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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妫水汤汤 ...

  •   临上葱岭,因几人都赶得很极,便渐渐有些吃不消起来。两个孩子饶是备着巫相给的药,也还是嘴唇发紫,冷汗频出。因西北冷得早,这八月天气换在天都还暑气未消,但在此处却已是寒意侵骨,身上一湿,再加冷风一吹,几人都是哆嗦又难受,巫蒙甚至趴在马上就开始吐起来。孙拾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不说,那一张唇干裂得可见血痕,他座下的紫金也开始喘气了,而同行的另两匹小马几乎都快趴下的样子。
      孙拾知道不对,只能咬牙让大家下马休息一下。
      一上葱岭,那天是满把满把的蓝,云朵就像撕开的棉絮。三人一下马,紧了紧领间的披风,抬头便可见碧湛湛的青天,蓝得心旷神怡,似乎一切的不适都得到了缓解。将视线调远,便是一片无边的青草香,黄绿色的半枯黄的草蔓延至天尽头,偶有起伏,就像是色调来了个转折,弯出另一层风致。
      黑白的牛羊杂缀其间,还有一些小湖泊零星地散在远远的矮坡上,闪烁如星子,他们还记得,厄尔达兹管这些叫水泡。当时他们还觉得好笑,但眼下看来,与这莽莽无际的草原比起来,这些如珠四散的小水泊的确像是水泡。这就是葱岭啊!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肺腔扩至最大,脑门隐隐感到些许发胀,但那种气闷感随之略减。待缓过气来,孙拾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又掉转过头:“前方即是葱岭,你们也该找你们要找的人去了。”
      两个孩子愣了会儿,巫蒙方才因呕吐而略略收回去的泪光又泛了出来,她扁扁嘴:“孙大哥,你、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
      同行近两个月,彼此之间多少生出些感情,再加之两个孩子甫一离开族长,便是孙拾一路带着。虽说钱财衣物都是两人打理,但毕竟孙拾的气度让两个孩子全心全意地依赖,眼下一听要分开,当即挂下泪来。
      巫夬也跟着道:“对啊。孙大哥,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吧。我们要找的巫行师伯听说很厉害哦!辈份很高,姐姐都说她是目下最强的巫族灵力者。说不定她能卜出来你要找的人呢!”
      孙拾一怔,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好吧。”
      “哦!”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开心得不得了。巫蒙见孙拾似乎脸色颇为轻松,也就问道:“孙大哥,之前在林子里的那个人是谁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他的箭术好厉害啊!”
      孙拾眼望着蓝天,唇际微微一弯,像是在笑,却没有丝毫笑意,“一个不相干的人。”他转回头,看着气息已经平复的两个孩子,将水囊系好在一边,“好。咱们出发吧。”
      孩子苦叫一声,却还是听话地上马,只是这回都是慢行,不敢再跑快了。

      然而再前行,真正到了葱岭界内的时候,三人都警觉起来,就连巫蒙与巫夬都不敢说话了,只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那儿张望。
      葱岭很严,短短二两路,在这样开阔的视野里甚至不过是蜗行了一小步,但他们已经被盘查了三遍。看户凭、查行囊、问所踪,细致又全面,孙拾在被问了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眯细了眼,脸色郑重。再看远处,时不时奔来一群巡吏,手持短械,目光税利。
      巫夬心有惴惴,忍不住悄声问孙拾:“孙大哥,这儿怎么这么严?是因为树林里那伙强盗吗?”
      孙拾端坐马上,慢慢地走着,此处除了巡吏,再不许任何一个平民驱马奔驰。他遥遥望着一路盘查所有生人的巡吏,眼神深邃一如莽莽草海,黑得无边无迹。“戒得越严,这儿就越乱。等会儿马上找个地方歇下,趁太阳还未下山,马上打探,你们尽快完事尽快走!”
