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姻缘（苏兰）》象八亿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前世今生下
　　方兰生在经历了晋磊一事后，再不敢在这自闲山庄乱跑了，他紧紧地跟着百里屠苏，乖巧安静得简直不像是方兰生。
　　百里屠苏说：“兰生，别怕。”
　　方兰生嘴硬地说：“本少爷才没怕呢！”
　　红玉调笑道：“猴儿可莫再碰那些刀啊剑啊的，不会用就算了，还伤人伤己的。”
　　方兰生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低垂着眉眼去看百里屠苏包扎得一层一层的右手，小声问，“木头脸，会不会影响握剑啊？一会儿要是和青玉坛的人对上你就别出手了吧。”
　　百里屠苏说：“小伤而已，不碍事，我左手也可用剑。”
　　方兰生摆明了不相信，说：“逞强。”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是不是逞强这件事很快就见了分晓，当众人到了一处废宅时，一个红衣女鬼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此人正是方兰生幻境中的叶沉香！叶沉香生前深爱晋磊，后为晋磊所负，死后便化作了厉鬼，日复一日地守在这自闲山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晋磊。如今方兰生来了，叶沉香便当是晋磊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取方兰生的性命！百里屠苏见机最快，在叶沉香出手的同时以焚寂挡住了那一凌厉的杀招，一人一鬼转瞬间过了几十招，叶沉香渐露败相。
　　叶沉香厉声喝道：“晋郎，你是敢做不敢当吗？竟要躲在别人身后！”
　　方兰生辩解道：“我不是你的晋郎，我不是晋磊！”
　　叶沉香说：“你若不是，为何会有青玉司南佩？”
　　方兰生说：“这……这是我捡来的。”

　　晋磊的记忆并没随着他的消失而消散，相反的，那一段百年前的恩怨深深地印刻在了方兰生的脑海中，即使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他仍忍不住地去回忆那些片段，甚至连晋磊当时的心情都能体会到一二。这是很糟糕的感受，糟糕到向来没心没肺的方兰生也感到了惶恐，就好似晋磊并没有走，而是蛰伏在他的灵魂深处，只待他有些微动摇，便要破体而出，抢占他今生的命运！
　　百里屠苏把方兰生护在身后，陵越也拔出了剑，方兰生却大喊道：“不要杀她！”
　　陵越说：“兰生，不管这位叶姑娘曾经与你有过什么牵扯，现在她想要你的命，不杀她，她就会杀你。”
　　兰生说：“不要，不能杀她！大哥，屠苏，不要杀她。”
　　百里屠苏皱着眉，到底是听了方兰生的，缓缓放下了剑，叶沉香一见百里屠苏有了松懈，趁机就来攻击方兰生，可她才摆开了架势，却又一股无形的拉力拉住她，然后满室的佛光普照，将她笼罩在正中。众人皆为这一变故惊诧不已，再一看，却是方兰生席地而坐，念起了佛经！

　　方兰生的父亲方太出家当了和尚，多少有些法力，在方兰生幼年时教授过他一些口诀，但他后来云游去了，好几年也未必会回一次方家，方兰生修习佛法的路子这才断了，转而想要修习仙法。此时到了紧要关头，方兰生也不管有用没用，念起了方太教过的往生咒，想要超度叶沉香。
　　叶沉香做鬼太久，怨气太重，方兰生念了许久的经才慢慢驱逐了围绕着叶沉香的黑气，他的额头渗出了汗，表情也并不轻松，待他终于撑不住住了口时，叶沉香已平和了太多。
　　叶沉香惊疑不定地望着方兰生，她说：“你当真不是晋磊？也对……晋磊杀心那么重的人，哪里会念佛经呢。”她兀自念叨了几句，看着方兰生的眼神缠绵哀怨得令人心生怜悯。
　　叶沉香几乎是自说自话地说了很久，她说她和晋磊，她说贺文君和晋磊，末了不过苦笑，她与贺文君都是晋磊复仇路上的牺牲品罢了。
　　叶沉香问：“晋郎最后如何了？”
　　方兰生说：“他死了，死在贺文君的墓前。”他顿了下，追加一句，“他是自杀的。”
　　叶沉香不再做声，她沉吟良久，惨笑道：“我的晋郎不在了，你再像他，也不是他。这一世，你便好好对那贺文君吧，总有一世，我会让你把欠我的全都还给我！”
　　这是叶沉香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的灵体就逐渐透明，随风飘散，踏上了属于她的轮回路。

