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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邺城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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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贯邺城而过的澧江,作为大轩的重要水道之一,亦是轩国漕运命脉。每日,澧江之上,可谓是千帆过境,南北旅人与货物终年大都由此往来通行。
澧江沿岸多设有凉亭,供来往行人到此歇息,亦可作登高俯瞰远眺、一览澧江盛景之用。
“哥哥,你的银子掉在地上了……”
朱漆高柱的凉亭之内,一十几岁模样的小姑娘向歇坐在凉亭里的华衣少年道怯怯道。
闻言,少年俯下身子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朝女孩谢意一笑道:“多谢小姑娘的提醒。”
怯然点头,小女孩转身离开凉亭,隐入了人海之中。
拓修霆侧头看向身旁,原本放着他带来包裹的长椅之上果然已空无一物,
笑着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小锭银子,拓修霆亦起身迈步离开了凉亭……
***
复道长桥相接,檐牙飞悬,巧筑精雕的楼台,隐然矗落于华明阁后花园的葱郁木叶之内,正是邺城最俱规模的客栈——华明阁天字一号上房。
拓修霆一路走来,在天字一号楼台近处的绿荫下,撞见三五名侍女正朝着楼之上台指指点点,窃语嫣笑,娇颜上尽是钦慕迷醉之色。
瞥见拓修霆的到来,愧侍女们惊羞地迅速埋头散离,拓修霆轻叹,原地抬头望去,果然……
楼台之上,只见两位绝世公子凭栏而立,俯临四方,悠然笑语,风流毕现……
一开口,却是一派地痞头子的口吻:
“今天就这么一点……”
溯风对楼下仰望向她与林慕兰两人的拓修霆道。
“……是,师父也知道,对方还只是小孩。”
“嗯,那就交上来吧……”
上得楼来,拓修霆将手中的银锭交给溯风,
伸手接过银子,转瞬,银锭已在手中消失。溯风浅悠笑道:“虽然这华明阁天之一号的花销很大——唉……放心吧……你的银子为师会带你好好保管的……”
拓修霆听之任之,无甚表情,
这几日他在邺城流窜作案多起得来的财物,全都已被他师父搜刮殆尽,并——美其名曰暂带保存……
星月柔灿辉茫溢洒,夜穹下,华明阁后花园内,碧湖曲桥,与阑珊点缀着明彻通幽的灯盏相映成趣,湖光灯华,情调别样淡雅。婉蜒的曲桥,绵延至花园深处灯火通明的雅致楼台,
天之一号楼台内,用过晚饭的三人正坐在室内品茶闲聊,
“修霆……你母亲身为皇后,母族一方,在朝中势力难道不强?”溯风啜下一口清茶,
“……父皇虽对外公一族恩遇,但父皇妃嫔众多,恩遇厚待之族并非只我外公一家……比如……”拓修霆敛目抿唇,“五哥母妃一族,就……”
“嗯,你父皇这是让外戚均势啊,难怪。
“所以,在母族这方,你与昭王力表面上势力相当,但昭王暗中拉拢扶植起来的势力,已大大超过了你……你说,”溯风好笑地问道,“你母族一方,是否也弃你而就他,被他拉拢了呢?毕竟……衡量利弊,弃车保帅才是善察时局之人的明智之选……”
拓修霆沉默,
叹笑着看向拓修霆,溯风再道:“不过……若你登帝继位,你外戚一族才会有更大的收益,我相信,这一点你母族一方是明白的。与其投靠昭王,暗含着将来落得被斩草除根的危险,辅佐自己一族谋略资质不俗有望继承大统的子孙登基,才是真正的明智之选;而……既然连你也想到,你父皇定然已经对昭王有所察觉,就说明昭王行事锋芒太露——虽然,若有实力,显露也无妨——但,若能有更好的选择,你父皇,又会如何?
……不过,一切都要看你这个嫡长子有没有如此本事了——”
见溯风讲完又托杯轻品起茶,拓修霆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林慕兰放下茶杯,神情期待:“闲话讲完了吧……师父,今晚接下来怎么玩呢?是再去开源赌坊逛逛,还是去玩点别的?”目中涌现处光芒,“比如……万芳阁?”
……
淡瞟了林慕兰一眼,溯风呷了口茶,痛心地惋叹告诫:“慕兰……吃,喝,赌……还差两样,你就五毒俱全了——”
【为师怎么还记得……你刚到地球时,只是见到街上行人的穿着就已经羞得面红耳赤?】
连拓修霆也立即出声坚决反对:“不能去!身为仙人,不能洁身自好。眠花卧柳,成何体统!”
“师弟,果然是当皇帝的料啊,说话已经如此掷地有声威严专断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仙人不能眠花卧柳?你以前见过仙人吗?”拿溯风以前的话来堵拓修霆,林慕兰期盼地望向顶着一副仙人的模样,已在开源赌坊大杀四方多日的溯风,
“师父……”
“……眠花卧柳,成何体统。”
“……算了”,林慕兰泄气道。知道她师父虽然心中其实也是万分地想去,但却总是得尽量避免带云出入瓦肆勾栏。
云,你这个累赘……
“那怎么办……还是去开源赌坊?”
