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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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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封信,最後的時間
也許,你說的對。
如果我們當初從來不曾遇見,不曾知道對方的存在,不曾有過交集通過信,不曾相識相知相愛相思的話,就不會有任何痛苦了吧,也不會走上現在這條絕路。
一開始,就已經是錯誤了嗎?
可是我跟你曾經一起渡過的記憶,已經烙印在腦海心頭,遍佈身體每處神經。
不可能忘記得了。
不可能…
不可能…
發生過的事實,一切一切,不會憑空消失。
所以,你和我的確曾經相遇過。
所以,我的確是如此地喜歡你。
所以,你也真的在那場車禍中死了。
所以,我當時就在現場,卻無法救你,無法見你。
兩年前的我跟你錯過,一錯永成訣別。
眼瞪瞪地看著你在我面前倒下,卻不知曉…
不知曉近在咫尺的人就是你。
所以,我得到了懲罰。
我被獨自一人留在這個沒有你存在的世界,苟延殘喘著。
永遠地…永遠地…
失去你。
再沒有任何懲罰,比這更加殘忍了吧。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然後是肩膀被人輕輕一拍。這力度與觸感令蓮城焰椎真忽然有種錯覺,回頭會否看到愁生站在自己身後微笑。
「找到你了,笨蛋焰椎真。」
他一定會這麼說吧,露出戲謔又溫柔的微笑,用澄澈的聲線叫著他的名字。
不用想像也知道。
但唯獨只有這是不可能的。
「我找了你很久,焰椎真。」
九十九氣急敗壞得彎下身喘氣,夕陽的光線在遠方咪成一條縫,閃爍得刺眼。
又是一天的終結。
明日,復明日。
「…手的傷口裂開了,不要緊嗎?」
「不要緊…」
原來纏著繃帶的雙手已經滲出血來,焰椎真卻渾然不覺。
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知覺。
但是他還活著。
嘴角歇斯底里地笑了,沒錯…他還活著呢。
「焰椎真…」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焰椎真指了指倚在身後的白色燈塔。
「因為愁生說過,他很喜歡在這裡呆,所以我猜你說不定會在這裡。」
一絲冬末的寒風撫拂九十九銀白色的髮絲,揚起記憶匣子中懷念的味道。
二人片刻沉默,九十九於是續道。
「焰椎真,你還記得嗎?在你剛剛轉學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已曾經問過你了…『你認識一位叫愁生的人麼?』我當時是這麼問你的。」
沒錯。
焰椎真這才知道,為何當初看到愁生寫在信上的名字時,他會有種想不起來的熟悉感。原來是因為九十九曾經問過他,可當時他卻想不起來。
「你介紹自己時我已立即留意到那個名字,猜測著這個人會否是你。但結果你當時給我的回答是『不認識』,所以我還以為是自己搞錯了。」
「那個名字…是?」
「刻在愁生戴著的戒指上的名字,HOTSUMA…那是你刻的吧?」
蓮城焰椎真頓時哭笑不得。
真相的伏線原來早已隱藏在他的身邊,卻錯過了。
「…當時的我還沒跟他相遇,所以回答當然是不認識。」
九十九疑惑地皺了皺眉。
「還沒相遇…那是什麼意思?你應該不可能在轉學後才認識愁生的吧,因為愁生在這之前已經…」
時間上果然不對,怎麼都不可能。
「我是在來到這裡後才認識他的,認識兩年前的他。」
「這是什麼意思?」
「說出來你會相信嗎?」
焰椎真倏地抬起低垂著的頭凝視他,認真的眼神不容半分遲疑。
九十九點點頭。
「只要你說的話,我就信。」
焰椎真修長的手輕輕撫過指間冰冷的套牢。
然後將戴著對戒的大拇指展示在九十九的面前。