　　叶沉香才一消失，就有一块玉状的物体掉落，方兰生伸手一接，发现此物竟是玉衡！
　　风晴雪说：“自闲山庄真的有玉衡啊。”
　　方兰生说：“我就说过我是福星了，这块玉衡不也是我找到的吗？”他想扯出一个笑，可惜他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得说，“既然玉衡到手了，我们去找少恭吧。”
　　百里屠苏说：“好。”

　　一行人想要去找欧阳少恭，雷严却是帮他们省下了这个麻烦，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雷严大笑着感叹说跟着方家公子果真是能找到玉衡，而后就命令青玉坛的人来抢夺。双方展开了混战，青玉坛人多，雷严本身实力也不弱，百里屠苏一方陷入了苦战。方兰生没有战斗力，便护着玉衡东躲西藏，雷严哪里会放过他，一觑准了时机，就用上法术去吸取方兰生手中的玉衡，方兰生死不放手，雷严一动怒，就要对方兰生下杀手，时刻关注着方兰生的百里屠苏立马冲上前来，催动自身煞气挡下了雷严这致命一击！两道高强术法一相撞，产生的气流让周围的人全都受到了冲击，百里屠苏和雷严自是首当其冲，各自往后退一步。
　　雷严大喝道：“走！”
　　雷严一施法，他与青玉坛的人皆是飞走了，他一走，百里屠苏就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方兰生瞪圆了眼，随手把玉衡扔给了欧阳少恭，忙扶住百里屠苏，急切地问：“木头脸，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百里屠苏一抹嘴角的血，摆了摆手，说：“没事。”
　　方兰生说：“你骗谁啊？！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少恭，你快帮木头脸瞧瞧。”
　　欧阳少恭说：“小兰，你不要心急，自闲山庄这环境也不适宜屠苏养伤，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不迟。”
　　百里屠苏说：“兰生，听少恭的。”
　　方兰生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百里屠苏吐血是吐得多了点，倒也并无大碍，许是他吐血也吐习惯了，吐完后休息一两天便好了。百里屠苏卧床这两日，方兰生就衣不解带地照顾人，也不任性也不闹了，特别乖巧。方如沁见两人相处的情状，心是愈发地软了，再不提让方兰生另娶他人的话。
　　方兰生把药碗给百里屠苏，说：“喝”
　　百里屠苏说：“我的伤好了，不用喝药了。”
　　方兰生说：“我管你好没好，让你喝你就喝！”
　　百里屠苏十分无辜，问：“为什么？”
　　方兰生说：“让你记住药的苦味，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玩什么英雄救美。”
　　百里屠苏严肃地说：“这不是玩，我当时不出手，你……兰生，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跟着我四处去冒险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和如沁姐交代，又怎么和我自己交代？”
　　方兰生说：“木头脸，你是不是嫌弃我拖后腿了？”
　　百里屠苏说：“没有。”
　　方兰生双手抱臂，哼哼道：“要我还是晋磊，那一定比你还能打呢，晋磊当年还是个武林盟主呢，他……”

　　方兰生惊觉地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盯着百里屠苏碗里黑漆漆的药水，他刚才在说什么？他在说晋磊？他为什么要说晋磊？！
　　百里屠苏轻唤道：“兰生。”
　　方兰生出手如电地抢过百里屠苏的药碗，一口气把苦得要命的药全给喝了，连渣也没剩下，他嘟嚷着：“完了，我才是生病的那一个，木头脸我借你的药喝一下，我这就去给你重新熬药。”
　　方兰生说着就要走，百里屠苏扯住方兰生的腰带，往自己这边一拉，将方兰生拉得一个趔趄，顺势就坐到了他的腿上。百里屠苏环抱住方兰生，把下颚放在对方的肩窝，不让方兰生走了。
　　百里屠苏说：“兰生，我们得谈谈。”
　　方兰生问：“谈什么？”
　　百里屠苏说：“谈晋磊，贺文君，孙月言。”
　　方兰生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可当他一对上百里屠苏那双认真而纯粹的眼，就再也没有逃走的力气，他泄气地回抱住百里屠苏，说：“谈吧。”

