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兵》慕斯

5、九张机

　　连走几天，其实郭力是打着帮忙的名义行游玩儿之实，本就没有多少希望能找到正主，自是有些怠慢，凤来仪对中原实在是知之甚少，也是没抱多大希望，便随着郭力安排，每日优哉游哉，时辰差不多便在大些的镇子打尖住店，倒是免了许多风餐露宿的辛苦。
　　这日却是巧了，眼看快要日落都没有什么能够投宿的镇子，连个破庙也无，两人本已做好了在野外安营扎寨的心理准备，还是凤来仪眼尖，看到远处有一缕炊烟袅袅，便提气加快脚步。
　　来到近处，只见有个农家小院，郭力轻叩柴扉，没多久，有位小哥推开门，看着两位：“两位这是？”郭力双手抱拳，客气到：“这位小哥，我兄弟二人赶路未寻到投宿的镇子，可否打扰一晚。”
　　小哥将兄弟二人让进小院，自我介绍姓宋，正好是饭点儿，虽然只是些腊肉野菜，但也新鲜可口，但因这宋小哥是一人独住，虽然房间还有，但还是需要收拾的，三人又收拾了房间，因着时间原因只收拾出一张床来，郭力和凤非离经常秉烛夜谈，聊得晚了抵足而眠也是常事，倒是没有什么别扭。
　　两人早早上床休息，虽然只是合衣躺下，没有多舒服，还是相互聊了两句便已相继睡去，但是夜半时分，两人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叫醒了。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问。从隔壁房间隐隐传来了织机的咔咔声，这声音虽然细微，但这夜晚十分安静，两人又因武功的关系耳朵比旁人灵敏三分，便听得十分清楚。
　　已经如此之晚，按照常理，可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织布，郭力打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只见宋小哥的那个房间还亮着，织布的声音就是从那个房间传出来的。
　　郭力轻推窗棂，窗户漏出个小缝，只见油灯之下，有位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认真织布，织着织着便流下泪来，泪水一滴一滴打在织架上，竟然将雪白的纱绢染成了血红，本来这一幕已经够诡异了，但是突然那女子又抽出了一把剪刀，将那染色的纱绢一刀裁了开来，彻底将其毁了去。
　　凤来仪看得眼前发直，伸手想彻底将那窗户推开，却被郭力一把抓住，火凤看向爆虎，郭力摇了摇头，拉着火凤的手阻止他，又强拉着他回了房间，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虽然织布的人作妇人打扮，但织布的手虽然也细白修长，但明显骨节较大，是双男人的手，那张脸若是摘了发饰，去了梳妆，俨然是那宋小哥。
　　郭力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凤来仪，两人正相对无言，感到背上一阵发冷，却突然觉得头昏眼花，便昏了过去。
　　一道日光从树叶间穿过，直射郭力眼睛，轻易将郭力晃醒了，郭力坐起身来，强打起精神看向四周，凤来仪便躺在他身边不远处，连忙过去将人摇醒，两人正身处一座桃树林中。三颗一人怀抱有余的桃树向中心聚拢，形成个天然的帐篷，郭力对这处印象深刻，离昨晚的那处小院不远，凤来仪便是在这里看见那处炊烟的。
　　虽然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昨晚事情实在是诡异，郭力有些不寒而栗，当凤来仪却显出了浓厚的兴趣：“现在还是大白天，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有问题的，难道你怕了？”然后做了个挑眉的动作，一副挑衅的样子。
　　俩人都是二十来岁正年轻气盛的，虽然平时相处融洽，可比武争胜的时候也不在少处。这下被明晃晃的嘲笑胆子小，郭力是怎么也忍不得的，整了整别在腰部的蝴蝶双刀，率先走到前面，往那小院而去。
　　还是如昨天一般由郭力敲了敲门，那宋小哥不待片刻便出来应了门，但奇的是那小哥却像不认识二人一样，又如昨日一般自我介绍，招待二人用饭，三人一起收拾房间安排住宿。等就剩两人在房间里时，郭力和凤来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宋小哥没有任何奇怪之处，除了他把昨天咱们首次见面的情景又重新来了一遍。”郭力原本的那些背后发凉变成了脑袋里的一团浆糊。“看来白天是没有什么收获了，咱们等到晚上再看。”凤来仪当下做了决定，实在是因为事情太过奇怪，惹得他好奇得紧。“嘿，你好奇心还是如此重，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你却怎么也改不了这毛病，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郭力也想解开这一团乱麻，却嘴硬不愿承认，只是说为了帮忙。凤来仪知道他是嘴硬也不说破，只是笑了笑，开始把玩自己怀里的那只小哨子。
　　昨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睡之前凤来仪曾尝试着吹响哨子联系鸮儿，却没有任何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
