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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狭路相逼匆逃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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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桓面对着黑暗中的黑衣人们,微皱了眉头,朗声道:“我知道大家都活得不容易,来了三余谷之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但是我裘桓拍着胸脯告诉大家,我不会亏待大家。外面是七国乱世,你们出去可能活不过几日,但在这里,只要你们可以为我拼命,我就也可以豁出命保住你们。”
黑衣人们本就被眼前这个刚刚还被吊着打,现在又逃出升天的情节,弄得目瞪口呆,又听见裘桓说了一番如此热血的话,一时都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
“裘桓在这里先谢过各位了。”裘桓面对着人群,抱手一拱,然后觉得礼太轻,干脆撩袍,单膝跪了。
黑衣人们又是一怔,然后哗啦啦跪了一片,黑暗中星火点点,响亮的声音在三余谷中回荡:“誓死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之前提过,黑衣人们都是对现世绝望了的人。从这个角度上说,三余谷无疑就是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而贾恩之的确是这方面的人才,五年的时间,就用各种废铁磨出了一把利剑。
裘桓虽然早就知道贾恩之的确很有一套,也知道那些人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他那么两句话而有如此态度,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格外受用。
“贾先生,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三余谷还是多拜托你。”裘桓握着贾恩之的手,又拍了拍。
“好,公子有所求,老夫必然也如他们一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裘桓点点头,说道:“本公子也绝不负恩师与您的期望。”
贾恩之欣慰地点点头。
那个瞬间,裘桓甚至一个晃神,以为站在黑暗中的是五年前已经长眠的恩师陆九昭。甚至觉得贾恩之也其实和恩师一样,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但随即,这种感觉烟消云散。
五年前,陆九昭死的时候,他就决定,谁也不能信。就算是对自己万般好的人,一样不能信。
“如此,便别过了。天色已晚,先生留步。贾先生若有事,尽可飞鸽传书。”裘桓道别后,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而问荆正跟在裘桓身后,咬牙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与颜清并排着,恍如真的是裘桓的两个守卫一般。
等走得稍远一些时,裘桓一把就把问荆拖进了马车,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样啊?”
问荆靠在马车软垫上,看着手臂上的鞭痕,淡淡道:“还好。”眼神一扫又落在裘桓被划开的袖子上,伤没有很深,浸到袖子上的血已经凝干了。
“你……你的手……”问荆脸一红,她还真是没对师父以外的别的人说过什么关心的话。
“手没事。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多呆一会儿能死啊,你看看今天晚上闹的。”
“我……”问荆咬了咬唇,好像是自己没事找事变成了这样,但还是反骂道:“你让我去做的是人能做的事?三余谷那个地方,我再也不要去了!!”
“诶,算了算了。”裘桓撇撇嘴,反正现在逃出来了,管他呢。“颜清,去找江销暮。”
问荆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江销暮?!找他干嘛?”
裘桓提起受伤的手臂,在问荆眼前晃,无奈道:“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你不觉得得先看看大夫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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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均泽馆,天都快亮了。
均泽馆还没开张,江销暮还没起床,就被颜清和裘桓一通捶大鼓一样的敲门声弄醒了,憋着一肚子起床气,扯了门栓,一看是裘桓,立刻就把起床气全咽下去了,挤了个笑脸,说道:“什么风把裘三公子吹来了!”