“没有悬念的赌局——虽然赢起来也很开心,但——今天还是算了……”
其实,也并非是她们不愿享受充满悬念的赌局,
但,一旦她们不用能力而最终将赌资输光之时,便是她两大杀四方的开始,于是,赌坊内的一切抽千伎俩与暗箱操作顿时都在两人的能力前土崩瓦解溃败无遗,连前来堵人要钱的打手也在第一次出现之后再未露过面……
也好在……她两还懂得不能竭泽而渔,得留下幼苗繁衍生息,不然,名扬四方的邺城开源大赌坊估计不是早搬了就是已经关门大吉了……
而最近,更是有嗜赌成痴的赌徒们苦缠着她两,哀求拜她二人为师。这也让她两有些头疼。
“那……不如去清玉坊吧。上次在坊里买下的这两只绿冰玉手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漂亮。能卖出罕有的绿冰玉,清玉坊也不愧是邺城最大的首饰坊……”
拿出两只绿冰玉镯爱不释手地映对着光端详,只见其中似有冰透碧波缓缓流动,沁润含翠的流光粼粼荡漾。
晶莹透润的东西是她和师父共同的喜好,这两只可是她耗尽缠磨之功从她师父手中硬留下来的,不然,清玉坊里的四只绿冰玉镯就都入她师父的囊中了。
……无言地看着林慕兰,溯风神色未改。
而本就对先前之事耿耿于怀的拓修霆,见此情形立,即一脸怀疑地讥问林慕兰:“师兄……不,其实是师姐吧?爱吃甜点,喜爱首饰,名字也以兰花为意——师弟我真想不通为何你竟是个男子。”
“是呀,为师我也这么觉得……”气定神闲,溯风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林慕兰,“说不定——你师兄真是个女扮男装的倾国红颜……”
啧啧赞叹,溯风暧昧问向拓修霆:“要不要为师帮修霆你验明正身,若真是女子,以后便收入后宫——如何?”
“免了”,面对溯风的调侃,拓修霆断然回应。清潋灼灼目光于瞳内,拓修霆神情略显恼怒,以商量的口气对溯风道,
“但若师父您是女子,修霆定然将您纳入后宫尊为皇后……”
溯风挑眉,
翅膀长硬了……
“师弟……”林慕兰亦挑眉向拓修霆叹道,“你真行啊,竟然还敢肖想师父。”敢这样说,也不怕有云要跟你拼命,
再回味起溯风方才望向她时好整以暇的眼神,林慕兰知道若不尽快“辟清”身份,自己的大限可能也将至了……她不愿去研习“咒语”,也不愿去流窜行骗,更不愿去做其它益加悲惨之事……
“师弟,枉你出生于皇室,有最好的教书先生教你识字断句,竟然却连兰者乃雅逸君子之意也不知晓,慕兰——钦慕雅兰,愿为谦雅君子,这有何不妥?
至于师兄我喜好甜食嘛——没有任何条令规定男子不能喜好甜食——若师弟你有何不满,不如等你登基后就颁令禁止吧……而将师兄对一件由绿冰玉所制饰品的称赞,曲解为师兄喜爱女子首饰则更是污蔑。首饰赠美人,买的首饰连自己也无法赞赏——又怎么能送给美人呢?”
“美人?”拓修霆嗤笑“……不会是万芳阁里姑娘吧?”
