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她有“敬而远之”的防御技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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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未绪记得，小学时班上有个姓立川的女生。那个圆脸姑娘很可爱，合唱时她总是担任领唱，声音清亮甜美。可她在女生堆里高谈阔论隔壁班某女生八卦时，白鸟未绪又觉得这样带着恶意的立川很讨厌。
人心就像一片雪，远看时洁白无瑕，靠得越近越能看出雪里掩藏的尘埃。
就连妈妈也一样。白鸟未绪见过妈妈工作时的样子，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知道那时妈妈脸上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可在白鸟未绪面前妈妈不但不笑，还歇斯底里。“你怎么越来越像你爸爸”，“要是你没出生就好了”，每当妈妈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时，白鸟未绪都由衷希望自己其实是妈妈的客户，哪怕只能听妈妈讲一些并非出自真心的客套话也好。
要是能跟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就好了。
要是能只看大家身上的纯白面就好了。
要是办不到……
要是每个人都能够被一刀切成好坏两半就好了：八卦的立川是坏的，领唱的立川是好的。歇斯底里的妈妈是坏的，抱住她哭着道歉的妈妈是好的。
人类到底为什么这么复杂呢？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像有怪物蛰伏。
好可怕啊。想站得远远的。
可是她。立川会勇敢地说出来自己讨厌的东西，她却选择把一切都埋在心里。内心厌恶到极点表面还装得无动于衷的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只外表光鲜内里却可怕的怪物罢了。说不定，她这种人比立川还要可怕。那些跑过来告白的男生一定想不到她是这种人吧。他们了解她多少，凭什么就敢轻率地说出“喜欢”呢，真是……可笑。
“我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国二时有个男生曾经这么问她。她也想认真回答，可她找不出答案。她想，如果她能回答出这个问题，那她就一定能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讨厌自己。
想不明白的话，干脆绕开这些问题好了。
国三的后半段儿，白鸟未绪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学业上。她原本一直在一百名开外，可是有一次考试她莫名其妙地跳进前一百，那天她将薄薄的成绩单捏在手里，明明意外地考得不错她却有点想哭。
在那之前不久，妈妈又冲她发了脾气，理由是她拿筷子的姿势很像爸爸。她本来以为跟以往一样沉默地忍受过这些数落就好，不料妈妈始终不解气，在白鸟未绪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时，她伸出手指用力戳了她的肩骨：“你就不能说句话吗？这种态度也和你爸爸一样令人讨厌！”正迈开步子的白鸟未绪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失去平衡，额头磕到拉门上。其实并不多严重，只是青了一块看着有点吓人。可是出乎白鸟未绪意料，最担心她伤势的人竟然是她的妈妈。
妈妈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紧张兮兮地捧着她的脸查看她额头：“疼不疼啊未绪？嗯？你说句话啊未绪……”最后妈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啜泣起来。“对不起呀未绪，对不起……”妈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白鸟未绪听在耳朵里，感觉自己像是正站在雪地里，全身都发冷。
“没什么，妈妈。”她低声说，同时回抱住妈妈。可是白鸟未绪心里清楚，那一刻她的真实想法是，她想离妈妈远一点。
那天晚上收拾过碗筷之后，白鸟未绪就找出剪刀，给自己剪了个能掩盖额头淤青的齐刘海。端详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时，某个念头忽然蹦出来。
“努力吧白鸟未绪。考到离家远一点的学校去吧。”
抱着这样的信念，白鸟未绪在国三后期认真起来。
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事能尽如人意呢。
知道她打算放弃直升，班主任找她谈过两次，提醒她凭她的成绩这样做很冒险。她顶住了来自老师的压力，却没想到妈妈意外地出席了恳谈会。当得知她不想直升之后，妈妈的脸色异常难看，回家的一路上妈妈都死命钳着她的手腕，刚一进门，妈妈就爆发出来。
“白鸟未绪，我独自抚养你八年！我哪里亏待你了你说啊？要你这样背后捅我一刀？啊？说啊你倒是给我说啊！”
平心而论，为了她，妈妈一直都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可是好累。尤其听到她提起爸爸时——