      “那你呢?”巫蒙抬起困倦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高原上的小水泊。
      孙拾心一软,“等会儿小路子跟我去找人,你就歇着吧。”
      赶了大半天的路,其实几人都累了,然而要找地方歇脚,却并非容易。走了几家毡帐,都被满脸疑色的主人拒绝。孙拾也由着这一家又一家的拒绝而眉峰聚起。
      当金秋血一般耀眼的太阳终于落下远处的山峰,整个草原显得渐渐神秘而充满了紧张的严肃时,孙拾将马一勒,“小路子,你快马追上巡吏,说要住驿馆。”
      “啊?”巫夬一愕,胆有些小,但还是策马朝正挨家挨户巡查的巡吏跑了过去。
      草原上一匹奔跑的骏马自然相当引人注目,所有围在毡帐边上的人都驻足观望。巫夬更是害怕,还没等他开口,一名似是头目巡吏已然喝住他:“嘿!站住!干什么的!”
      巫夬连忙拉住缰绳,有些结巴地道:“军、军爷,我、我、我们……”
      “我们想找驿馆住一晚,不知军爷可否指一条路?”孙拾款步勒马上前,淡定地问道,气度的从容挥洒,让人有种仰望的不自觉。
      那头目有些怀疑地打量孙拾,心中戒备,但再转眼看看胆小的巫夬,困顿疲软的巫蒙,心中又略微放心。“你们住驿馆自是最好!最近这儿不太平,要找什么人可以通过官府,别自己在外瞎转悠!遭了贼可是性命不保!”
      孙拾微欠身应下,扫了圈周围的人,却见那些本应深受盗贼为患的百姓却是一脸压抑的怒意。
      “往西北方向行三里路,就有驿馆!”巡吏头目扬鞭一指,就不再理会他们。
      孙拾等人谢过,就往西北方向前行,之前找毡帐时挺急,然而此刻,孙拾却有意缓行,待巡吏往另一方向驰去,渐渐看不见身影时,孙拾立马掉转马头,“走!去方才的地方!”
      两个孩子一怔,急忙跟着他回到方才问路的地方。孙拾的回来引来方圆一里百姓的严阵以待,他轻轻一笑,微昂着脸看着西方的微光,深暮的金色就像人最后的一丝信仰,留恋着最后的旧梦。
      他手往身旁一指,轻声道:“他们是巫族人。”
      两个孩子浑身一激灵,通体冰凉。他们是巫族人啊!新朝举国通辑的巫族后裔,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告诉别人?
      而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也一齐变了,有怀疑,有激动,有欢悦,也有戒备,但就是没有杀意。
      孙拾朝巫夬看了眼,“给他们看看你们身为巫族的证明。”
      巫夬浑身都打着颤,但却是下意识地就将自己衣襟一扯,从脖子里挖出一块令牌。乌黑的沉香木,金粉漆着一个蜗篆“巫”字,牌角画着古老神秘的咒符。那是巫族不错辨的族令,天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却没有巫族以外的人能够仿制出来的族令。
      那群百姓呆了半晌,一齐跪下,拜礼。
      巫蒙与巫夬显然是傻了,由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莫名,他们只能看向淡定自若的孙拾。孙拾随意地一抬手,“找到巫行。”
      “我就是。”话音方落,就有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清瘦女子从人群里走出来,那张暗色的脸上有着属于巫族的深远与沧桑。
      两个孩子傻了一会儿,立时跃下马,上前行礼叩拜:“巫蒙巫夬拜见师叔。”
      巫行只是看他们一眼,“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住下再说。”
      孙拾朝围着热切得想说些话的百姓们一挥手,“你们且不要泄露我们的消息,好好呆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众人异口同声,神情似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也不待吩咐,就各自散去。
      于是巫蒙巫夬共乘一马,巫行带路,几人往一座小丘奔了过去,转过小丘,又是一片莽原,再行一阵,看到了毡帐,巫行嘱咐缓下速度,几人轻悄悄地走过去。
      在一处毡帐外,巫行下马,将几人都请到了帐内。待喝过暖暖的乳酪,巫行朝孙拾看了一眼,“你是谁?怎么知道这里的人想反?”