“是呀……”林慕兰点头,“可惜——师弟你不许我和师父去。唉……听说万芳阁里的花魁可是明晃动人,柔媚非常,完完全全的红颜祸水……”
“师兄——酒色伤生,”拓修霆冷淡提醒,正要往下继续讥嘲,却被一阵轻笑声打断,
拓修霆林慕兰两人一齐看向溯风,只见溯风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中的折扇,忍笑道:“被将来或许会有三千后宫之人告诫酒色伤身,师父我实在感到有些——
修霆……看来你是将成为那极少见的,疏远后宫、不近酒色的长寿君王了……真是让为师我深感欣慰啊……”
于是,
把握住机会,林慕兰又将拓修霆遭趁机耻笑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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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熙攘的大街上,一男孩从拓修霆右侧快速擦身走过。
未等男孩走离半步,拓修霆一手摸向腰间,另一手,已迅速向前伸出……
瞥见拓修霆伸来捉人的手,男孩立即该走为跑,拔腿钻进人群,借助小巧灵便的身形急速穿梭于人海之中。
而发现腰间玉坠果然已消失无踪的拓修霆,亦紧随其后奔走追赶。
穿过了繁华热闹的大街,又钻入了鱼龙混杂的小巷,
拓修霆一路追进了一片杂乱的街巷弄堂,
一段相对开阔的老巷,远远隔着街墙,便已能听见赌徒们一阵阵吆喝喧哗之声,
与赌坊有些距离的一片废弃之地上,十几个衣着简陋的少年正围坐在一簇大火堆前,烧着四下弄来的食物。
见男孩跑来,孩子们正要与他打招呼,却看见男孩身后跟着追来了拓修霆。立即起身,孩子们一齐护过已跑至身边的男孩,围堵在拓修霆跟前。
拓修霆亦停下脚步,无奈地看向被他面不改色地追了不短时间,正站在孩子群中喘气的小偷。轻叹自己已能骗过经验老到的骗子,却始终奈何不了偷抢之人,拓修霆朝偷玉之人道:
“把玉坠还给我,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银子……”
尚未回华明阁,今天刚得的收获还留在拓修霆身上。
闻言,孩子们面面相觑地互望,
小偷则依旧喘着气,疑惑地对拓修霆问道:“这块……这块坠子,就……对你这么重要?值得……你追着我跑……这么久?!”要知道老大说他他跑得快又滑如泥鳅,最容易甩脱追来的人,才让他专门去负责偷东西的。但是这个人为了这块玉坠居然可以一路追他追到这儿来……
“是啊……五十两银子,你把玉坠还给我。”
居然能拿到五十两银子……顿时,低声的喧哗从孩子群中炸开。
偷儿眼珠一转,看了看手中莹透温润的玉坠,对拓修霆扬声讨价道:“你当我不懂吗?这么好的玉才值五十两?”虽然他真是不懂,但光凭着感觉他就觉得这是块好玉。
但是,每次,不管是弄来再好的玉还是他们其他的东西,他们几乎最后都没法儿得到五十两这么多。不是被这一带其他的混混勒索走了绝大部分甚至全部,就是被那些暗中收下他们的古玩玉器店的老板用很少的钱打发走了。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小孩,就算偷抢骗来再值钱的东西,也很难留下来,更难脱手……想到这儿,他觉得今天偷这块玉佩实在是偷得对了……
虽然不相信这偷儿真懂什么,但将价钱压低至五十两,本就是为对方的抬价准备的。
“你!”拓修霆佯怒地看向偷儿,“五十两,普通的玉坠已经够买好几只了!你不要漫天要价!”
尽管对拓修霆文绉绉的话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总之叫他不要抬价的意思是差不离的。偷儿对拓修霆晃了晃手里的玉坠:“但是——这是块好玉,而且对你也很重要。”
紧皱眉头,脸上是最终隐忍的求全神情,拓修霆决断说道:“行!我也不跟你慢慢抬,一百两!再多没有了!”
虽然他觉得八十两便已足够,但——身上只有银票,一百两又是其中最小的数额……
“若你不还给我,我也没办法了,但……那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希望……你们能够还给我……”说到此处,拓修霆黯然神伤。
集结在这里的小孩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听拓修霆说这是娘亲的遗物,顿时陷入一片感同身受或者更甚的感触之中。
就连几个听见拓修霆说他身上带着一百两银子,却又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将他们之中最能跑的“泥鳅”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怀疑他身怀不俗的武艺、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直接强银子的男孩,也不禁打消了念头。
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了,反正也买不出好价钱,比起把玉坠卖给那些平日里待他们极差的古玩店老板们,便宜了那群老家伙,还不如将别人娘亲唯一的遗物还给人家……几个男孩们如是想到。
“泥鳅,你们不好好看着晚饭,围在这里干什么?
——你手上拿的是今天的收获吗?”就在孩子们纷纷被打动,玉坠快要回到拓修霆手中之时,一只手从少年们身后伸出,搭在了“泥鳅”的肩上,
泥鳅转头看向来人,“老大……”,其他孩子们也纷纷口唤老大向刚来的男孩问好。
和同伴们打完招呼,孩子们再次看向被围堵在前方的拓修霆,
待看清拓修霆后,刚来的孩子头惊唤:“是你!”
望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老大”,拓修霆心中却隐感不妙。
逼近身前,孩子头一把扯住拓修霆的衣领,大吼:“就是你吧!最近大家都在传的,专骗骗子的骗子!你说!那天我和宝儿明明看见你放了一大锭银子进你的包裹里,怎么我们拿到的时候里面的银子没有了?你——还我们那半两银子来!”
孩子们一齐望向拓修霆。
原来,那天在澧江边上的凉亭里,老大和宝儿就是被这个人骗走了他们平日里节省下来作饵的半两银子……
感受道少年们的愤怒,却又一意想拿回玉坠的拓修霆,知道自己矢口否认再随便编个蹩脚的理由是行不通的了。
“不错……我是。但既然都是行骗,我所做之事和你们又有什么不同?
从小,我和就娘相依为命,娘过世后便只剩下我独自一人。行骗,也不过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谋求生存。而诈骗之事,讲的本就是计谋,计高者胜,我认为无可厚非。
虽然我以行骗为生,可玉坠之却事是真,一百两银子也绝对说到做到,只想让你们将娘亲唯一留下的玉坠还给我……”
“一百两?!怎么回事?”老大问向周围的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