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射手篇] - 逃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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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绪弗斯。”
清丽平静的女声在射手座的战士刚走出教皇厅的一刻传入了他的耳畔，他有些惊讶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银发女子驻足在角落里，建筑物的影子投在她的身上，浅咖色的眸子里也看不出什么波澜。
然而那样的眼神，却让他莫名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冷意，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
“卡珊德拉大人？！”半分惊讶半分慌张，与卡珊德拉的相遇本就出乎他的意料，又是在教皇厅的门前，这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是该先行个礼还是先应一声。
而银发女子却好似看出了他的尴尬，不慌不忙地走了几步替他解围：“行礼就不必了，你也用不着紧张，我叫住你，只是想要询问一下你那任务进展的近况。”
“冥斗士的动态就不必说了，我已经从赛奇大人那里了解到了大概，你只需把关于雅典娜大人的线索向我说明就好。”
几年前，谁都没能想到这一次女神的转世竟然没有降生在圣域，虽然赛奇对她说“这并不是她的错”，但卡珊德拉总觉得这是她作为大祭司的失职。
没能预料到这么严重的事，是她的失职。
这样一来，不知身在何处的雅典娜女神搞不好会被冥界的人捷足先登，那样的话，圣战又将如何？
她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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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上一次的圣战即将打响之时，卡珊德拉恰值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然而彼时即使没有人去刻意渲染，但圣域的确是有种大战在即的紧张与压抑之感。
卡珊德拉自然是受不了那样的气氛的。
再加上，教皇和其他几位平日与她关系较好的圣斗士日渐忙碌，能够和她一同相处的日子开始减少，这也使得一刻钟都闲不下来的小女孩倍感生活的无趣。
然后有一天，小女孩干了一件令整个圣域都险些闹的鸡飞狗跳的事情。
她趁女神殿的侍女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正在房间内休息的雅典娜女神带去了祭司殿偏殿的一处小房间，锁了起来。
女神的失踪所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尽管小姑娘的初衷不过是为了用一个恶作剧来引得别人往她那里分哪怕一小点注意力。
教皇发了很大的火，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从事情的严重性到女孩子的行为规范问题挨个数落，直到第二日凌晨时分才准许她回祭司殿，并且还加上了一个月禁闭和数千字检讨的惩罚。
如果说那时候卡珊德拉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究竟有多么过分，那么之后，当她开始学习接触大祭司一职，当她的灵魂被时间给磨去锐利的棱角，逐渐归为一汪平静的时候，她再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总会感到心有余悸。
似乎成为了无法逃离的梦魇一般，时时不在提醒着她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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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了整整两天的阴云终于在傍晚时分被姗姗来迟的光线拨开，才让人得以在夜幕上看见排列着的星星点点。
这日卡珊德拉方才命守候在门口的侍女吹熄了蜡烛，下一刻便接到传令：教皇急召。
彼时已接近午夜。
她并未询问过多的细节，只是自然地将已经半躺下的身子坐正，从床头拿上一件披肩，边穿在身上，边轻声对两位侍女下令道：“麻烦你们了，把烛台放下，先回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两位侍女对视一眼，提起裙摆行了个礼，也不管对方在这没了照明的环境下根本就是难以看清。
“呼。”刚一出祭司殿，夜晚的冷风便裹挟着钻入她的衣襟，卡珊德拉不得不紧了紧领口，忽然又想起侍女告退前的一句关切，摇着头叹了口气。
罢了，想来教皇这么晚了仍然让人去叫她，也必定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大事才对。
想着想着，脚下的步伐便又加快了几分。
卡珊德拉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是她那属于圣域大祭司的敏锐感知能力在她还未进到教皇厅内的时候便接受到了一个特殊的小宇宙。
有些熟悉，却又不完全是。
她垂了垂眼，抬手敲上了大殿紧闭的门，尽管从门外听不见一点声响，但她清楚地知道，教皇、射手座、以及那个小宇宙的主人就在里面。
“进吧。”
她绝不可能认错，那样温暖，那样平和，仿佛能让世上最罪恶的暴徒都获得救赎的小宇宙。
“很抱歉，我有些来迟了。”
厚重的大门应声拉开，银发的女祭司扬了扬嘴角，抬眼在短发射手座的身影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他身后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紫发女孩身上。
“雅典娜大人。”
幸好，还不算晚。
幸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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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斐的神殿？”她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动作却很快地又连贯了起来，银发的女祭司在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略微垂了垂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我记得，那里的巫女有传达神谕一职吧。”
对面坐着的圣域教皇也略一颔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正是。”
“这样啊。”
卡珊德拉勾起嘴角，然而这细小的弧度隐藏在了茶杯的遮挡之下：
“那么，我想希绪弗斯可以胜任这一任务。”
“哦？”赛奇闻言，看上去颇有兴趣地挑了挑那对点眉，“你和伊利亚特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还真是默契。”
卡珊德拉看上去却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赛奇的“默契”一说不予赞同：“伊利亚特为何举荐希绪弗斯，我不清楚，但是我嘛……”
“总觉得，希绪弗斯与过去的我有些相像。”
赛奇愣了愣，没有想到卡珊德拉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过之后，倒是也很快地恢复了常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可不好说，希绪弗斯可比你小时候要听话的多。”
