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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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青春最初盛开的花，在晨风中摇曳，阳光下怒放，最后在夕阳里凋零。初恋是注定要失败的，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不沾世俗染的纯情，最终会在滚滚红尘中被碾轧得粉碎，与肮脏的尘泥混合在一起，跌入脚下的大地。也正因初恋的失败，我们才倍加珍惜后来者的深情。
“……大人？”侍女抬起头，怯怯的看着面前这位公子，他苍白而冷淡的脸上现出一丝波动，眉目间露出似喜似悲的神色。“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侍女走上前来，为他披上外衣。他略呆了呆，脸上神色很快消失，回复到一贯的淡然，默默摇了摇头。
侍女暗叹口气，行个礼退下去了。待她走远，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本书看起来。看着看着，眼中便有泪水凝聚，忙伸手抹去，身子朝后靠在垫子上，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却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
人生六欲，爱恨皆苦。爱不得苦，恨不得苦……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回到过去，回到有他相伴的日子。
“你应该多休息。”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睁开眼，一抹高大的身影朝他走来。他微微一笑：“没事……多谢你，希烈。”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希烈在他床边坐下，细细端详了一阵他的脸色，叹道：“好容易从阎王手里将你抢过来，自然得倍加小心，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淡淡一笑，目光不自觉的滑向手中书本。两人的谈话始终有一些小心翼翼之感，彼此都注意不去提及让他们伤心的人和事，多年密友间的醇厚友谊，此时竟忽然渗入了几分酸楚与僵硬。
希烈顺着他目光看去，微微一愣，声音不由低下去：“这是南星写的。”见对方错愕，他道：“去年冬天，南星受伤后无事可做，便根据自己的一段往事写了这个故事。”
“写得很好，朴实而感人。亲身经历吗……难以想象，离王殿下怎会有那些体验。”
“他不是以前的南星，是阴差阳错之下来到我身边的人。”希烈一笑，从他手上拿过书本翻了翻，自嘲道：“我最初看他写自己过去的情感，还挺不开心的，后来却十分体谅他。不经历破灭的感情，不经历那些伤害，便不会真正珍惜，也不懂爱的可贵，你说是吗？松风……”
“你……”他浑身一顿，手指绞住被角，声音嘶哑，似乎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你别这么叫我……我说过我不再是松风了。”
“是与不是，非你口头上能决定的，得问你的心……你当真放下了吗？”
放下……将过去种种爱恨纠葛都放下，让它随风而去，不留痕迹，像清晨薄薄的朝雾，像天边流散的云霞。可是，即便浮云朝露，也总随着日升日落而再度出现……十年，人生中最宝贵最精华的十年，十年相思刻骨，十年魂萦梦牵，当真是一剑斩得断的？
“你若放不下，我也不逼你，只是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再这般意气用事，不珍惜自己。即便没有他，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还有……”希烈的声音打破沉寂，一下下敲在松风的心上。松风摇摇头，长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放不下的只是这十年的付出罢了。对他那个人，我已经……再给我点时间，再过段日子，那个人在我心里便也不存在了。”
你既不要我，我也不再苦苦追寻你的步伐，就当你是我人生中的磨难，过去了，也就算了。
希烈看着他沉寂的面容，默默不语，半晌方点了点头，起身道：“你有此决心就好，其实我今日来，是跟你告辞的，我要出发了。”
“你要去救他了？”松风一惊，急忙追问。
“嗯。”希烈微笑道：“一切都已安排好，我该接南星回来了。松风，”他拍拍好友肩膀道：“探子说南星身体无恙，伊林就不跟我去了，留在国内帮你疗伤。你好好养身子，南星一直担心你，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吧。”
“嗯……”松风露出久违的笑容，目送好友挺拔的身影远去，死灰般的心里，似乎也燃起点点火光。
林木连续两天没有见到雷莲，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自从被雷莲掳到沙塔，他每天忙过政事后，都会来看自己的伤势，同自己聊天，晚间也必回房与自己同眠。整整两天不露面，实在奇怪。虽然与雷莲共处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但林木在短暂庆幸后，很快又忧虑起来。这反常的情形是否预示着什么？是雷莲又有阴谋，还是忙着别的事，或者他已离开了沙塔？那他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对漠阳和离国不利？
林木腿伤好了不少，已能下地行走。此时他越想越不安，忍不住下了床，披上皮裘向阳台走去。雷莲不愿别人看到林木，睡房中并未安插人伺候，只在床头设了个金铃，只需拉一拉，外间侯着的侍女们便会进来。林木打开阳台的门，冰冷空气涌入，他忍不住浑身发抖，拉紧外衣。天放晴了，阳光穿透阴云，如利剑插入大地，林木深吸口冰冷的空气，胸臆间微微刺痛，头脑却清朗不少。抬眼四望，隐隐可见东边的山峦，西面戈壁被雪覆盖，一片白茫茫大地。