      两个孩子听见这一问,也傻了,呆呆地朝孙拾看着,但他却什么话也不说,似乎在想着什么,双眼黯淡而深沉,眸子里阒寂无边,他沉默良久才轻问:“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嗯?巫行朝两个孩子询问地看了眼,巫夬这才轻轻道:“师叔,孙大哥一直想找他的心上人,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只知道她在葱岭妫水一带……”
      巫行奇怪地朝孙拾打量着,“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孙拾一怔,像是被人碰触到最痛的地方,一缩之下,他满目都是挣扎,“不知道。”
      “啊?”三人异口同声,最后巫行问“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回过脸来,脸上是一片古怪的甜蜜,在火光下看去竟有些瘆人得慌,“她长得像冰里面的火焰。”
      这人疯了!
      巫行有些惊惧,转头问两个孩子,“他到底是谁?你们不躲起来,跑来这里干什么?”
      巫蒙扁了扁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是姐、族长让我们来的。她说,她说要你接替她的族长之位,终止巫族与妫氏的盟约。”
      巫行一愣,继而眼一翻,“她自己为什么不终止?”
      “她、她要、要为那个昏君身殉……”巫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说,她说整个巫策天的都已经死了,她身为族长,也要、要……哇!”
      巫行呆了半晌,眼神中浮现几缕沉痛,她看着哭得伤心的两个孩子,摸摸他们的脸,满手的湿意侵入心田。巫族的血泪与皇室,的确应该断得干干净净了!再不要一个巫族人盲目的为了多行不义的昏君而牺牲!再不要一个巫族人盲目地为了作恶多端的昏君卜筮天命!再不要一个巫族人盲目地为了诡诈无情的宫廷祈福延礼!

      巫行决定接受这个任务,然而解除盟约却需要古老的盟咒,这个盟咒,她不知道。溥天之下,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带他们去找她的师父――巫族最长的老者巫毕。
      巫毕已是一位垂垂老妪,长年的高原生活压弯了她的脊背,如枯草般的白发凌乱地堆在如核桃般的脑袋上,肿胀的眼睛被皱纹挤在里面,几乎看不清到底长在哪儿。她已经太老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却在看向孙拾的时候蓦然睁大了,锐利得不像老者,甚至比孙拾更为严厉。“摄政王爷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孙拾一怔,一时之间感觉万千的场景冲入脑中,让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他一手扶额,步履便有些踉跄。
      巫夬快手快脚地扶他坐下,但也是满心的惊骇,他、他是摄政王?孙家的那位铁血王爷?那位打开城门放义军进城的摄政王爷孙时济?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来找她……”是的,他来找她!他只是来找她的!他是谁,她是谁!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只要找到她!
      巫毕一双如枯枝般的手,却飞快地探出,一把扣住孙拾的手臂,紧紧地,连指甲都掐入了他的肉里。她厉声笑了几声,“找她?你还要找她?她不是你亲手杀死了么!你还找她!”
      孙拾抱住头,那痛苦折磨得他跪了下来,口中满是破碎的呢喃,“不!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忽然一把抱住巫毕干瘦的双腿,几乎疯狂地喊,“让我见她!让我见她!求你让我见她!”
      在场的除了巫毕,都傻了,直到孙拾发疯地揪着巫毕衰老不堪的身体时,巫行才回过神,赶紧将两人扯开,扯开时孙拾仍在呢喃着“让我见她”的话,眼神笔直,目光异样,与先前的敏锐简直是两样的人。
      巫行小心扶着师父远远坐下,一时间也不敢开口。
      巫毕喘过气来,又看了眼傻眼的巫蒙与巫夬,这时的她也恢复平静,眼里消逝了戾气,转而是一派阒寂,“巫相死了?”