“……啊，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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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的任务人选就在现任狮子座战士与圣域大祭司的联名推荐下确定了下来，她本想在任务开始前再当面对希绪弗斯说些话，谁知道当事人走的倒是急，以至于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射手座已经带着任务成功的消息平安归来了。
“希绪弗斯，你……”卡珊德拉偏头，看见对方的表情并未有什么改变，这才开口继续说道，“你有接收到那里巫女传达的神谕吗？”
话音未落，射手座战士的脸色便突然变的有些苍白，许久，才犹豫着发出了几个音节：“卡珊德拉大人，我……”
“你不必告诉我神谕的内容，希绪弗斯。”担心对方会错了意，她赶忙打断澄清，“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是不是，仅此而已。”
希绪弗斯覆盖在黄金圣衣下的手指握紧了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是的，卡珊德拉大人。”
“果然么。”得到对方答案的卡珊德拉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之情，她抬手捋了捋额角的发丝，“那么，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多好的预言啊。”
“啊，你不必回答我，权当那是我的自言自语就好。”说罢，她抬起手，制止了慌忙想要说些什么的射手座，停下了从刚刚开始便不紧不慢的步伐，转过身微仰起头。
“你也不必问我，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
大祭司抬起那双浅咖色的眸子，与先前所见的那种平静到极致的冷漠不同，棕发的少年甚至可以从中看到点点的暖意。
“不要试图逃离，不要试图躲避，直面你的罪孽，然后背负它们。”
“背负着它们继续前行。”
落日终于完全隐没在了西山之下，余晖尚未褪去。她浅咖色的眸子目视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她想起，百年前的一个同样的黄昏，石阶上身着法袍的教皇，哭红了眼圈的女孩，和渐渐消失的夕阳。
“这是能让你免于落入歧路的第一信条，射手座的希绪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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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珊德拉最近发觉圣域女神的状态不太好，偶尔会在练习控制小宇宙的时候走神，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顺带一提，自从卡路狄亚带着女神跑出去的那一次之后，教导她学会控制自身力量的工作便全权交由了卡珊德拉负责。
而一度下定决心要在这段时间努力学会控制小宇宙的紫发少女，这样频繁的不在状态还是头一次。
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雅典娜大人？”在紫发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心长达半分钟的时候，卡珊德拉终于略带无奈地开口提了一声醒。
“……呃？”少女也因此而堪堪回过神来，碧绿色的眼珠转过去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圣域女祭司，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她抿了抿嘴唇，勉强地扯出一抹抱歉的微笑：
“对不起，那个，你刚刚说什么？”
卡珊德拉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我想您大概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您感到烦恼的事吗？”她站在原地，直视着对面少女皱紧的眉头。
但有着雅典娜转世之名的少女只是握紧了黄金杖，不发一语。
卡珊德拉抿了抿唇，抬手握住她的，指关节的冰凉让她有些惊讶：“也许您误会了什么，对于圣域来说，或者说对于圣战来说，您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您这样，会让我们很为难的。”
“……对不起。”少女垂了垂眼，却也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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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绪弗斯走进教皇厅的时候，发现正中央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并不像是别人告诉他的那般，说是教皇找他有事的样子。
“啊，来了吗。”没有看到教皇大人的身影，反倒是平静的女声率先传入了他的耳畔，他转过头，看见圣域的女祭司正掀开一旁的帘子，走到他的面前。
“很抱歉，这个时候找你来。”卡珊德拉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示意希绪弗斯跟上，“先出去吧，不要打扰了赛奇大人才是。”
而希绪弗斯则感到有些不解：“卡珊德拉大人？教皇大人他……”
女祭司悠悠开口，证明了他猜测的正确性：“是我叫你过来的，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虽然说是要跟他说什么事情，不过一路走过来，卡珊德拉像是在等着希绪弗斯先开口一样，只是沉默着走在他的身前。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让人觉得尴尬。
“卡珊德拉大人。”希绪弗斯不甚自然地首先打破了这一气氛，盯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女神大人……近日如何？”
“一切都好，希绪弗斯不必担心。”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听上去颇有些漫不经心。
只是话音一落，卡珊德拉便突然停下脚步，浅色的双眸无征兆地转向面带疑惑的射手座战士。
“倒是你，最近的状态让人感到担忧啊。”
“圣战在即，切记不要忘了你的本职，射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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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枪匹马地闯入圣域，这冥王还真是好胆量啊。”
卡珊德拉抬手抓起散落着的一把护符，虽然纸张已然变得陈旧，上面用鲜血描绘出的希腊字母却全然没有褪色。
现下只希望这不是无用功。
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
卡珊德拉匆匆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尚未等她出言阻止，射手座的黄金箭已然离弦，直冲立在半空中的黑衣少年而去。
身上的脱力感尚在，她只能亲眼目睹着黄金箭在少年的手中掉转方向，最后没入了射手座黄金圣衣的胸前护甲。
她有些愣在了原地，直到雅典娜的一声惊呼才让她回过神来。
视线带着不可置信一般地看向倒下的希绪弗斯，和一旁仍旧动弹不得的金牛座。
那个人，到底是如何能够在冥王的威压之下站起身来，拉开弓弦，又是如何能够将箭矢对准那位死亡之地的神明转世，眼神又如此坚定。
她早先就知道射手座向来忠诚，然而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哪里有亲眼见证带来的震撼？
