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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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破婚
“恭喜皇上！恭喜公主！状元爷与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实乃我大隋之幸啊！”
“恭喜仪鸾公主喜得佳婿！”
“恭喜楼状元！状元爷乃我朝社稷之才，如此大好！大好！”
这些话语那般熟悉，仪鸾眼前光芒如电，瞬间感觉身子被一扯，刹那灵魂归位，她霍然举目四望。一旁香寒见她神色不对，正担忧地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地唤，“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这里是倾天阁。向来大隋皇帝赐宴群臣，便是在此处。不远处便是太清池。
丝竹，歌舞，琼浆，玉阙。仪鸾一一看过去。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场面，于她似已是隔了几世。她死于小人之手，又还生于死尸中，从最高贵的公主一朝沦为凡是看人眼色的女奴。
而此刻她的面前站着便是楼卿玉，这个让她念了一辈子的人，这个亲手送她进地狱的人。他正鞠身双手奉着玉如意，依旧是风度翩翩，谦让有礼的模样，唇边微笑若春风，注视着她的目光也是十分温情脉脉。恐怕每一个少女都会为他沉迷心动，每一个闺阁女子都期待这样一位夫婿。
仪鸾觉得心跳得厉害，一下下地响极了，疼极了，她全身热血在叫嚣，可她又觉得很冷，很冷，比那冰床上还冷。
上面她的皇兄在御座上亦是开怀而笑，像极了每一个宠爱妹妹的兄长。而那些皇帝的妃嫔打扮地花枝招展，正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底下她的臣民在向她贺喜。
这里成全了她前世自以为是的金玉良缘。这里造就了她的死不瞑目。
是了，正是此夜！修贤三年的三月二十！
仪鸾蓦然间如醍醐灌顶般，她深深地恨这些人！她为何不顾一切地求生，以致放弃了身为皇族公主的骄傲，愿意为人奴婢，愿意忍受一切屈辱，甚至不怕被玷辱。只因为她不甘啊。那种不甘与仇恨深深地藏于她心底，甚至化为意志，控制驱使着她的每一个决定行动。她的唇在颤抖翕动，她死死盯着那人，像在审视那前世光鲜亮丽，春风旖旎的闺阁之梦。白天幕幕闪过，没人理解那刻她跪在地上的心情，上一世她只跪过两人，她的父皇母后，她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再见见这些人。好在好在占月救了她。念及这一点，她才方不至于为恨意所窒息。
记忆如潮水，现实也如梦境。倘若是梦，她又岂能辜负它？她几番地狱临门，也要爬着出来，不过是要报仇！故以，她为自己取名为“仇破梦”，是为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深仇大恨，也是为了求破梦！阿绸，也不过是阿仇。
阿绸，阿绸……
仪鸾突然伸手，她与楼卿玉近在咫尺，她不管不顾地用力扯出了那柄玉如意，像要撕开那昔日梦魇般。楼卿玉，本宫誓死再不欲与你有任何瓜葛！
而楼卿玉刹那愕然，那完美的笑容终于破裂。
仪鸾面上带着嘲讽的微笑，尽情地审视着他。
那美丽的眸子中带着凌人的压迫，姣好的脸庞上满是凉薄的笑意，从来柔弱堪怜的女子如今竟是一反常态。楼卿玉心悸不已，但却极快地回神，他握住仪鸾拿着玉如意的手，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公主这是做什么？可是微臣什么地方又惹公主不满了？”
他将她牵入怀中，群臣惊愕，却也看不到这二人究竟是何情景。
他这番话其实说地绵里藏针，若是搁平日，仪鸾是半分觉察不出的，此刻仪鸾却依旧笑着，昂首迎视。
楼卿玉不明所以，再低低道，“公主，不可任性！”
“不可任性”这四个字，前世楼卿玉常说，以前仪鸾都当这是他对她的关怀，甚至愿意为他而改，处处迁就他，现在想来不过是他的应付以及嫌恶，他怕是早就厌烦了她，仪鸾觉得讽刺至极。
仪鸾猛地低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下去，入骨三分，赫然见血。仪鸾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楼卿玉吃痛推开她，仪鸾顺势紧紧扯过玉如意，香寒惊呼着扑过去扶住踉跄的仪鸾。
楼卿玉不可置信地回望仪鸾。女子唇边含血，脸色苍白，目光怨愤，像欲凌迟他般，竟是颜色凄厉，她恨他！可这怎么可能？这之前，仪鸾对他一直是迷恋的，是的，那种少女的爱恋青涩又单纯，完全地挂在眉眼间，他毫不怀疑。
全场哗然。
修贤帝君景荣也被惊动下场，他见仪鸾脸色虚弱，身形欲坠，想像平时一般搀住她，她柔软的小手他握了十来年，“阿鸾，你这是怎么了？”
“仪鸾公主……”一众妃嫔也惊呼出声，纷纷表示震惊关怀。这是先帝唯一的公主，也是当今皇上最为娇宠的公主。
