，人人捏了一把汗。
　　诸葛一着急掳了袖子就要冲进去，被郭怜一把拉住：“罢了吧你，前几日刚和蔡京打了一场，旧伤未愈，妄动内力经脉俱损，这东西一抱住你，我保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尸骨无存。戚少商至少一时片刻无忧，当务之急，快点想个办法，这东西非人力所能捕杀。”
　　诸葛惊了一头汗，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人力不能捕杀？
　　郭怜翻出一把黝黑匕首，在诸葛中指上割了一刀，“这可不是简单诈尸！你听说过昆吾长生不老术吗？”
　　《山海经》中记载：祝融之子陆终，生六子，其一曰昆吾。昆为姓，吾为姓，昆吾亦为姓，凡三氏，为皇帝后裔，传闻通长生不老之术。
　　诸葛道，“不过是怪力乱神的说法，世上哪有长生不老术？”伸手滴了数滴血珠沁在匕首上，不过片刻竟数没入，匕首隐隐现出幽深蓝光。
　　郭怜扬起匕首，“人所不知，未必没有。他抓你那一招用的是湘西柳家的判官锁喉，我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一句话，叫湘西柳氏，昆吾世仆，方想起这个说法，到底如何，只能先抓了这东西再慢慢研究。”
　　郭怜寻了个最佳位置扬声叫道：“戚少商，引他出来，我有法子杀他。”
　　小柴房内突然一声女子尖叫，确是阿水的声音，郭怜气的咬牙，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轰的一声，小小土坯房不堪重击，轰然倒塌，尘土四起之时，戚少商借机窜了出来，怀里抱了一个人，果然是阿水。胸前白衣上一片鲜血淋漓，也不知是他的还是阿水的。
　　郭怜瞅准时机，几下兔起鹘落，一把匕首扎入那怪物心脏直至没柄，不料对方竟然只是稍作一顿，已伸手死死抓住郭怜手臂，另一手就势往郭怜脖子上捏去。
　　郭怜只来得及在心里大骂，姑奶奶一时心慌，忘了降魔要用童男血，诸葛老头，等我死了再找你聊天。

　　做仵作的，大概多少有点福祉正气类的东西，否则怎压得住邪。郭怜福祉便不小，戚少商随手捡了一柄长剑刺过来，他以内力灌注竟然刺不进半分，剑身一抖，便震做几节飞了出去，然而这一滞之机，戚少商已一拳打向对方喉管处，变势一个拐肘击在对方胸口，郭怜臂上钳制一松，已被震飞了出去。
　　其实这一拳出势本应打在对方鼻梁处，一拳下去，鼻酸眼涩，涕泪横流，头晕眼花。但戚少商与他近身交手多时，已知酸涩，涕泪，头晕这种事情，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非人非妖的怪物身上，是以下手专捡一击毙命处，奈何妖怪的体质果然与常人不同，怎么杀都不死。
　　他这一击只求为救郭怜脱身，身后空门尽露。那怪物更是速度快的惊人，郭怜一震而出，它五指扑下，已扣住戚少商后颈玉枕要穴，戚少商纵有千般本事，此时也施展不出，只觉耳后一股腥臭扑来，突然想起当年曾答应过顾惜朝，要将七略传扬天下，让世人都知七略之名绝非虚传，如今至死还未做到。

　　“低头！”
　　这把熟悉却久违的清亮嗓音突兀的响起，戚少商虽疑死前心生幻象，可也下意识的略一低头，便听到空气中斯的一声，一把利器破空而至，回旋之势快如闪电，空气中飘起一股腐烂的腥臭，戚少商脚下落下好大一颗头。
　　“昆吾剑！”郭怜叫。
　　“顾惜朝？”诸葛道。

　　戚少商正了正衣衫，这才回身望去，三尺之外，残垣断壁之上，一人黑衣劲装依然丰神俊朗，背上一把长剑睥睨天下，不是顾公子是谁。
　　一时间生死陡变，前尘似梦，万事虚空，说不完的恩义情仇，全如镜花水月，这些年来天各一方，生死不知，倒再也理不清是谁负了谁，又是谁念着谁。
　　戚少商隔着这许多的恩恩怨怨仇爱恨情仇，低叹一声问道：“你，嗓子好了？”话一出口，尤为后悔，顾公子要是冷冷来一句“多谢大当家的当年手下留情”，戚少商是哭着以示悔过还是笑着表示接受才好？
　　顾公子很给面子不让他为难。
　　顾公子淡然答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