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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生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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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细线紧紧缚在两只手上,从尾指处密密麻麻一路绕到了腕骨上,细线勒紧下的皮肤表层浮出淡青色的血脉,手的主人半躺在长椅上,即使穿着军绿色长裤,垂下来的脚踝还是露了一节出来,纤细苍白,衬得上面深黑色的铁铐异常醒目。
细线和铁铐直接与一台巨大的计算机相连,显示屏上面那个高智能拟真系统的形象正在慢慢淡化。
“尤里斯。”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孩担忧地叫了一声。
坐在计算机面前十指翻飞不断输入指令的年轻人紧皱双眉,直直地盯着计算机上显示出来的图像,眼角处带着恼火的赤色。
《牧神午后》的最后一个音符跳出,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年轻人一拳砸在键盘上,阴沉沉的眸光落在长椅上的人身上。
躺在长椅上的人依旧紧闭双眼,她看上去最多二十岁,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甚至可以看见眼窝下淡淡的血脉,淡色的嘴唇抿得很紧,透露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怎么还没醒?”名叫莉莉的年轻女孩着急了。
年轻人把脚抬到桌子上,口气不是很好:“就她这种怪物,总会醒的。”
“我听见了。”长椅上的人睫毛微颤,片刻后睁开的眼睛又细又长,非常标准的丹凤眼,却没有丝毫的妩媚,斜挑的眼角处是冷锐的锋芒。
她坐起来,裹着黑色背心的身形显得很淡薄,肩膀上有一道擦伤,凝固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去,那颜色很艳,就像被人一口咬破的桑葚。
她粗鲁地将两手上的深蓝色细线一把扯下来,解开脚踝上的铁铐,边穿上外套边往外走:“一分钟30秒还不能满足你变态的窥私欲吗?”
“这是我做这项工作的唯一乐趣所在。”年轻人的脸色冷了冷,然后露出一个嘻皮赖脸的笑来,“如果不是这一分钟30秒,我怎么能看见过去的你居然是这样的?很难想像从你的嘴里居然会吐出妖孽这种词语。”
走到门口的人回转过身来,紧绷的下颚表示她恼怒到极点,她投过来的眼神里仿佛带着无数尖利的刀子:“如果下次你再这样,我会……”
尤里斯的视线落在她脖颈上的一段黑绳上,黑绳上固定着一个深蓝色的倒置沙漏,看上去像是一个领带扣,悬落的高度几乎在她的心脏附近。
他的表情变得充满挑衅:“你会怎样?向上头控告我超时侵入你的记忆吗?要知道,时间这种事情是很难控制的,误差个10秒20秒的很正常。”
她转身离去:“尤里斯,别挑战我的耐心。”
莉莉缩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泪汪汪地缩在一边,一只手扒在试验台上,她只是来见习的怎么就见习到这么恐怖的场景了。
之前还听说四区的红头发尤里斯又萌又可爱,没听说他是个这么恐怖的暴脾气啊还把那个有名的冷面长官气成那样了,天,救命,她要回去,要回到安东大人温柔的怀抱里。
尤里斯看着蓝色屏幕上那个巨大的螺旋谜题,刚才在这里上演过的一幕幕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那个人记得一清二楚,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地展现出来,这种几乎逆天的记忆储存方法给出的信息连这台当今运行速度最快的深海一号计算机都招架不住。
尤里斯摸了摸发热的大屏幕,上面呈螺旋状排列的信息带缓缓攀升,毫无破绽。
该死的毫无破绽。
尤里斯把这个螺旋谜题的三维影像刻录下来,随后在文件上命名:来源对象——陈尔。
陈尔冷着脸从实验室走出,信号屏蔽撤销之后她随身携带的通讯器上马上传来一条语音简讯。
“实验做完了吧,你要好好配合尤里斯啊。”传来的声音稚嫩软糯,甚至还有些奶声奶气,完全是一个八九岁孩子撒娇的音调,“小陈,你这样任性让我很伤心的。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谜题。”
那阵软绵绵的童音听得她心口发堵。她十指扣在栏杆上,恍如二十岁时单薄的身形和犹显青涩的脸容,唯有那双又细又长的丹凤眼真实地记录了她的年龄,二十年过去了,她垂下眼帘,镇定而萧索。
唐,你总说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谜题,要是这谜题无解的话,那等待我们的只会是一个死局。
她紧握手里的通讯器:“我请求停止配合实验。”
“连你也绝望了吗?”唐软软的声音传来,“小陈,在等待了那么久之后还是选择放弃了吗?”
“我觉得这毫无意义。”陈尔抬头看向远处,一字一句地往外蹦词,“这已经是第七次实验了,让尤里斯通过实时模拟侵入我的记忆,可是他除了一次次私自延长操作时间外什么都没有做到。我不想再像一个被砸开的核桃一样,任人围观我的过去。”
“被砸开的核桃?”唐笑了,可是他现在的声线根本不适合发出低沉迷人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小孩子挠痒痒时发出来的,“你总是能发明很多新奇的比喻。核桃肉呢,是指辛远吗?”
陈尔厉声:“唐,我劝你住嘴。”
“趁我还没年轻得说不动话时,你就让我多说几句吧。”唐慢悠悠地说,“说实话我还真怀念当时站在提米亚外面那个一脸懵懂的小姑娘啊。拥有完美无缺的165秒,却傻乎乎地问我什么是时间裂痕。”
“我当时25岁了。”陈尔干巴巴地说道,“而且我也很怀念当时那个帅哥唐,而不是现在这个每天晚上都要被人提醒不要尿床的小屁孩。”
双方在同一时刻掐断了通讯。
……
“提米亚。
这来源于南非某个部落名,在把那一堆艰深的土著语翻译过来后截取了开头结尾和中间的三个字,用这三个字组成了提米业。
意为,时光之城。
这个部落是特别的,他们的计时方法不是从0岁开始,而是从70岁开始,有的人误解这是为了提醒后人注意珍惜时间,come off it,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
台上的人脸有些红,他注视着陈尔从外头走进来挑了角落坐下,然后继续讲。
“要理解他们的计时方法很简单,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70岁,他们是最早的一批时间颠覆者,而且颠覆的程度在随后的几个世纪内都无人超越。”
底下有人举手发问:“您的意思是说,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将来吗?”
“不,他们同时生活在现在和将来,就像你们一样。看得见未来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们所在的时间点依旧是现在。时间有自己的法则,即使作用的方式可能不一样。”
“什么方式?”有人警惕地问。
背景墙上是一个华丽的深蓝色沙漏,动态的沙粒由下向上流淌,冰蓝色的沙粒发出淡淡的光芒,很严酷的美。
台上的人脸色更红了,踌躇着没有回答。
“用你们的将来补偿违反法则的那部分时间,也就是说,你们的意识是在往未来走的,但是身体却在不断地走向从前的时间点。你们将会变得非常年轻。”
“哇,年轻呀,那多好。”其中一个女孩一脸激动地捧着脸,“是不是说明永远都不会变老?”
“这年轻的程度恐怕你们难以忍受。”黑色背心军绿长裤的女子坐得笔直,唇角浮起一股冷淡的笑意,“一堆细胞,或者一个受精卵,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