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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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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夜合花
芳机瑞锦,如何未织鸳鸯。人扶醉,月依墙。是当初、谁敢疏狂。
清夜没想到玄冥居然会邀请自己去他的洞府一聚。
可是这种长工见地主大爷、冷宫妃妾见帝座的欢乐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他答谢我救过他啊!清夜捶地。
难道我是被他鄙视打击惯了所以突然承蒙大人赏识满心激荡难以抑制吗?!
清夜不禁泪流满面。
玄冥的洞府居然不像大多龙族那样充满闪闪发光的东西,这让清夜觉得十分忧伤,难道玄冥是在防着自己所以将那张传说中由闪闪发光的宝石金玉组成的床搬走了?
玄冥见她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便知这狐狸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了,当即抬手用折扇敲了她一记,俯身靠近她的脸颊冷冷地问了一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嗯?”
清夜吃痛,眼泪汪汪地捂着头哀怨地看着他:“我只是好奇龙族不是最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吗,这里根本没看见一堆堆金器玉石啊。”
玄冥笑着看了她一眼,上挑的眼角勾出无限风情,清夜只觉身上一阵电流兹兹穿过,撑不住了,好想做西施捧心势啊,有这样一个发光大规模发电器,什么金银玉石都是浮云!
“修行这么久,怎还如此?”玄冥虽皱着眉头,到底缓声说道,“孤特意从东街那带回了梅花饺、枣糕、五香糕、珍珠丸、白果鸡、萝卜半汤鱼、樱桃蜜饯,还有司命新酿的流霞。”
人间佳肴!
还有流霞!被司命那个守财奴看得很紧的美酒!
清夜听见自己内心那层名叫“谨慎”的防护罩“砰”的一声碎成了渣滓,然后她猛烈地扑了上去,水汪汪的大眼眨啊眨直直盯着玄冥——
“我们开吃吧!”
“清夜,”玄冥慢条斯理地拎开她,扫了扫被她扯皱的袖子,又瞥了眼她的手,“洗手。”
“我是又被嫌弃了吗?!”清夜很想变回原形,抓住自己毛蓬蓬的尾巴尖,娇怯怯泪闪闪地控诉一下玄冥,她真的好可怜啊!
但很快玄冥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变得光辉起来,尤其是当她喝着司命星君爱如珍宝的流霞酒时,一手执壶一手握杯,惬意得两眼都眯了起来,抿着嘴,怡然自得地左右小幅度摇晃着脑袋,一副求顺毛的模样。
但这副样子看在玄冥眼里就是求揍的样子,正想着是现在就说清夜呢还是宴后再提几句,就见清夜狗腿子地蹿过来,仰望着他笑眯眯地露出八颗小白牙,眼睫眨得比蝴蝶扇翅的速度还快,目光里充满了敬畏,还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
“龙子大人,”她刻意把声音拉得糯软绵长,玄冥眉角一跳,身子稍稍侧了一点,这孩子鼻子里是积了多少鼻涕才有这样黏重的鼻音啊。
“您竟然能从抠门的司命星君那拿到他最珍爱的流霞酒,真是太厉害了!是不是司命星君一看到您就恭恭敬敬地拿出他的珍宝,哭天抢地地求您拿走几件表示您对他的看重啊?”说完清夜又抿着嘴眼睛眨啊眨诚恳地盯着他,一脸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不过是客套几句看在我如此善良真挚赞美你的情况下你快解释吧快解释吧这样我好依样画葫芦也去找司命星君然后要流霞酒顺便再要些其它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哎呀你就别犹豫了快说吧再不说我用强了啊的样子。
玄冥手上的封门青冻石杯微微出现了几道裂纹。
“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玄冥淡淡地将此事挑了过去,到底忍不住训了几句,“话本看多了以为什么都和话本上一样吗,真是胡闹。”
“人家哪有……”清夜委委屈屈地嘟着嘴辩了一句,还抽抽涕涕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顺道幽怨地瞥了玄冥一眼。
玄冥觉得自己一天不用吃东西了。
说你一句你还像话本里的庸脂俗粉那样蹬鼻子上脸了,像不像样!
