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卧》疯尤精

8、第六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中）

　　日头西移，耀眼璀璨，温度渐渐升起来，凉爽的晨风带上了燥热，横冲直撞的，惹人心烦。

　　骆一尘拿过一旁的青色棉布长袍，指着紫烟，“去，把昨天那个小哥给我叫起来，让他随我一起去学堂。”

　　“不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吗？他都病了。”紫烟抱怨，怎么自家老爹总是让这个学习完，让那个学习。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不读书考取功名，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更吃不饱饭了！再说，那是什么病啊，就是饿的，为了以后不挨饿，不再生病，就得好好读书识字。”骆一尘没好气地说，自家女儿怎么就对萍水相逢的小子青眼有加，悉心照顾的！比对他这个爹还上心！

　　“爹爹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在这个乱世里，最无用的就是书生。与其让子修哥和你去读书做学问，还不如去练武，考个武状元什么的来的更实际！”紫烟挑眉挤眼，表情夸张，抑扬顿挫地反驳骆一尘。

　　“去去去，小孩家知道什么？武臣能登大雅之堂吗？没有学识的武臣也就是个杀敌小兵，哪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不是熟读兵书阵法！”

　　“是是是，状元爹，您说的是！小的这就去给您叫他。”紫烟弓着腰退出去，骆一尘眉眼含笑的摇着头。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我帮你更衣吧。”美依走过来，低声说。

　　“没事，我自己来。”骆一尘避开美依的手，垂着眼睑，轻声说：“你脸色很差，去休息一会儿吧。”

　　美依不动，咬紧下唇，独自站了一会儿。等骆一尘出了门，才跌坐在地，细细地啜泣起来。在最黑暗最难熬的日子里，她常常靠思念骆一尘度日。后来骆一尘带她脱离了苦海，她以为今后的日子没什么再能将她击败，将她打垮的了。

　　日夜相伴的日子里，他们观月赏星，对酒吟诗，琴瑟和鸣，坐看花开花谢庭前雨落阳升，不问世事只顾眼下。直到意外而来的孩子。

　　她仍旧记得那日，大风乎至，黄沙漫天。窗外呼呼作响，窗内却安静地可怕。她哭着说，一碗藏红花，就可打掉这个孽种！他沉着脸，面目隐在烛光暗处，看不清表情。却轻柔地拦过她的肩，语气坚定地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可以不生下来？美依，以后的事我们要一起面对，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生死相依的爱侣。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可克服的。

　　美依觉得心口发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她蜷缩起来，身体开始抽搐，所有的经脉像是打结纠成一团。眼前一阵阵发黑，被冷汗浸湿的单衣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她能听到紫烟在院子里高喊着，“爹爹别忘了教训富大宝啊!”

　　她想叫住骆一尘，可心口疼痛入骨，竟喊不出声。她想起初遇骆一尘时的情景，她撑着伞漫步在烟雨蒙蒙的小巷，微一抬头，便看见人群中的他，傲然独立，神色孤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雨丝打在他清俊的脸庞上，他丝毫不在意，嘴里高声喊着些什么，隔着烟雨，她竟听不清。

　　后来他走上前，双手抱拳作揖，直呼她小姐，问她是哪家府上的女儿。

　　那时她歪着脑袋，心里只觉得好玩，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不掩心事直来直去的男人。

　　身边的侍卫伸手推他，凶神恶煞地让他离远一点。他并不以为杵，笑嘻嘻地说，姑娘，我会去府上提亲的。

　　可我不是小姐，我是禁脔，被囚禁的玩物。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一派自然。

　　他一愣，好看的眉毛轻轻打成结，脸上终于没有了笑意。

　　她想，看吧，其实男人都一个样。她撑着伞继续前行，只是突然觉得冷，细如发丝的小雨像是滴在了心上，冷的发慌。她第一次想，要是没有替波亚公主嫁过来的话，要是......

　　“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我啊！”紫烟摇着她的身体，美依想伸出手去制止她，她只是想做一个梦，梦里她是未嫁的小姐，他是高中状元的少爷。

　　紫烟看着渐渐陷入昏迷的美依，颤抖地伸出手掐了一会儿美依的人中，美依没有反应。她知道现在自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学堂，找骆一尘，一个是直接去请大夫。她果断的选择第二个，无论从时间还是路程上，大夫都是最佳选择，更何况就算骆一尘回来，也还是要请大夫的。只是希望那个赤脚医生到时候靠谱给力一点儿！