指上泛著耀眼光芒的潔淨銀器,刻了名字。
是愁生的名字。
「我搬到現在這個家…也是愁生昔日的故居後,在後花園發現了一個信箱……啊不對,那其實只是鳥居的失敗品吧。發現的當天,就是你們第一次來我家玩的那次,想想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那次九十九還記得。
又一次踏進那個久違的家,熟悉的格局與擺設,連小焰也彷如理所當然般在這裡,令他不禁感慨萬千…一切都沒變,只是人變了。
但那果然不是巧合。
「打開信箱,我看見了箱內有一封信,好奇之下取走了。拆開後才知道,那是愁生在兩年前的時空寫下的信。」
「兩年前的時空?」九十九瞪大眼睛。
焰椎真沈默點頭。
「之後一封又一封,屬於兩年前的時空寫下的信,出現在信箱裡,我都取下來了…結果,因為放在信箱後不翼而飛的信,他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
九十九嚥下口水。
「被發現後,我試著寫了回信給他,放到信箱裡…還身在兩年前的時空的他,亦收到我的回信。自始我們便用這個奇怪的信箱開始了跨越時空的通信了…」
看見九十九一臉茫然的表情,焰椎真不禁別過臉去。
「這果然很難令人相信吧?說出來的話,大家都會認為我們是瘋子的…」
所以,這是我和愁生的秘密。
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可是,我不得不相信吧?你手上的戒指就是最好的證明。」
戒指是焰椎真在兩年後的現在打造的,卻能戴在兩年前愁生的指間,這點絕對錯不了,也只有那個原因才能解釋時間上的種種誤差。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兩年前的愁生才會出現那麼一點點不易被人察覺的改變。
令他改變的人,就是現在站於眼前的焰椎真。
一切都如此順理成章。
「那麼,我有幾個問題。」
九十九理清腦內的思緒,開始發問。
「…如果覺得難過的話,不回答也可以的。」
「不,你問吧。」
「第一,兩年前跟你通信的愁生,和現在的你,時間流動的快慢是否一樣?」
「一樣的,我們的時間相同,只是年份不同。我們現在在兩年後的今天,愁生就在兩年前的今天,這點我們已經確認過了。」
「第二,發生車禍的時候,也就是兩年前的你…認識愁生麼?」
九十九抬頭,正色地凝視著他。
焰椎真隨即握緊拳頭,艱難地吐出一字一句。
「…不認識。」
如果知道他是愁生的話…
如果早兩年認識他的話…
絕對不會這樣吧。
焰椎真痛恨得咬牙切齒,那是他犯下的錯,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
只有承認。
「第三,把愁生撞死的人,是你的?」
「……是我老爸。」
沒錯,只能承認。
就算會遭到怨懟,會被責罵。
我也決不逃避,毫不隱瞞。
「要是想對我怨憤的話,也沒關係;就算毆我,我也不會還手的。」
焰椎真苦笑。
那並不是為了誰人而贖罪的偉大情操,況且現在再幹什麼也已經毫無意義。
只是…他們有必要知道事實,僅僅如此。
就算因而失去平靜安穩的生活,再次受人白眼也好,都沒關係。
他甘願接受怨恨,不哼一聲。
錯誤和憎恨的連鎖需要結束,而不是推卸延續。
九十九黯然搖頭。
「不…焰椎真,那不是你犯下的錯。所以我沒打算遷怒,亦不會怨恨你。這件事對你而言,想必也很痛苦吧?」
一定,一定很痛苦。
「……我想,我沒有說痛苦的資格。」
痛苦得想從世界消失。
可是,我要繼續活著,活著承擔錯誤的代價。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九十九深呼吸一口充滿海水味道的空氣,咸咸的。
「第四,愁生對你而言,是怎樣的存在?」
低頭俯視在夕陽下閃爍的戒指。
白色燈塔就在身後,訊號燈已經開始了轉動。
不知為何,竟然有點想哭。
「愁生是我最喜歡的人。」
閉上眼睛,忍著。
喜歡他。
好想見他。