　　百里屠苏是完整地观摩了方兰生的幻境的，晋磊与叶沉香以及贺文君之间的爱恨情仇他都是一清二楚。说实话，百里屠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看着方兰生的前世与别的女人成亲纠缠，他就好似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一般，有着说不出的愤怒。他虽明知那是晋磊不是方兰生，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思。百里屠苏觉得自己太过于小气了，他的上一世没有与晋磊相遇，他又怎能指望对方会为他而等待呢？百里屠苏自顾自地生了几个时辰的闷气，倒也调节好了。可是一回江都，百里屠苏见到了那与贺文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孙月言，又不淡定了，他想起叶沉香轮回前让方兰生好好对贺文君转世的事以及方兰生与孙月言的婚约，又气闷了。

　　百里屠苏咬了口方兰生的耳垂，说：“兰生，你是兰生，是我的兰生。”
　　方兰生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耳朵，说：“嗯，木头脸你说得对，我是方兰生，是方家的大少爷，是属于你的方兰生，我不是那个什么晋磊。但是，我这两天做梦老是梦到晋磊，梦到叶沉香和孙月言，我很难过，也很害怕。晋磊就像是跗骨之蛆存在于我的心里，我真怕有一天他就会取代我了。”
　　百里屠苏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你别瞎想。”
　　方兰生说：“我也知道是我瞎想了，晋磊是个早就死了的人，怕是也早已入轮回去寻他的小师妹了吧。”

　　一说到小师妹，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人是谁，一时竟都没了话。
　　百里屠苏将自己的五指插|入方兰生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他强硬地说：“方兰生，你这一辈子是我的。”
　　方兰生的眼眶微红，他半垂着眼睑凝视百里屠苏，他说：“屠苏，我上辈子欠下了好多的债，我……”
　　百里屠苏说：“所以你这辈子不能再欠债了，我会是这天下最难缠的债主。”
　　方兰生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木头脸快比我都会说话了。”
　　百里屠苏说：“我说的是真的。”他直直地望进方兰生琥珀色的眸子里，“兰生，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无论孙月言是不是贺文君的转世，你都是我的，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无论过去多久，你都是百里屠苏的。”
　　方兰生怔住了，他眨了下眼，一颗晶莹地泪珠便滑下了他的脸颊，他吸了吸鼻子，应道：“好。”

　　百里屠苏的一番告白带给方兰生的不止是感动，还有勇气，一个人的债，由两个人来扛，担子就轻多了。他们相互许下了生生世世，那么一世还一点给该还的人，总有一世他们能把债给还完。
　　方兰生在那之后不久就主动去找了孙月言，在面对孙月言那与贺文君如出一辙的温婉时，他不禁恍惚，他说着“孙小姐对不起，我有心上人了”，把青玉司南佩给了孙月言。
　　青玉司南佩是方兰生幼年时在街边捡到的，自此以后就当做宝物收着，从不离身，后才得知此物正是当年孙月言所遗失的，如今亦算是物归原主了。
　　孙月言轻声说：“是月言与方公子有缘无分了。”
　　方兰生说：“对不起，祝你过得幸福。”
　　孙月言说：“方公子，月言也祝你过得幸福。”

　　这是两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孙月言就上了马车，返回琴川，继续当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孙家大小姐。而方兰生，则要跟着百里屠苏踏上一段又一段崭新的旅程，创造独属他们的回忆。
　　方兰生回过身，便见百里屠苏靠着一棵树，侧颜俊美得像是仙人，他侧过头，对着方兰生一笑，将这一片天地都给照亮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