夹住护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冥王如此胡作非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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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之下，紫发少女忙里偷闲般地抬手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小桌上的书卷便被一只从后而来的手拿走了。
“卡珊德拉？！”少女眨了眨眼，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地猛然回身，瞪大了碧绿的眼睛看向来人。
烛光下卡珊德拉的轮廓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些，嘴角却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弧度：“时候已经不早了，雅典娜殿下，您该休息了。”
“可是……”紫发少女似乎并不想要就这样善罢甘休，她皱着眉，视线不断地瞥向对方手中的书卷，“希绪弗斯的状况，怎么样了？”
闻言，银发的女祭司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才叹着气将书卷放回桌上。
“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怕是被困在了梦界无法脱身。”
“梦界……梦神吗？”
“艾尔熙德已经前往迎击四梦神，请相信您的战士们吧。”
然后，虽然当晚女神在卡珊德拉的劝说下乖乖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听到了“女神希望亲自前往梦界带回希绪弗斯”的消息。
算了，这样也好，既然是有关女神的心结，不如干脆就让女神去亲自开导吧。
多亏了上一次女神偶然谈起她被带来圣域的经过，才叫卡珊德拉明白希绪弗斯身上那些淡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
那个家伙，估计是以为自己将女神带来圣域是个错误，弄不好还会觉得自己成了这一次圣战的祸根。
最糟糕的是，希绪弗斯估计还没有对谁说起过这些。
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时间久了，是会出大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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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罪恶，你才是这场圣战的根源。
你永远也无法逃离出去，无法摆脱这梦魇。
希绪弗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走在意大利小城的街道上，看着紫色短发的女孩与兄长好友结伴而行，突然就觉得背上的圣衣箱又沉重了几分。
他很清楚当他面向少女单漆跪下，称其为“雅典娜大人”的时候，少女眼中闪过的迷茫和慌张。
他看得很清楚。
希绪弗斯害怕，有一天，那个少女会挣开自己的手，用那双美丽的绿色眸子盯住自己，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你为何要带我离开？！你为何要打乱我原本的计划？！为何要让这圣战发生！
他害怕极了。
黄金色的战甲从翅膀开始，一片一片地被染上漆黑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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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您一切小心，女神殿下。”
“哎呀，你担心过头了啦卡珊德拉，有希绪弗斯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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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珊德拉握住了紫发少女的手，看了看仍旧昏迷不醒的射手座战士：“这一次，还麻烦您了。”
而少女则出人意料地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我会尽力而为的，希绪弗斯一定会没事的。”
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番将要独闯梦界的紧张感，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么，还请万事小心。”
“放心啦，希绪弗斯又不会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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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希绪弗斯已经安然回归的消息，卡珊德拉掩藏在茶杯之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她拿上一件披风出了祭司殿，然后不出意外地在教皇厅看见了紫发的雅典娜女神。
少女的心情似乎颇好。
“这一次，多亏了女神殿下。”她缓步走上前去，轻巧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却有些引人注目。
注意到她的到来，紫发少女也回以微笑：“是多亏了希绪弗斯才对，我充其量不过就是对他讲了几句话。”
“是吗？”卡珊德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不知道女神殿下对他说了些什么呢？”
“啊，这个嘛……”
少女抬眸，似乎在回忆那日在射手座的梦境中的所见。
“我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怨恨他，相反，只要有希绪弗斯在身边，就觉得很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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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再见到希绪弗斯，便是圣域准备启程进攻哈迪斯城的日子了。
他站的位置如此显眼，卡珊德拉一眼便看到了。
“那么，我就送你们到此了。”遵照计划将来自嘉米尔的少年带来，卡珊德拉看向棕色短发的战士。
希绪弗斯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卡珊德拉大人，先前的事情真是麻烦了。”
关于那“先前的事情”，卡珊德拉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道歉就不必了。”
“只是，你已经明白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了，对吗？”疑问的语气下，一股肯定之感暗含其中。
希绪弗斯突然回想起，很多年以前，久到圣战还未开始，兄长尚在人世的时候，这位圣域的大祭司对他说过的一席话。
——直面你的罪孽，然后背负着它们前行。
——不要逃离。
他突然被惊醒了。
“当然，无论是何种梦魇，我都会去直面它们。”
卡珊德拉勾起唇角，背过身面向太阳的方向。
“那样啊，真是太好了。”
“希绪弗斯，你一定是位优秀的战士，射手座会以你为荣。”
“那么，还愿你们武运昌隆。”
[射手篇]Fin.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射手篇] - 逃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