　　两人这次没有睡着，而是在屋内悄悄关注着宋小哥，等到宋小哥回房后，又仿效昨晚放轻呼吸，轻推窗棂，让窗户漏出个小缝，只见那宋小哥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只见他吹灭了油灯，脱了衣服上床休息了，没有任何异常。两人没有动，又等了一两个时辰，夜近子时，只见屋内的油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床上的宋小哥也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然后从床头翻出个小盒来，摸出一把铜镜，开始梳妆起来。
　　只见宋小哥将自己的头发挽了起来用支柳钗别好，上粉描眉，轻点胭脂，对镜贴花黄，又从柜子里找出了与前一晚一样的大红外衣穿上。他走到另一边掀开布帘，将织机漏了出来，开始织布，一切就这样悄然无息的进行着，除了织机织布的咔咔声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凤来仪沉不住气的想要窗户彻底打开，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推动，换了大门，也是一动不动，无法推开，立马拔出了自己的柳叶弯刀，想将窗户劈开，却被郭力一臂搂住，一个翻身拉了开来。郭力虽然拉着凤来仪躲过了一道白绫，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有几滴血液留在了房间的门口。回过身来，凤来仪只见这农家小院之中，竟有人躲过了两人的耳目进了来，仔细一看，那人脚下却是没有影子的。两人有些紧张的看着这来历不明的“书生”，不由自主靠的更近，心里都明白，这次遇到的非人力可为，只能听天由命。
　　那书生白衣白衫，头戴白色方巾，手持着一把雪白折扇，看着二人却没有再攻击，好像刚刚那道白绫只是为了阻止凤来仪的动作。三位都一动不动，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那书生抬头看了看月亮突然笑了：“时辰已到，这次机会百年难遇，多亏二位，愿两位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完扇子一挥，郭力和凤来仪便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那书生又一挥扇子，刚才凤来仪如何也打不开的房门便开了，里面原来还浑浑噩噩织布的宋小哥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书生，一行清泪花了妆容，却透着眼睛炯炯有神。不等郭力和凤来仪再看去门碰的一声关了起来，然后两人前一夜的那种感觉又来了，猛然昏睡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在睡梦中恍然看到了什么……
　　小桥流水人家，人面桃花相映红。农家小哥救了赶考的书生，本不该有的感情淹没了两颗心，伤好后书生继续赶考，小哥却再也没等到书生回来，有心去寻，却心有魔障，是否身为女子，就会等到郎君归来。一身红衣，两行血泪，终于化作白骨怨气不散，每日重复着生前的日子，好在位置偏僻，人迹罕至，才未酿成大祸。未曾想那书生并非寡情薄义之人，只是科举失败，返回时身体染恙，在桃林中一睡不醒，这短短不到两里路，却无法再相见。桃树辟邪，三桃相交，却形成循环，执念不散，只是无法突破离开。
　　不是说这几十年来无人路过，只是不是八字太轻容易脱不出这小院，让书生引去了别处以防死于非命，要不就是气不足，压不住场子无法突破。郭力八字极重，不进鬼神，再加上闯荡江湖帮是非门开疆辟土的血腥气，给了书生一次机会，借着郭力的几滴血，破了小哥的噩梦循环，终于相见。
　　第二天，天光大亮一如前日，但郭力和凤来仪此次却不是在桃林中醒来，而是在一座荒废许久，只有一些断垣残壁的小院中。两人默默无言，凤来仪寻到把不明铁器，在院子中开始挖坑，郭力心有灵犀，赶去桃林，果然在三颗桃树汇聚的中心挖出一具白骨，用布小心收敛好，爆虎又赶回了小院。两人又寻遍小院，寻出另一处，将两人合葬了一起。
　　虽然生时分飞两处，但今后，只愿鸳鸯双飞。
　　虽然荒谬，却是发生过的事情，郭力和凤来仪心情都有些沉重，不过就是爱情，如果那小哥勇敢些，是否有很多事就不一样了。“虽然我还没有相中过哪家的姑娘，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坚持自己想要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一定不会放弃。”郭力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凤来仪笑了一下：“你这老虎想的够远的，不过也是，我一定要寻到我家娘子，然后对她好。”
　　忙了半天两人继续南行，天还没黑，便急着投宿，实在是这两天水米未进，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身心俱疲，需要赶快修养。
　　晚上，终于缓过来的两人聚在凤来仪的房间里，查看终于拿到手的回信，不知是何原因，前两天了无音讯的仓鸮，还没等凤来仪吹哨就一个猛子扎进了火凤的房间。
　　这次，不知道是否会带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