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像》昆沙

6、陨岭

　　璠安城的灯火照亮了易北声玉一般的脸庞，把他衬得更美了，引得那些从他身旁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偷看几眼。
　　他原不知道晚上也有集市的，而这些个摊铺在满街灯火的映照下，竟显得白天的还要有趣。
　　易北声此时和殷寻走散了，只因他在殷寻替他付糖葫芦的钱时，他被远处的皮影戏给吸引，于是一溜烟地跑开了，也没跟殷寻打声招呼。
　　易北声以前没看过皮影戏，现在虽也不知这叫什么，但觉得很是有趣，反正他也不急着去找殷寻，与其自己去找，还不如站在一处等他来找打自己更好。
　　忽然，易北声感觉背后有人撞了自己一下，还以为是殷寻找着他了，于是转身怨道：“你怎么才找到我啊，我都……”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易北声便发现自己弄错人了，原是个他不认识的布衣青年，而且他还把糖葫芦粘到那青年的衣衫上了。
　　易北声直愣愣地看着青年，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却也不搭理易北声，转身便要走了。易北声见状急忙拉住青年，道：“我赔你一件新的吧。”
　　但是一说完，易北声就暗骂自己是笨蛋了，他身上哪来的钱啊，平日里都是殷寻替他付的钱。
　　就在易北声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殷寻终于找着他了。
　　易北声大喜道：“你终于来了，快拿些钱给我！”
　　殷寻知道易北声又给他找麻烦了，心中暗叹一声，而后对那青年说：“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我朋友确实不是有意的，这衣裳的钱就由我来赔偿吧。”
　　说着，殷寻便欲从袖中取出银钱。
　　青年开口道：“不必了。” 声音甚是低沉。
　　而这时，殷寻的目光正好与青年对上，那不是寻常人的眼神，同样是无一丝波澜的神情，却与初见时的易北声的那种不同，易北声那时的眼神是死寂的，没有生机。而这个青年的眼神却像是一汪看似平静的湖面，但水下却潜藏着一只嗜人的巨兽，不知何时会破湖而出。
　　青年说完便转身疾步离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易北声皱眉道：“真是个怪人，不过那人的眼神可怖，倒是可以与你一较高下了。”
　　殷寻笑道：“看他一身布衣，却怎也不似普通百姓。”
　　“那会是哪家乔装的少爷吗？”易北声问道。
　　殷寻摇摇头，道：“怕是更有趣的身份。”
　　接着殷寻又道：“倒是你，我付个帐的功夫你就跑不见了，看来确是对你大意不得啊。”
　　话虽这么说，但是殷寻心中暗笑，那易北声溜走时他是知道的，至始至终易北声都没有逃离出他的视线，殷寻不过是试试他而已，没想到这易北声倒是真没有丝毫逃离自己的打算。
　　易北声不以为然的说：“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的吗，若我真有心逃跑，也不会站在这看戏啊。”
　　殷寻心想哪怕你易北声有意如此，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翌日清晨。
　　素樱一边替殷寻与易北声端来洗漱用的水，一边怨道：“昨晚公子和易公子去逛夜市都不说一声，真是让奴婢好找呢。”
　　殷寻看了看在另一张床上还睡得不醒人事的易北声，道：“还不是他催得紧。”
　　接着又道：“那你怎么不问南无？”
　　南无就住他隔壁间，不管有无告知，殷寻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自是最清楚的。
　　素樱叹道：“昨晚他也不在呀，不是公子你派他出去的吗，那他上哪去了？”
　　殷寻笑：“莫非是他自己喝花酒去了？”
　　素樱掩嘴偷笑：“公子又拿南无打趣了，他那样儿，若不是公子领着他去，他怕是连那花街在哪都找不到呢。”
　　素樱跟随殷寻闯荡江湖久了，自是什么话也入得耳，什么话也说得出，不比那些个寻常姑娘脸皮薄。
　　不过嘴上虽这样打趣道，但殷寻心里最清楚南无的为人，他不是会擅自去游乐的人，更别提去找花娘了，每次殷寻带他同去青楼时，南无都表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更是几乎不点姑娘陪侍，只是有两次被殷寻笑急了才肯的。
　　殷寻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南无的声音：“公子……”
　　殷寻道：“进来。”
　　只见南无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怕是昨晚一夜没睡。
　　南无走到殷寻身边，迟疑了片刻后，道：“公子，‘家里’那边来消息了，昨晚得讯时公子不在，属下这才自作主张去了，耽搁到现在回来，望公子恕罪。”
　　这时，易北声也醒了，揉着眼睛道：“怎么这么吵？”
　　殷寻看了眼易北声，而后对南无道：“我们出去谈。”
　　接着他又嘱咐素樱：“伺候北声他更衣吧。”言下之意是让素樱看好易北声，一会别让他过来捣乱。
　　素樱会意道：“奴婢知道了。”
　　殷寻拿起衣衫匆匆穿好，然后便与南无走了。
　　易北声看殷寻有意避开自己，就明白发生了自己听不得的事，所以也不白费口舌地问素樱了。
　　但是他总得想个法子打法现下的时间，于是对素樱道：“我们一会出去玩吧。”
　　素樱原是贪玩的人，但这次听闻“家中”有事，她也很是担心，自然再无心玩乐，何况她也不敢独自带易北声出去，要是人没了，她可没法和殷寻交代。
　　于是素樱说：“易公子昨晚才玩了个尽兴，今日定是累了，就待在房内好好歇息吧。”
　　易北声知道素樱在想什么，但表面上也不说破，反而装出一副作罢的样子，道：“也是，那我睡个回笼觉罢了，素樱你去忙你的吧。”
　　素樱松了一口气，竟真被易北声给骗到了，笑道：“那也好，易公子多睡会儿吧，待你醒了唤我一声便是。”
　　等素樱退出门外走远后，易北声就起身穿好衣服，而后打开窗户就跳了下去，他虽不会武功，但这二楼的高度还是吓不倒他的，不过就是着地时把手掌和膝盖擦破了点皮肉。