      巫蒙听了这话就“哇”地一声哭了。
      巫毕叹了口气,“若我早有族长之命,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都是太痴了!巫族早该在‘妖星大现西方’之时就与妫氏断绝一切盟约,不然……师姐也不会……哼!不管如何,妫氏终于死绝了!”她愤愤地说着,伛偻的身躯竟在此刻显得异常挺拔,枯草一样的头发映着火光,照出眼底的恨意。然而当那恨意燃烧成快意时,却又生生一顿,巫毕有些茫然地看向痛苦迷茫的孙拾,心中的快意像是被大坝一拦,再不得前行半步。
      碧落终于垮了,然而她也死了!那个五六岁的娇俏可爱的孩子,那个骑在马背上叫她婆婆的孩子,那个有着天姿国色却会笑得纯若白云的孩子,那个缠着自己学左手剑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妖星!可,她是个孩子,才二十一岁,她还是会叫自己婆婆的孩子,她的意义又怎么仅是一颗妖星?
      想着这些,巫毕终于闭上了那双眼枯见骨的眼睛,涩涩的,即便心痛如割,也再流不出半滴眼泪。她颓然低喃:“明日,就明日,去妫水。”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该牺牲的,不该牺牲的;该舍弃的,不该舍弃的,都需要有一个终结。

      这是江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致:黎明从秋意深处醒来,迟缓寂静,铺开在整个眼前的草海慢慢被黎明包裹。妫水就像清澈的瞳孔,迎来第一缕光线时所经历的颤动,在那沉寂幽然的深处。灰蒙蒙的天空,雾气如藤葛缠绕于河面,间或几只水鸟掠过,慢慢剖开河面的雾气。
      天渐渐亮起来,晨霏淡去,远处被秋霜染红的山峦也渐渐在明亮一如瞳仁的河面上显形。有船开始打碎平静,一朵朵、一把把、一串串波浪绽开,万道金色的日光投射下来,将所有的浪花都镀上一层金色,静静的河面顿时金壁辉煌起来,像是鼓手挥动了万人欢腾的鼓,一切都生动起来。
      蓝天映在水里,白云就成了水里的鱼,悠行从容。天渐高,云渐淡,于是妫水便载着一汪蓝璧向亘古绵延。
      欢腾又熔成了静谧与深远,她沉淀了一切悲欢苦乐,沉淀了万世沧桑变迁,沉淀了十丈红尘爱恨,她就这么远去了,再不回头看一眼这样的蓝天白云,再不回头看一眼这样的开阔无垠,再不回头看一眼这样的明媚鲜妍。
      江望就这么怔怔地从日升看到日中,身边的马儿低头闲散地饮着河水,时不时欢嘶几声。岸边是被风沙侵蚀的赤黄色的石岩,到处都是怪形怪状的石窝与石柱。再远一些,一处火红的山峦顶端,也被剃出一块赤黄,隐约可见上面规模宏大的石柱群,那里有一座祭坛,那是妫氏一族用于祭祀妫水的圣地。
      江望远远地眺望,那上面似乎登上了几个人影。他冷冷地看着,捏紧了自己腰间的一只锦囊,与身侧的长弓。
      祭祀妫水的圣坛在女神山上,山脚下有九条山径通向山顶祭坛,然而至山腰之后,这九条山径归于五条宽约三丈的大道,道边有众多巨型石雕,分别示寓水、木、金、火、土五象,其中以水为主道,宽约五丈,直通祭坛。
      江望步行而上,在穿过祭坛前的石柱门阵后,他由山上看到了妫水。一条引水成泉的小山涧,竟以妫水之道为模型,生生在石岩上雕琢出妫水的水道。
      碧落数百年,这水道也历经数百年沧桑,与那亘古汤汤的妫水辉映,见证王朝的兴亡与盛衰。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孙拾,他怔忡地站在水道边上,与绵延至天边的妫水相眺,似乎就这样迷茫在天涯。
      江望皱紧了眉,转开眼,看到祭坛上有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摇着金铎,另一位黑袍金绶的老妪跳着神秘的祭舞。老妪银白的发丝几近垂地,深秋之际,她赤足踏在冰凉的石岩上,本已衰朽不堪的身躯却显得异常的灵动飘乎,就像她已经跳了一辈子一般,用尽生命最后地舞着。
      原本不懂的舞姿居然也传递出一种震撼人心的庄严,江望忍不住跪下来,怔忡如孙拾,崇敬如边上的两个孩子。
      老妪跳了许久,像是等了一辈子,也像等了一代王朝,那舞终于停下,那铎声终于平复了人心口的遽跳。
      江望站起身来,摘下腰侧的锦囊,从中取出一只银镯与一束乌发。银镯在阳光底下一闪,下一刻却已被抓在老妪手上。
      江望一惊,却听老妪颤声喝问:“这你从哪儿得来?”
