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嗜心》独**哨

8、8

　　那以后，张大仙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盖聂。

　　没了法力高深的狐仙支持，小庙的灵验顿时折损了不少。可惜子房也没心思管。他成日在芒山脚下到处走动，只希望随便找个消息灵通的精怪打听一下，那一对冤家似的狐狸兄弟后来究竟如何了，是不是打出了什么死伤。可是转了有月余，莫说狐狸，连个有年份的树妖都没得见。子房有时自暴自弃地想，干脆自己也弄件狐裘捧进山去，就算引不来盖聂，至少能把他那个忌人如仇的师弟招来，质问一番盖聂的下落。想想归想想，目下只要一见到兽皮制物，子房便忆起盖聂跟他说的剥皮的步骤，背后阵阵发凉；哪里还敢沾惹。

　　腊月里，二师兄往他在望仙镇常住的驿站里捎了一封信，提醒他莫忘了正月里的归期；芒山的异数，若着实棘手，不妨回来之后与众师兄弟商讨一番，再做打算。

　　子房斟酌了一阵，终究只能叹口气，开始打点行囊。就在这时，店里的伙计突然急吼吼地跑上来，递来一道公孙家的请柬。

　　这公孙家是望仙镇上的显贵大户，田产颇丰，家底殷实，又善于周旋交际，在县内颇有人望。这次芒山气候异变，便是公孙家的领头牵线，请了崂山派的修真道士来一探究竟。

　　主顾相邀，子房是不便不去的。然而到了宅邸他才听说，要见他的不是公孙家的家主，而是养在深闺中的公孙小姐。

　　“……不瞒张道长，玲珑此次冒昧相邀，是有事相求。” 寒暄了几句，公孙小姐便开门见山的进入了正题。隔着三重流苏挂帘，依稀可以辨认公孙小姐与闺名南辕北辙的伟岸身姿；子房每每忍笑，都用力攥紧了拳头，脖子以上僵硬得很。

　　“……小女子自幼体弱多病，大夫说，这是胎里带来的寒症。”玲珑小姐哀婉地叹息，从袖内掏出一方锦帕擦拭眼角，“自小大夫不知见了多少，滋补的药方儿也不知吃了多少，可总是不见成效，一到冬日，仍然是手脚冰冷，身上难受的紧。去年正月，我跟家父到京里去探望一位世交，我那世伯家里的妹子有一件祖上传下来的上好白狐裘，只要往身上一披，遍体生暖，里面只用穿一件夏里的薄衫就好，不知多么柔软舒适。父亲见了说好，便想替我也找上这么一件，与我这怕冷的毛病也是极对症的。可那白狐裘，是用一千只狐狸腋下的白毛拼合而成的，极为难得，又名‘千狐裘’，这世上并无第二件。我们总不能让世伯割爱。幸好芒山狐狸极多，父亲便和我说，索性再做一件。回来以后，父亲召来家里的佃户，让他们进山打猎；凡是献上十张以上的狐皮，便免收他们一年的租子；交多了，自然还有别的打赏。”

　　子房心中一冷——芒山之前并无异象，气候也是从今岁起才开始急转直下的。自己苦苦寻觅而不得的因由，莫非就在这儿？！

　　那厢玲珑小姐还叨念着大父的宽悯仁慈，一会儿又掏出锦帕拭了拭额上的香汗。子房见了不免齿冷：你不是怕冷么？何况，若当真为了御寒，要狐裘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定要千只狐狸才能凑成的狐白裘？恐怕与那京里的女子攀比炫耀才是正理！为了一己虚荣，要枉送多少性命。

　　人心之贪，一至于斯。

　　“……开始么，佃户们都欢欣雀跃，家里也有源源不断的狐狸送来。可才进了二月，怪事便不断了。”公孙小姐继续款款地诉着，“先是天气总也不见转暖，雪下了一层又一层；后来又是几个老练的山里人进山打猎再没回来，旁人都猜是风雪太大不便探路，没准掉到山涧里被雪埋了。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敢进去了。”

　　“所以，小姐便凑不足那领狐裘？”子房忍住作呕的冲动，嘴角微微上扬。

　　“可不是么。”公孙小姐偏生没听出他口气里的不自在，还自怨自怜地叹了口气，“佃户们怕雪大路滑，家父也不好生生逼迫。好在狐皮么，还可以令管事的到山里专门行猎的小村子里去收。结果更怪的事来了，才一夜的功夫，那原先说好上交百张狐皮的村子竟然生生没了方位！不管县里怎么派人找，都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啊啊我忘记了张道长，家父就是为了此事把你给请来的。”

　　子房正襟危坐，“正是。”

　　“说来可巧，”公孙小姐嘴里兜兜转转，突然又笑靥如花起来，“就在道长进山那天，晚上打了一夜的暴雷。冬雷可是古怪，我和父亲都担心道长的安危。不想没过几天，芒山上的黑云居然渐渐淡了，散了——父亲便说，不愧是崂山派黄老真人的高徒，真真法力无边——”

　　“这都是因缘际会，命中因果，与我无甚关系。”子房语调平平的说。

　　“道长您就莫谦虚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崂山张真人掐算如神，能知身前身后事？看到云散，我父亲本也放心了，没几天又召集佃户让他们再送些皮子来。不想，这会子天气也好了，竟是他们自己赖死赖活不愿意；还说，这芒山是有狐仙保佑的，之前天坏了，便是惹了狐仙发怒；所以如今他们万不敢做一样的活计。道长您说这算什么事儿？！小女子知道，这镇上、山里上上下下，谁敢不信道长的话；能不能请道长替我劝劝这帮刁民，让他们不要没了见识，贪懒不做。”公孙小姐总算说明了意思，手指矫揉一拂，一方沾湿的锦帕差点飞出帘外来。

　　张道长长身立起，作揖而辞。“子房不知何为见识。子房只知鬼神之事，或可有之；图造杀孽，有害无益。”

　　“道长请留步。”

　　子房转了个身。让他惊讶的，不是公孙小姐不肯善罢甘休，而是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
　　只见明堂的侧门内转出一个人来，身量不高，也做道士打扮，腰挂拂尘，嘴角噙笑。“何谓‘鬼神之事，或可有之’？鼎鼎大名的崂山派弟子，竟然看不出这山里，分明是狐妖作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