“你就跟你爸爸一个德性，根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吧。每当听到这种话，白鸟未绪就觉得身体里的疲惫翻涌着腐蚀了她的每一根骨头，好累啊。“不是那样的妈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妈妈忽然惊慌失措地一把抱住她。“未绪，未绪你……是不是记恨妈妈上次推你的事？可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未绪，下次不会了，”她语无伦次地说，“未绪你不能离开妈妈，妈妈就只有你了，如果你走了妈妈也不想活下去了……”
“我没有记恨你，妈妈。我也不会离开你。”她回抱住妈妈，轻声说：“我会直升立海大的高中。”
说出这句话时白鸟未绪眼睛酸胀，她还以为她会哭呢。可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才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用来流出眼泪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好累。
更加可怕的是这才只是个开头。
打骂自己孩子这种事，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做的。可是只要动过一次手，就像初尝鸦/片的瘾头一样停不下来。升学考试之后白鸟未绪挨了第二次打，和前次的戳脊骨不同，妈妈疯了一样扯着她的头发拧她后背上的肉，理由是她用水杯喝水时翘了手指。可是打了她之后，妈妈又哭着对她道歉：“对不起啊未绪，我、我一定是昏了头才……”
昏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白鸟未绪想象不出来。她只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妈妈待她出奇温柔。
孩子与父母之间鲜少相互记恨。大概因为血缘关系怎么都无法切断，所以在相处时就会越发拼命地去看对方好的一面。哪怕伤口多了，深了，留下疤了，再被示好时也会忍不住战栗着依偎过去。
——我从未记恨过妈妈，正相反我很爱她，可是我现在想要拉开和她的距离，而且将来一定不要成为这种妈妈。
想要考到远离神奈川的大学去。鹿儿岛也好北海道也好，越远越好。带着这样的决心，白鸟未绪的高中生活拉开序幕。和国三时没什么变化，她依然每天早早出门，搭地铁上学，背单词，开始一天的课程，部活，到图书馆去自习。她开始喜欢上把题目解出来的感觉，喜欢让成绩单上写满漂亮的分数，这些通通都是真实确切的，让她离目标更近，让她内心感到安定。
她不是不知道，不少人在背地里传她升学考试时可能作弊了。她感到有些好笑，因为作弊显然是高风险低成本的事，而她一点都不愿意冒险。不过，没必要向别人解释什么，这种时候只要把优秀当成习惯保持下去就好了。这个道理是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告诉她的，无论何时想起她都深以为然。果然到高二时那些人就都悻悻闭了嘴。
她还以为高中也会平淡无奇地度过，没想到她认识的一个男生让她的生活来了个急转弯。
那个男生叫柳莲二。
起初白鸟未绪不觉得他有多特别，能记住他也是因为开学第一天他坐在她旁边还跟她说了话。虽然很抵触与人熟识，白鸟未绪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很高，一直眯着眼，坐在他旁边整一个早上她都没机会看到他瞳孔的颜色。接着她就被老师调到前面的位置，因此很快就把那个男生抛到脑后。说起来，柳莲二这个名字很熟悉嘛。翻着课本时白鸟未绪想。第一次段考之后她找到了原因：原来柳莲二是国中时的那个万年第一呀。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看着手里的成绩单。第十二名，比入学时还要好一点，继续保持下去好了。
可高二时，这个柳莲二竟忽然涉足她的生活，而且直接揭开了她最不想被人看见的一面。
见柳莲二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他却像感觉不到她的抗拒一样把药水轻轻放到她面前，然后就坐在她对面看起自己挑好的书。这让白鸟未绪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狠狠挥拳打棉花的傻瓜。一切都怪前天那个拿错了伞的混蛋！白鸟未绪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如果不是那个混蛋，她跟柳莲二依然会是陌生人，根本不会出现昨天的事——柳莲二忽然出现在图书馆，递给她药水与棉签：“额头的伤，如果不仔细处理的话可能会留疤。”
那一秒白鸟未绪失态地睁大了眼睛。他是怎么知道的？她险些脱口问出来。
察觉她的疑虑，柳莲二微弯唇角：“白鸟同学的刘海中分时无意中发现了。天气很暖和，头发遮在伤口上会很难受，为了保险起见，白鸟同学还是上药的好。”
忍住了想要尖声质问的冲动，白鸟未绪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柳同学。”
她以为这样就行了，结果她后退的这一步导致他更紧地逼迫上前。
白鸟未绪拧开药水瓶，余光始终留意着坐在她对面的柳莲二。她慢慢地眯起眼，一瞬间竟有一种错觉，那个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好可怕。该怎样才能离他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04】她有“敬而远之”的防御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