      江望眼神一散,叹息道:“主人让我送回来的。还有这缕发……她说,曾经有一位老人指着远方跟她说:这儿是她的归宿。”
      孙拾远远地听到这一句,身躯剧震,手抖得厉害,猛然回过身来,却跨不出去一步。
      江望将那束乌发一扬,抽出一根箭簇就在祭坛上刨着,被风蚀的石岩质脆,转眼已被刨出个洞来。他将乌发两手托着,轻轻放入,再用碎石掩上,然后磕了三个头。
      当他站起后,他深吸了口气,弯弓搭箭,箭矢对准孙拾,目中尽赤,“她已经死了!你也该偿命了!”神弓江望,那弓弦恰如一轮满月。
      孙拾昂起了脸,不避不闪,那双墨黑的瞳眸里像是大雨洗过的青山,干净剔透得令人不敢逼视。他道:“来吧。”
      江望目中恨意一盛,弓弦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要不胜负荷。但是,他最终箭羽一颤,却没待调整就“嘣”一声松手,箭如流星划出,疾、猛、稳。
      “咄”一声,箭簇没入孙拾的左肩,穿肉而过,那箭矢便蘸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山岩上敲出“叮”一声,火星一溅,那箭矢便跌下山崖,没入风中。
      众人大惊,抢上前来要扶孙拾,却见他虽痛得满脸大汗,却仍勉力站着,手也不捂穿了个大洞的伤口,任凭血水与汗水如流,滴在石岩上,转瞬间渗入石间。
      他用仅有的力气挥开来扶的手,双眼笔直地看着那个埋着一束乌发的小土堆,眸中终于滴下泪来,“她死了么?她真的、真的死了么……”
      巫毕望着满地的鲜血,与手中的银镯,那系着一只小巧的银葫芦的手镯极小,像是只能圈住一只细嫩纤软的孩子的手腕。镯子的银色依旧闪亮,一如记忆里的颜色。
      她往前跌了几步,又绊倒在地上,眼中怔怔流下泪来,半晌,她仰头望着祭坛上空的苍穹。碧蓝碧蓝的天空沉默着,阳光透洒万户。
      山下喊杀声四起,有马匹的嘶鸣,有短兵的相接,有婴儿的啼哭,有老人的指天罚咒。祭坛依旧静静地矗立着,俯视苍生,与那汤汤妫水一般。清流中渐渐渗入了鲜血的赤红,碧落最后的一块守地,沦陷。
      金商的弯刀将效忠妫氏的最后一颗忠心剖开,血染红日。
      巫毕闭上了眼睛,“从此,天下再没有一个以巫为姓的人。”就在这儿结束,结束巫族万世的使命,结束碧落,结束妖星,结束所有人的痴念追寻,结束……结束自己以兵戈之星“毕”为名的不祥!

      第一卷始终结束

      
      妫水风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妫水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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