　　昨晚殷寻给了易北声一些银钱，让他带在身上，说是总有用的时候，不曾想第二天竟被他当作私自出游的资本了。
　　易北声不爱什么吃食，那些个稀奇的小玩意儿也有很多了，至于酒嘛，自上次的“教训”后，殷寻就命素樱备了足够的酒在身边，自是用不着易北声自己再买了。
　　这时，路边一个卖首饰的摊贩向易北声吆喝道：“这位公子，要不要看看首饰，都是新到的货呀！”
　　易北声想了想，待会素樱发现他不见了之后肯定会恼他，干脆买个什么首饰给她，全当是陪罪好了。
　　他看中一副红色的耳坠，觉得配素樱应该好看，于是问道：“这耳坠怎么卖？”
　　这摊贩听易北声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又一副有钱少爷的模样，于是有意讹他，笑咪咪地道：“不贵不贵，两百文罢了，这耳坠是刚从西云国进来的新货，拿它去送姑娘啊，保准公子心想事成！”
　　易北声想了想，昨晚他那串糖葫芦是两文钱买的，那这两百文不就等于是一百串糖葫芦了吗？
　　但易北声也看不出这耳坠值不值两百文，只道是觉得好看便是了，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准备付钱了。
　　易北声转身，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潇洒少年朝他走了过来，站定在易北声的面前。再一看少年的三个随从中，竟有一人是昨晚那个被他弄脏衣衫的青年。
　　然而就在易北声欲向那青年打招呼时，少年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少年对易北声拱手道：“可否借公子手中的耳坠子一看？”
　　易北声不知他要干嘛，但还是将耳坠递上。
　　少年接过一看，忽而冷哼一声，转而对那摊贩说道：“徐老九，你又开始做黑心生意了啊，这耳坠顶多值五十文钱，你却想以两百文的价钱卖给这位公子。”
　　徐老九惊出一身冷汗，赶忙陪笑道：“郧少爷，您、您听我解释啊，我是那个、这个…”
　　少年怒目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徐老九，本公子上次就警告你，若再被我发现你这样昧良心赚黑钱，这璠安城里便再没你可做买卖的地方了！”
　　任他徐老九再是愚笨，也看出这次郧公子是动真格的了，吓得他当即痛哭流涕道：“郧公子，小的知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失了这家中唯一的营生，便是要小的一家去沿街乞讨了啊！”
　　易北声这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见那摊贩被吓得不轻，怕是也吸取教训了，于是易北声对那少年道：“算了吧，你看他都吓成这样了。”
　　听到易北声劝他，少年才缓和了几分口气，道：“徐老九，今日是你运气好，有这位公子替你求情，所以我暂且饶过你这回，不过你给我挺好了，这也是最后一次！”
　　徐老九连连应是，又千谢万谢了易北声，还硬是要把那副耳坠子免费赠与他。
　　易北声不愿意，那少年见他执意如此，便问徐老九：“这幅耳坠多少钱，你如实说来就是。”
　　徐老九道：“四、四十文钱，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人了。”
　　少年笑了笑，道：“量你也不敢。”
　　易北声这才付了钱，然后将耳坠给收好了，而后对少年说：“谢谢你了。”
　　少年轻笑：“公子客气了，在下陨岭，世代在这璠安城中经商，不瞒公子，这条街便是我家的产业之一。在下今日初见公子却觉得甚是有缘，若公子不嫌弃，可否与我去共饮一杯？”
　　易北声虽也有防人之心，但一听到个酒字便动心了，转而一想，反正若有什么事的话就搬出殷寻的名号来吓吓人好了，于是高兴地说：“那好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真的有基情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