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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章 日扬圣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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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尚烟与韶宇解除婚约后,雁晴氏便提出要芷姗与韶宇订婚。叶光纪断然拒绝。理由和尚烟一样,没有姐妹俩都上赶着去嫁共工氏的道理。雁晴氏心中对夏珂很是忌惮,不敢说出真正缘由,只哭闹说夫君偏心,又提及芷姗的闺中密友柔儿也去了无量私学,芷姗这下是落了单,不如姐姐,不如弟弟,连密友也不如,实是太过可怜,非要芷姗也去无量私学念书,作为补偿。叶光纪原本不想搭理她,无奈芷姗确实也在他面前泪如雨下,他熬不过母女俩,过了段时间,还是应允了。
须臾之间,尚烟猜到了芷姗是如何入学的,又想起雁晴氏的种种窳劣行径,她心中满是不平之鸣,看也没看芷姗,只应了一声“是呢”,便到角落里坐下来。
芷姗想到姐姐经过一番苦读才考进来,自己这么加塞儿进来,有些得意。可尚烟的硬气又令她备受折辱。她脸上还挂着笑,誓要给尚烟一点颜色瞧瞧。
韶宇是最崩溃的一位。不知是哪个嘴大的乱讲话,这才刚开学,他和尚烟订亲退亲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他现在心态可与在孟子山时不同,恨不得无人知道他认识尚烟。可男孩子们在这年纪偏偏顽皮,都纷纷起哄:
“韶宇,你快瞧瞧,是谁来了?”
“韶宇,你往窗外看啥呢,你媳妇儿来了!”
“不是我媳妇儿!”韶宇面露窘迫之色,急切道,“八字都没一撇,别说了!”
又因尚烟现在一脸瘢痕,在他们看来,甚是可笑,不但不搭理韶宇,反而更来劲儿。其中,韶宇左侧的男孩子甚至站起来,指了指座位,对尚烟频频招手:“哟,嫂子,快来,坐这里,坐这里!”
另一个男孩子对芷姗道:“芷姗,你姐姐来了,你怎么可以坐在右边呢?快快坐到左边去,让位给你姐姐!柔儿,你在后头伺候好了!”
在神界,若一个男子不止一个老婆,则妻子坐在丈夫右侧,妾坐在左侧,妻妾的丫鬟在身后伺候。芷姗听了,气得跟茄子皮似的。柔儿更是气成了红眼斗鸡,拽着芷姗坐到别处去了。
尚烟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到,只顾低头翻书。
第一堂课,老师带着新生们参观学府,命他们按照性别列队,跟着自己在学府内走动、飞行。
柔儿早已拉拢好了班里的姑娘,故意欺辱尚烟。后面的姑娘把尚烟往前推,前面的姑娘把尚烟往后推,整得尚烟无处可站。夫子回头时,刚好看见尚烟落单,站在队列之外,没好气道:“为何不入队?”整得尚烟有苦说不出。
后来尚烟好容易挤入了队伍,绞尽脑汁保持低调,上完了一个早上的课,去膳堂等火火。然而,在膳堂中,她又遇到了韶宇和他的起哄党。他们闹闹哄哄,恨不得筛锣擂鼓,弄得全私学都知道,韶宇和尚烟曾订过亲。还是韶宇真有些动怒了,他们才消停些。
芷姗最近因身体缘故,脾气暴躁,连对韶宇都动不动大发雷霆。但他心中对她甚有愧疚之意,绝不和她发作,总是温言细语地哄她。她又总想到母亲所言,对男人要脾气好,因此发作之后,又会憎恨自己忍功太差。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全都将怒火转移到了尚烟身上。
尚烟去领餐盘时,柔儿走来,故意挤在尚烟前面。
尚烟辛辛苦苦考入无量私学,不想在此处惹是生非,不理柔儿。柔儿把芷姗拉过来,也插到尚烟前面,好奇道:“咦,咱们姐姐是怎么了,在孟子山那股嚣张劲儿呢?”