真的,真的…好想見他。
可是永遠都無法相見。
連眼淚也無法流下來。
「要是覺得哀傷的話,流下淚來也沒關係。」
焰椎真搖了搖頭。
「就算哭,也已經沒有意義。」
他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最後一個問題,兩年前的愁生,現在是否還活著?」
九十九斬釘截鐵地問道。
終於問到重點來了。
「車禍是發生在兩年前的明天…所以愁生在兩年前的現在,還活著。」
「你打算怎麼辦?」
「寫信給他,告訴他明天絕對不能上車,也不能讓車駕上國道。」
只要能避過車禍,愁生就可以活下去吧。
現在是最後的時間。
要阻止慘劇發生,這是唯一的方法。
「不…焰椎真,不能這樣。」
九十九一陣目眩,總覺得要是放任焰椎真去做,絕對會出事的。
改變過去已發生的事實,到底會有什麼後遺症,他連想想都覺得可怕。
「這樣做不單是你們,還會牽連很多人的未來,扭轉過去的話會令現在的一切都要重新改寫,後果會不堪設想的!」
「沒關係,我不在乎。」
從意外地看到照相本子的一瞬,焰椎真已經下定了決心。
「失去現在過著的平靜生活,失去我們這一班朋友,甚至失去跟愁生一直以來快樂的回憶,這樣也不要緊嗎?」
九十九緊抓著焰椎真的肩膀,風呼嘯地劃過衣襟,夕陽的光輝漸漸黯淡。
失去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沒所謂嗎?
從始我們沒有人會再記得蓮城焰椎真這個人,都沒所謂嗎?
跟愁生通信的時光,最珍而重之的約定和承諾化整為零,都沒所謂嗎?
改變過去到底會發生什麼,根本無人能夠知曉。
你願意承受一切後果麼?
焰椎真輕輕撥開九十九的手。
語氣平靜得令人不寒而慄。
「只要愁生能活下去,我什麼都願意做。」
就算忘記了我,也沒關係。
我只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僅此而已。
「…我明白了。」
九十九嘆了一口氣,他非常清楚,焰椎真一旦決定了的事,就沒有人能阻撓他。
他能做的,只有祝福。
然後把口袋中的小東西握在手心,拿出,攤開。
「那麼,我一直保管的它,現在應當物歸原主了吧。」
安靜地敞在溫暖手掌心的,是屬於愁生的戒指。
焰椎真眼框不禁一熱。
慢慢地,小心奕奕地,拿起它。
「那是我之後擅自取走了的,因為我知道這戒指對愁生非常重要,所以暗暗地對它起了誓言。我一定會幫他轉達臨終前的遺言,亦會把戒指交回給那個人…這就是我一直所背負的那個遺憾。」
焰椎真緊緊地把戒指握在掌心。
「愁生臨終的遺言,是對你說的…」
九十九難過地閉上眼睛,不敢直視眼前的景象。
對不起,焰椎真。
跟你的約定,我無法去了。
好想見你,好想見你…
熱淚流落臉頰,化成雨點。
「其實我就在…」
戒指只餘下冰冷的觸感。
「我也…好想見你呢…愁生。」
請你原諒我。
原諒我接下來為你做的事。
一夜漫長過去。
朝陽照耀大地。
時間片刻不留。
沙漏被打碎了,粉沙紛飛散落一地,何處收拾?
既定的命撸绾胃淖儭
愁生瞪開眼眸。
他聽見了聲音。
一聲,一聲…像是呼喚。
在這絲破曉的冬季朝陽,厚重的雲開始在天邊積累,待回想必會變天了吧。
起床,推開閣樓的採光窗。
跟平常一樣的光景。
不同的,只是後花園裡的紅色小狗屋,小焰在朝他拚命的呼喊。
看見主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小焰抬起頭來,不斷的吼叫著。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愁生?別理牠了,快點梳洗準備,今天早上跟高中的校長約好了,絕對不能遲到的!」
「…嗯,我知道了。」
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西服,繫上領帶,一絲不苟,就如平日。
整理好儀容,面對眼前在鏡中的自己,愁生輕輕露出苦笑。
大概,是焰椎真寄來回信了吧?