孰料仪鸾似受惊般，立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却是口齿清晰道，“臣妹突然觉得楼公子不适合当驸马，望皇兄忘掉臣妹先前的心血来潮。”
君景荣也是震惊万分，他伸出的手空空悬着，因着她明显的拒绝，他的身子有瞬间是僵硬的。而仪鸾的下跪更是让君景荣觉得不可思议，他兄妹二人何时这般生疏拘礼过？
心血来潮！她说是心血来潮！楼卿玉闻言脸色惨白，牢牢地盯着仪鸾。
“阿鸾，你先起来，这青石板上寒气重。”君景荣俯视着仪鸾，见她单薄的身子惹人怜惜，他叹了口气道。他又转过身吩咐道，“公主体弱，让御医来候着。”
香寒赶紧去扶她起身，只仪鸾不肯，她面色如冰，目光坚定，道，“皇兄，好在这赐婚圣旨还未下，也不算皇兄出尔反尔。”
君景荣皱眉沉吟，疑惑地打量着仪鸾。
仪鸾遂借着香寒的手站起身来，扫视全场，道，“各位卿家，本宫此言对否？”绝色的女子声音冷冽，一字一句若逼问般。
这位娇弱的公主，众人素日只知，她的姿容绝世，更是深受当今圣上宠爱，今日给人的印象却一直是咄咄逼人的，那浑然天成的气势无人敢逆，更何况，在场很多人都藏着私心，能尚这样一位公主，当是从此一门显贵。而之前很多高官也想方设法讨得这位公主的欢心，在修贤帝面前试探着为自家子弟求娶，可惜修贤帝从不松口。谁曾料到楼卿玉这个新科状元后来居上，横插一脚。众人表面恭维，内心实则不满。
于是群臣或应和仪鸾，或明智地低头捋须，静观其变。
“公主，微臣想知道是何缘故。”楼卿玉忽道。他面上已是恢复了常态，声音也是波澜不惊。
仪鸾一笑，容颜明丽艳冶，长眉略挑，带着几分挑衅看着他道，“本宫只是觉得状元爷兴许心术不正，恐误了本宫终身。”
楼卿玉眼皮一抖。
“再者，本宫母后在世时，曾嘱咐本宫择选夫婿时，定要慎之又慎。之前本宫思虑不周，幸好刚才一个走神，似是母后在旁提醒了般。”仪鸾似笑非笑，说此话时，目光微微带过君景荣，果然见君景荣也是有所触动。
楼卿玉眸中风云变幻。
群臣也是面色各异。
仪鸾却倏尔掩唇，神情娇憨，像一个不知事的少女般，“其实啊，本宫只是觉得对楼公子了解太少，怕不是好归宿啊。”她轻摇螓首，金钗晃动，绝色身影缭乱着每个人的视线，她又似真似假道，“而且，本宫突然想起昨夜做了一场噩梦，梦中本宫的驸马对本宫，可真是……”
她摇摇手中的玉如意，煞有介事道，“不太好……”
她绵长地拖着尾音，可脸色却立刻冷了下来。又岂止不太好？他竟能那般狼心狗肺，用最恶毒的法子害死她。
群臣唏嘘，不禁心想，皇家女儿可真难伺候。他们纷纷对楼卿玉投以同情的目光，这史上从未听说过，有哪个钦定驸马片刻间就被公主否决了的。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仪鸾冷眼旁观，然后回头，她拉着君景荣的衣袖，含笑狡黠道：“今夜便定下仪鸾终身，未免过于草率，皇兄也不想促成一对怨偶吧？”她心中却在想着，这位年轻的帝王，她的皇兄，她唯一的亲人，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她既惧且恨，却深深压抑着。
“皇兄可是答应过，阿鸾的驸马一定要合我心意啊。”
君景荣心中那点不对劲如风消逝，他已经习惯了她用这种神情向他抱怨药苦，向他耍赖撒娇，他也习惯了宠她，于是他道，“楼状元，不能招你为驸马，朕也觉得可惜了，只是朕的这位皇妹素来心性高傲，当然也是朕和先皇太宠着她了。”
君景荣说这话时也是骄傲的，他素来也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配得上他最尊贵的皇妹。
仪鸾满意了，配合着轻笑。
“皇上严重了。”楼卿玉揖身道，“只是敢问公主，那微臣可还有机会？”
他看着仪鸾，勾唇道，“微臣只是觉得遗憾。”
仪鸾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很想恨恨道，楼卿玉，你这辈子痴心妄想！本宫便是蹉跎终老，也不会再嫁你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可她忽然觉得这般就没意思了，于是她轻笑一声，道，“倘若楼公子能让本宫了解透彻，觉得还是个不错的归宿，像公子这般一表人才，本宫自然会优先考虑。”
“多谢公主。”楼卿玉目光紧锁她，依旧笑若春风。
“好了，都回座吧。阿鸾你想必也累了，让香寒扶你下去休息。”君景荣望着二人，道。楼卿玉的目光随即移了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敛目。
“是，臣妹先行告退。”
楼卿玉若有所思地目送仪鸾离开，回到酒宴座席，晃了晃手中金樽，努力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无法忘记仪鸾那最初看他的目光，哪怕她之后很好地掩饰了，言语中也从未透露，但他心头那凄厉艳色却总抹不开。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她又为何出尔反尔，举止迥异？他前后思量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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