他深深吸了口气,方转过头说道:“司命星君如今正为他那新话本子发愁呢,说是上次那本《忆萝月》没卖出去多少正心烦呢。”末了又似恨铁不成钢般加了一句,“整日忙着写些情情爱爱痴嗔爱欲之言,像什么样子。”
司命星君!话本子!
一定是我喝醉了不小心吹了风致使自己误染风寒因而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再加上最近盼新话本的心如那弦上箭林中火情真意切轰轰烈烈势不可挡所以我才会听到这样诡异的话!
司命那种整日缩在洞府中抠门猥琐的家伙怎么会是字字珠玑写尽碧天秋月春水冬雪雁寄离情鱼传尺素半死梧桐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菱花镜孤惨听秋风吹落叶锦机声寂愁看夜月照空帏的梦沉公子!
似乎被清夜那惆怅怨怼痛苦愤慨悔恨失落的复杂表情震惊到了,玄冥又补充了句:“我去的时候他正构思着新的话本呢,呢呢喃喃说着呢。”
“最近的话本子确实不大好看了,总是写悲剧,除了我这种勘破世俗的,凡人谁爱老看悲剧啊。我记得现在尘间都过去几百年了吧,话本上的名字都改成叫、叫什么什么山人了。”
“司命的性子是固执了点,若是没做好就一定要折腾到做好才肯罢休,流霞酒就是这样被他折腾出来的,最近他应该都在想着那新话本怎么写。”玄冥沉思道。
“那龙子你有没有听到司命最新写的话本内容啊?”
说到此玄冥不禁笑了一下:“听他说仿佛是狐狸和龙的故事。”
“龙和狐狸?”清夜怔了一下。
“有什么不对吗?”玄冥凝眸看着她,那双眼睛深邃如可沉溺一切的天河若水,凝眸看人时仿佛只有那人在他眼中,深情如斯。
“沉梦公子写的故事,”清夜扭扭捏捏道,她还是不习惯说司命那个猥琐的家伙,“好像都是真的。”她解释道:“像那《碧窗梦》,我记得当时盂兰盆节我遇到一位公子,他父亲当年也曾有位细作小妾,后来他父亲赶走那对母子后再未纳妾,不久就死了留下她母亲一人。而且她母亲颇有手段,他小的时候全靠他母亲撑起家。还有后面的《醉梦迷》,《惜双双》,《忆萝月》那些,都是这样,甚至《忆萝月》写的就是最近的事。”
“你想说什么,嗯?”玄冥一手搁在桌上托着头,似笑非笑。
清夜清了下嗓子,靠过来低声说道:“他是不是想写有条龙喜欢上一直美丽聪慧善良温柔如花解语比玉生香天上人间无出其二幽居深山与世无争高洁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俏丽如牡丹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狐女所以他接近那只狐女不好意思告诉她扭扭捏捏口是心非朝思暮想夜不成寐还老是挑她的错欺负那狐女的故事啊?“
玄冥一口喷了过来!
“喂我新得来的月白齐胸撒花襦裙你居然往上喷酒!嗯?怎么一股茶味,你没喝酒?混蛋你居然如此心机险恶想用茶水渍毁了我这条裙子!”
“真可惜,司命说他预计写一只无耻贪吃狐狸精单相思着威武不凡的龙君心心念念心相思难忍忍无可忍故无所不用其及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地勾引英明神武器宇轩昂不苟言笑众神敬仰血统高贵心怀天下的龙君并为之痴狂颠倒春心共春发人比黄花瘦望穿秋水写遍红笺仍是诉不尽、相思意的故事。”玄冥重新倒了杯茶,懒懒地抿了口。
清夜忧伤地发现自己没喝酒以至于现在嘴里只有口水,射程到了,可喷射量不够。
不能构成无心之过。
看着清夜伤感的样子,玄冥又补上一句——
“我不喝酒是因为流霞酒太容易让人——”
“砰!“
“醉了。”看着清夜倒地,玄冥缓缓补上两字,还是露出原形那种。
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玄冥蹲下身摸着清夜的毛茸茸的尾巴,伸出两根指头拎着狐狸脖子走了,想着司命那日絮叨的情节,他是要是吃掉呢还是洗洗吃掉呢?
其实洗洗做件狐皮围脖更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