“西北风。”虽然是全城最好的大夫,但看到江销暮那张能笑出桃花来的脸,裘桓就觉得心痛——又要花钱了。
“裘三公子是哪儿不舒服呀,是头疼了,还是脑热了,还是腿酸了,还是腰疼了?”江销暮依旧对着面前的移动小银库,面若桃花。
裘桓举起自己带血的手臂,伸到江销暮面前,闷哼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拿金疮药来。”
“血?公子受伤了?金疮药差的呢,五两。好的呢,十两。上好的呢,一百两。公子要是让小生帮忙上药呢,二百两。”江销暮搓着手,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话音未落,颜清和裘桓都听到了窗外一声异动,心中又是一惊,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是没有听错。
“二哥他真是……!”裘桓咬牙,紧锁眉头。颜清此时,已经拔出佩剑,随时准备迎战。
江销暮感觉气氛顿时诡异起来,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裘桓闷声笑道:“销暮啊,你的运气真是好,恐怕是要陪本公子见些血光了。”
“怎么了?”问荆下意识地也往腰间摸刀,空荡荡的腰间并无佩刀,这才想起来,进三余谷之前,无屠刀就被丢在家里了。
裘桓眼神冷冽中窜出些怒火来,冷声道:“我的这个二哥,对我真好,怕我在宫外寂寞,杀手真是……如影随形!”
颜清仔细辨别着风声动向,回头对裘桓为难道:“公子,黑蝎子受伤,江销暮不会武,您可能得多担待些。他们来人不少,估计是场血战。”
裘桓凝着眉,想了想,想了又想,咬牙道:“江销暮,你去备车。颜清,我们且战且退!”
“备备备……备车?”江销暮愣道,“难道要逃?”
“废话!颜清不是说了我们打不过嘛!!”裘桓无奈道,“快去备车,别废话!!”
“好……等等!难道我也跟你们一起?”江销暮小跑到一半,又折过来问。
裘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道:“你要想留在这里被人乱刀砍死,我一定不管你。”
“好好好好,我去我去。”江销暮一路小跑去后院。
“记得带上好的金疮药,你铺子里的全带上!”
“……”,江销暮撇着嘴,想着这回小生可要做亏本生意了。
“我……”,问荆微皱了眉头,嗫嚅道。
“我什么我,身上的伤还行么?”裘桓抓起问荆手腕道。
“行……”
“行就行,跟我走!”
半盏茶后,江销暮马车准备妥当。颜清一人当先锋,裘桓掩护,突围而出。再半盏茶后,长鞭策马,裘桓带着另外三人,匆忙上路。
“公子,我们去哪里?”颜清一鞭接着一鞭,半分都不敢怠慢,回头喊着,声音都被吹散在风里。
“景国!”裘桓伸出手,看着江销暮往上面撒金疮药。
“去景国做什么?”问荆拖着腮,问道。
“马上就是我妹妹的生辰,听说景国的绸缎最好,这次顺便去给她张罗几匹来。”
“……”问荆表示对这种家常事没什么兴趣,把带着鞭痕的手臂也递给江销暮。
“公子真是……好兴致,好兴致。既然有钱张罗绸缎,不如先把小生的医疗费……”江销暮见缝插针昂起头来巴巴地看着裘桓。
裘桓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带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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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鹿城承执殿,裘弈对着份棋谱正摆弄着黑白子。并无人对弈,就算是独自一人摆弄着棋盘,也是兴致满满。
“公子!”折风从殿外风风火火地赶进来,在裘弈面前,单膝点地,“让三……裘桓跑了。”
裘弈夹着黑子的手一抖,棋子落在棋盘上。裘弈皱起眉头来,叹息一声:“起来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折风该死。”折风把头低得更低。
“过来,看看这棋局该如何解。”裘弈招招手。
折风走上前来,并无心看眼前的黑白子,无奈问道:“公子,您总是这样追杀三公子,若是被国君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他那种浪子,父君早就不在乎了。”
“既然是浪子,您又为何……”折风随是暗杀杀手的头领,但却觉得既然是亲兄弟又何至于你死我活?
“不过是少一点威胁,多一点乐趣罢了。”裘弈摆好棋局,看着已经被逼入绝路的白子,勾起嘴角一笑。
“他们现在在哪里?”裘弈歪着头问道。
“回公子,裘桓和他两个侍卫,再加城南均泽馆的大夫江销暮,现在正往景国去。”
“景国?”裘弈捻着手中尚未落下的棋子。
棋盘上黑子自成一龙,白子越发弱势。正如一只黑猫,戏弄白色毛球。裘弈盯着那片白子,饶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