芷姗没说话,只是嗤笑一声。
柔儿挑衅了一会儿,发现尚烟没上当,愈发得寸进尺。待尚烟接过膳食,她用胳膊重重撞了尚烟一下。汤水溅到了尚烟衣服上。尚烟只是挪了挪汤碗,避开柔儿。
“这都忍?做了什么亏心事呢。”柔儿讥笑。
尚烟摆正餐盘,抬起胳膊,把沾上汤水的袖子蹭到柔儿脸上。柔儿脸上沾了油,妆都蹭花了,尖叫一声。
“你什么家教,碰到人不懂道歉?”尚烟漠然道。
“叶尚烟,你这——”柔儿拔高音量,本想直接开骂,但芷姗拉住她的衣摆,朝韶宇的方向偏了偏头。
柔儿会意,又阴阳怪气起来:“对了,听说叶大小如今破相,是因为到孟子山一游,得了一种怪病啊。孟子山素来以秦楼楚馆,靡靡之音闻名,诸多兔儿爷流连其中,他们带来的这病,无异于花柳病吧?”
“花柳病”三字迅速引起了周边学生的注意。察觉到韶宇也在听,芷姗故作怜悯之色:“也不能这么说,尚烟姐姐只是运气不好。毕竟,她只和一个相公交好……那相公叫什么来着?”
“小紫公子!”
“对,小紫公子。尚烟姐姐只和小紫相公朝夕相处,夜夜笙歌,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呢。”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虽然韶宇现下对尚烟好感全无,但任何男子只要得知,自己头上可能绿光闪烁,都不可能全不在意。他攥紧衣摆,横眉怒目地看着她们的方向。
柔儿道:“都退婚了,还不够过火?”
“柔儿,你还是天真了。我尚烟姐姐机敏得很,美貌时不急着嫁人,与小紫公子挥霍秋月春风,待到容颜不在,门前冷落,便即刻想到了韶宇哥哥,任由别人撮合他们,也不辩驳,这是她的高明之处。”
随着时间推移,芷姗说话愈发刺耳,越来越有雁晴氏之风。因为太戳痛处,连男孩子们都不敢再起哄,只提心吊胆地望着韶宇,怕他一个不小心,爆炸了。
尚烟漠然道:“连我和谁夜夜笙歌,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仿佛蹲在我床底一样。可是,你俩不是睡一间房吗?”
无量私学之中,神族学生多聪慧,不似孟子山住民那样不开化,听风就是雨。听尚烟之言,周围传来了诸多认同声,还有人说芷姗似乎是尚烟妹妹,居然如此挖苦姐姐,也不知是何用心。
芷姗落了下风,脸颊发红:“别装了,你敢说你和小紫公子未在外留宿过?”
尚烟不擅撒谎,面对如此直接的攻击,只能道:“这与你何干?”
“事关我们叶家声誉,如何与我无关?”芷姗义正言辞道,“你敢说,小紫公子不是玉风楼的兔儿爷吗?”
此处好戏连连,又是新生是非,姐妹扯皮,围观的、旁听的学生越来越多。
尚烟噎住了。其实,自她破相,最遗憾也是最恰好的事,便是她可以不用再对紫修有任何期待了。但放弃归放弃,这种时候,她绝对要坚守道义,不能出卖他。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吭声,转身便走。可柔儿一把抓住了她胳膊,道:“说话啊!怎么,想落荒而逃了?”
尚烟恼极,抽出腰间佛陀耶玄女剑。
一道细细的金线快速蜿蜒过她额心的花印。
她朝膳堂外一挥,那金线从她的掌心游向剑身,直奔向剑锋,一道刺目的强光冲了出来!
昭华神力与剑气一起震出,宛如一片飞舞的巨大黄金光刀,冲出膳堂门外,横劈在一棵菩提古树上。眨眼间,膳堂的大理石门左右两侧都留下了缺口,整齐得宛如雕刻。
尚烟冷冷道:“你再多废话一个字,那棵树便是你脖子的下场。”
柔儿还没反应来发生了何事,便听见门外传来了“轰隆隆”声。回头一看,那院内四人抱的菩提树已倒在地上,徒留了一个树桩。树桩表面之平整光滑,也像是刻意打磨过的一般。阳光照耀其上,扬起尘埃无数,在空中无声旋转。
这便是尚烟自创的光系剑术,日扬圣斩。
全场寂静。
柔儿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后退,释放出木系术法屏障保护自己,用一堆拔地而起的藤条,将自己围起来,尖声道:“叶尚烟,你敢做还不敢认了?你且说,和你亲近的那小紫公子,到底是不是快活楼的兔儿爷!”
“小紫公子参加了花魁大赛,但不是兔儿爷。”
终于,有人说了实话,却不是尚烟。
若不是因为此人发声,尚烟真是差一点点,便把“日扬圣斩”直接挥到了柔儿脸上。
听见这个声音,尚烟心跳停了一刹那。芷姗、柔儿一起转过头去,看见身后的少年,眼睛都不由睁大。
又有人疑惑道:“既是花魁,为何又不是兔儿爷?”