　　“娘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请何爷爷！”紫烟站起来，夺门狂奔而出。

　　何爷爷家她还是知道的，在村子的那头，以前她家没房子的时候，他们几乎在全村每户都住过。紫烟从没像此刻这么希望自己能再大一点，步子再稳一点。

　　忽然脚下一崴，紫烟狠狠地摔在泥土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跑。

　　紫烟觉得胸腔里的肺隐隐作痛，昨晚被波亚掐过的脖子更是疼的难以呼吸。她紧紧咬住牙齿，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她逼迫自己别去想什么疼，努力在脑海里想象着找到何大夫后，把他带回家的情景。

　　以前上学跑800米时她就是这样，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跑完后可以躺在草地里，喝着冰凉刺激的饮料，享受风从耳畔吹过的惬意，然后就会一点一点坚持下去了。

　　快了快了，已经可以看到何爷爷家的屋顶了。青色的砖瓦，整整齐齐的铺在一起，全村除了富大宝家，就数何爷爷家的屋子最好。有手艺就是不一样，紫烟想着以后自己也研究点医术什么的，指不定就发家致富，过上小康生活了呢。这样，骆一尘也就不用去学堂教那帮熊孩子上课了，美依也就不用下地帮人家干农活了。

　　紫烟嘴角不由上翘，再快一点，就要到了。

　　等等，那池塘边的小女娃怎么一个人站在那！“喂，别再近了，要掉下去了！”紫烟挥着手臂，希望阻止靠近水塘的小女娃。

　　可是这个世界上像紫烟这样的小孩，实在屈指可数。

　　紫烟停下来，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飞快的向小女娃跑去。

　　“小心！”紫烟一把拉过小女孩，由于力道太大，两人一同摔进旁边的田地里，压倒一片玉米杆。

　　幸好幸好，紫烟感叹着。小女娃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妹妹，别再靠近水池了啊。姐姐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啊。”紫烟拍着小女娃的脑袋，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喂！你干嘛？为什么欺负我妹妹！”一个黑瘦的小男孩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皱着浓密的眉毛，生气的喊道。

　　紫烟循声望过去，说：“你别误会，你妹妹快掉进水里了，我才拉她一把的。”紫烟揉着破皮红肿的胳膊肘，出声解释。

　　男孩子大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紫烟碧绿色的瞳孔，整个人抖得非常厉害。“娘！娘你快来，吃人的妖怪！”

　　这声惨叫划破长空，惊飞了一群小憩在树枝上的麻雀。然后在村子的半空中回荡盘旋，地里劳作的村民都纷纷直起腰直往这边瞅。

　　男孩子还在继续扯着嗓子喊：“绿眼睛的妖怪啊！”

　　这下，轮到紫烟和小女娃呆愣愣的看着男孩了。紫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本来的善心之举变成吃人怪兽？紫烟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是没时间耗在这里，既然有人照顾小女娃了，那她还是继续朝何爷爷家进发吧。

　　男孩一看绿眼妖怪要跑，心下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扑了上去。

　　紫烟脚下是湿润的泥土，被这狠狠的一扑，“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塘。身子不断向下沉着，紫烟扑腾了几下，喝了好几口水，可是不会游泳的她只能沉得更厉害。

　　紫烟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可是美依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让美依也丢了性命！她拼命地挣扎着，浮出水面的脑袋，还没喊出“救命”就又沉了下去。水里仿佛有一只手不断地把她往下拉。

　　岸上的男孩得意地笑了起来，“哼，你个臭妖怪，还是被我制服了吧！还想吃我妹妹，也不看看我是谁！淹不死你！”

　　几个附近地里的村民跑过来，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妖怪？”

　　“没事没事了，妖怪已经被我推进池塘里了。”男孩昂着头挺着胸，脸上带着自大的神色。他可是把妖怪都制服的人呢，哼，看以后村里的小孩还有谁敢不听他的！

　　“到底咋回事啊？”村东的李老实皱着眉问。王家这小子虽然平常皮了点，可也没有说假话的毛病。

　　“一个绿眼睛的妖怪，变成个一岁多的小奶娃的样子，要吃我妹妹！被我一把推下池塘了。”看着众人不信的神色，男孩急促地说：“你们不知道那妖怪的眼睛，绿莹莹的，像是村子乱跑的野猫的眼睛，又像，又像我爹抓的那个野狼！”

　　众人看了看浑浊一片的池塘，咂咂嘴，转身往自家地里走去。小孩家的胡话倒是把他们这些老油头给哄骗来了。

　　“真的！你们咋不相信呢，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我娘，我娘晨间还看到骆夫子的娘子领着她家的小奶娃，那个小奶娃就是一双绿色的眼睛！说起话来可清楚了呢，而且，而且脖子还被人给掐紫了！我娘和我爹说，这就是妖精附体了！”男孩见众人不信，就把早上在窗下偷听来的话，讲了出来。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背着手继续走。这件事，看来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