他站在冷风中发了会儿呆，他似乎已很久没见到蓝天了。自一个月前被雷莲带来沙塔，腿伤几度恶化，几乎都在床上躺着过日子，此时再度站在阳光下，感受拂过脸颊的清风，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希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为我担心吗？不要紧，我很好，你别难过。眼中一阵酸涩，林木忙阖上眼帘，将可能流出的泪水憋回去。
好累……
林木长叹口气，累又能怎样？这是雷莲的地盘，随时有被他那个的可能，希烈那边又一点消息没有。若不故作坚强，怕早就崩溃了。摇了摇头，林木甩开沉重的思绪，睁开眼朝楼下看去。
雷莲的卧室在宫中最高处，俯瞰着整座宫殿，还能看到城中几条繁华的大街。林木低头看了看，顺便数数下边庭院里的卫兵有多少，忽见两人一前一后朝这里走来，竟是雷莲和哥舒亚。
他没离开沙塔？林木一怔，紧盯着两人身影。只见雷莲走在前边，进入庭院后，他忽然停下脚步，低着头，单手揉了揉额头，似乎显得有些疲累。哥舒亚紧跟着他，见他停步，轻轻扶住他肩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雷莲却摇摇头，放下手继续朝前走去。哥舒亚正要跟上，似乎感受到林木的眼光，抬头与他对视。
林木一惊，料想他必会向雷莲禀告，忙转身退回房内。哥舒亚也不出声，默默看他消失在阳台。
“哥舒亚？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雷莲不见他跟上，也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离王殿下在那儿。”哥舒亚指了指阳台，探寻的问：“是在找殿下您吧？您要不要回去……”
“哦。”雷莲闻言眼神闪烁，匆匆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去，“没事，我们继续讨论贸易，去书房。”
“是。”哥舒亚恭敬行了一礼，追上雷莲的脚步，他嘴角隐露苦笑，心底感觉十分复杂，既痛心深爱的王者这副脆弱的模样，又为他不再冰封的心而欣喜。自从那天，雷莲在自己面前痛哭后，两人间的关系似乎就有些不同了。雷莲变得温和了一些，许多以前不会在人前袒露的情绪，也在面对自己时慢慢流露出来。哥舒亚每天都在收获惊喜，他看到雷莲很多不同的面貌，心底的爱恋越发深重，有时甚至忍不住想一把抱住他。只要能与深爱的雷莲成为情人，是拥有他还是被他拥有，对哥舒亚来说并无分别。
“……你认为与坎族做香料生意并不合算？”静谧的书房中燃着薰香，暖暖的香味像情人间的浅回低唱，在两人之间晕开，无意中制造了温馨而暧昧的气氛。雷莲说完这句，朝后靠入柔软的垫子，摊开的计划书就放在腿上。哥舒亚微微点头，指着计划书说：“坎族香料的传统来源是动物，但四年前黑水河改道，动物们的生活路线也跟着迁徙，捕猎变得不稳定。所以他们开始种植植物，并与原来储存的香料混合，大量推广所谓的‘新香料’，事实上，新东西的品质并不如以前，我们最好现在开始就慢慢减少同他们的交易。”
“嗯……”雷莲点点头，随手在计划上签下一笔，随后便将之丢开。哥舒亚微微摇头，将计划依旧收好，回过头却见雷莲已闭上眼，靠在垫子上昏昏欲睡。
“殿下，殿下。”哥舒亚轻声唤他：“回房间去睡吧，我扶您回去。”
雷莲皱起眉头，微微摇头，哥舒亚略一思索，低声问道：“您是不愿见离王殿下吗？难怪刚才听说他在阳台上，却不抬头看一眼。”
雷莲侧过头，慢慢睁开眼，眼底浮起淡淡茫然，“他又不喜欢我，见他要是被他讨厌。”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眼底的迷惑混合了痛苦，竟显出两分凄艳的绝望。哥舒亚看得心中一阵狂跳，恨不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抹去他所有哀伤。“若他喜欢我，我又为何不去见他？”雷莲闭上眼，声音越发低下去，“但要我放弃他，白白让他回希烈那里去？那也绝无可能……若是，若风还在，我也不会为这些无聊事烦心了……”雷莲皱眉，摇了摇头，自己怎会同哥舒亚说这些，这些心底隐秘的感受。
“爱情怎么是无聊事……”哥舒亚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压抑了很多东西，雷莲有些惊讶的睁开眼，最近哥舒亚一直很恭敬，甚至让自己忘记了他在漠阳时隐隐流露的反叛之意，听他反驳自己的话，雷莲眼中神色一冷，哥舒亚却似乎未看到，低声道：“殿下，爱比无情更好，爱一个人并不会使人软弱，相反，爱能会让人做以前做不到的事。”
“那你爱着谁吗？”雷莲侧过头，心底渐渐被悲伤盖过，这番话让他想起漠阳国的经历，想起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
他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我在他死后才发觉自己似乎爱上了他。
“我爱的当然是殿下。”哥舒亚微微一笑，在雷莲的错愕中靠近，为他扶好塞在背后的垫子，又拿过厚实的绒毯给他盖在身上，在他耳边低声道：“哥舒亚追随殿下十余年，从帝都到沙塔，从未有一日分离，我心中自来只有殿下一人，今后也一样。”
“你……”
“殿下太累了。”哥舒亚轻叹口气，起身熄了薰香，灭掉烛火，房中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这几天您赶着将好些积累的事务处理了，又同几只大商队谈论今年合作之事，已两夜不曾合眼。肩头伤刚好，这么辛劳，身子怎么熬得住。您既不愿回房，就在这儿小憩片刻吧，我让人再熬点粥来，多吃些东西。”
雷莲微微发怔，这关切中带着一丝亲密的语气，应是他所不喜的，但现在听来竟不觉厌恶。因为是哥舒亚吗？哥舒亚……的确跟着自己很长时间了，似乎有自己的地方，就一定有他在暗处默默保护自己。
“我爱的当然是殿下。”
哥舒亚方才的话回荡在雷莲脑中，他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脸忍不住微微发红，想说点什么，但看哥舒亚一脸关切，未露半分风月之态，终究又什么也没说，慢慢阖上眼，很快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