那少年道:“因为小紫公子去参加比赛,只是图个乐子。”
“哇,紫修,你是如何知道的?”
尚烟回过头,见紫修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紫眸淡漠,笑靥从容,与孟子山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我就是小紫公子。”
尚烟傻眼了,芷姗傻眼了,共工韶宇也傻眼了。
柔儿瞪着紫修,跟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道:“你、你是神族?还在无量私学念书?”
紫修微微一笑:“显而易见。”
“那你为何要去参加花魁大赛?”
“方才说了,找个乐子。”紫修从容说道,又对尚烟拱了拱手,“当时不过看见有人欺……”
是日雨肥梅子,阳干宿水。远远看去,她身段婀娜,姿态轻盈,好一个阆苑梦中走出的妙龄神女倩影。但看见尚烟的脸,除了紫修顿了一下,与他同行的少年一个瞪圆了眼,一个倒抽一口气。
紫修却很快恢复常态:“看见有人欺负尚烟师妹,故而打抱不平,原本幸而结识一好友,不想反而造成误会,给师妹添麻烦了。望师妹见谅。”
听到此处,周围的学生即便不知前因后果,都恍然大悟。
对尚烟而言,这本是一件棘手的大麻烦,不想如此轻易地被紫修化解。他这都不知是第几次帮她了。她登时心生感激,道:“哪里的话,师兄在花魁大赛上大显神通,尽人皆知,尚烟至今还记忆犹新,佩服得不得了呢。”
“哈哈,紫修,你竟背着赤弥灵灵参加花魁大赛?真有你的。”和紫修同行的少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生得如此丰神俊朗,若是日后落第,到孟子山谋生似乎也不错?”
“去去。”紫修推开他。
芷姗和柔儿再次吃瘪,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灰头土脸地走了,后者又气又尴尬,但紫修人设太完美,措辞、态度又合理亲切,她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只能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甩手走了。
得知紫修不是什么树灵花魁,而是神族,韶宇已经很不舒服了。更令他恼怒的是,他跟旁人一打听紫修的来路,竟得到如此答案:“紫修?名人啊。读书之前,他一直与烛龙居住在第九重天,尽管身体不甚强壮,还有些病弱,但你知道的,老师只喜欢两种学生,一种是最努力的,一种是最聪明的。他就是后者。老师们都可偏心他了。而且,他一颦一笑都跟练习过似的,甚是讨女孩子喜欢……唉,也难怪在如此巨大的身份差距下,赤帝之女也对他一见倾心。”
韶宇虽知佛陀耶人中龙凤,不胜枚举,但紫修都当了赤弥灵灵的郡马,还沾花惹草,对尚烟百般呵护,实在令他气恼。
紫修对韶宇这些心思全然不知。见矛盾平息,趁别人不注意,他对尚烟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没事,有我在,已经过去了。”随后,与同学一同离开。
尚烟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很久很久,直至他走到膳堂外,消失在云雾与日光中。
紫修真的很温柔。哪怕她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也还是那么温柔。
谁能料到,在这繁盛神都、烟火之地,那一场山林间的偶然会有新的延续。而不管紫修出现在何处,总是能让周围的嘈杂声消失,让尚烟的视域所及处,剩下只此一人。
尚烟垂下头去,看见银勺上自己的倒影。即便是在扭曲的勺背上,她脸上的瘢痕也清晰可见。她将勺子推向一边,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在心底告诉自己,如此结果,已经极好。
然而,尚烟在学府里使用“日扬圣斩”,破坏了膳堂门、地皮和花花草草,令祭酒很是头疼。
这日下午,尚烟放学回家,叶光纪俨然道:“烟儿,你来后院,我有事要和你说。”便去了后院。
雁晴氏走过来,悄声对尚烟道:“你爹爹待你真的太严苛了。我都跟他说了很多次,你娘没了,让他好好补偿你,他偏生听不进去,一点不好好待你。唉,这真是亲爹吗?我对他都心中有气。”
雁晴氏以往没少说这类话。每次尚烟都憋了一肚子火,怎么看父亲怎么不顺眼。经过孟子山跟紫修学习,她不再吃雁晴氏这套了,只点头道:“谢谢雁晴姨娘体恤。我知道了。”态度不冷不热,没半点态度和立场,不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这反应很出雁晴氏意料。她愣了一下,笑得略狼狈:“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