晚一點回來再看,應該也沒關係。
打開了門,愁生步出了房間,餘下一室空蕩蕩的寂寥。
父親和母親早已經坐在車上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揮手示意愁生快點上車。
時間是早上七時十五分。
到東京的路途大約需要三小時吧。
一切跟預定的絲毫不差。
就在愁生步到車前,伸出手打開車門的時候──
──汪汪!!
手腕突然被咬了,留下明顯的咬痕。
平日乖巧的小焰竟像發了狂,衝過來猛地吼叫著。
愁生捂住了手腕,感覺到異樣。
「愁生!手沒事吧?用衣服蓋起來,待回可不能被校長看到啊!」
「那只狗還是把牠丟了吧!大清早就這麼吵,現在竟然還敢咬主人!礙事!」
母親焦急極了,作勢想向小焰就甩一巴掌。
卻被愁生迅速阻止了動作。
「不可以這樣對小焰,牠不是故意的。沒關係,手沒有事…我先去安撫牠一下,待回就過來。」愁生不顧母親的謾罵和父親再三催促的聲音,把小焰抱回到狗屋去。
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
可是,問題出自哪裡?
冷不防小焰從愁生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然後立即奔跑到後花園的轉角,站在「信箱」的面前轉圈,焦急地呼叫著。
就算有信,平日也不會這麼緊張的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愁生摸了摸牠的頭,叮囑道「好好,我收信就是了,可不能再吼了喔。」
說罷,打開了信箱。
然後,倏地驚訝得瞪大眼睛。
小小的箱子卻擠滿了紙片,如雪紛飛掉落。
那是一封封寫著潦草的字且沒有信封的信。
蓮城焰椎真通宵達旦地奮筆疾書。
寫了一張又一張,密密麻麻的,有些則是大大的粗字體,刺眼的紅色墨水,在白紙面上化開,一句又一句。
用最簡單的言語,表達最關鍵的意思。
塞滿了信箱,仍然害怕不夠。
儘管手指在酸痛得禁不住顫抖,牙關在格格作響,眼框溢滿的熱淚糊濕了紙化開了墨,他依然繼續寫下去。
『愁生,明天絕對不能上車!!』
『愁生不可以去,不可以讓車駕上國道!』
『二月十二日早上留在家,哪裡都不要去,整天都不能去任何地方!』
這是怎麼一回事?
眼前是一張一張用紅色墨水寫的,兩年後的未來預言。
碓冰愁生臉色煞白,翻開了雜亂的信,全是蓮城焰椎真的潦草筆跡。
看著看著,心臟在砰砰作響,連自己都能清楚聽見。
『愁生…求求你,千萬不要去。』
『去了的話,你會死的!』
愁生眼前一陣暈眩,跪在地上。
……去了的話,會死?
遠處已經傳來父母親不耐煩的催促。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毫不留情地流走。
錶面上指針在轉,現在是七時二十五分。
兩年後的焰椎真到底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寫下眼前的信?
打了個哆嗦,冰冷的溫度從指尖咝兄寥怼
喉嚨乾涸得發不出聲響,手卻不猶豫地繼續翻閱,焰椎真擠滿了視界的文字。
『兩年前二月十二日早上八時,上坡國道會發生車禍,駕車的是我那個醉了酒的混帳老爸,他會撞上你們的車…然後愁生你會在這場車禍中死去!所以千萬不要上車,今天不要去任何地方,不可以離開家門一步!只有這樣做愁生你才不會死,兩年後的約定亦不會失約。
求求你…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知道我現在寫的東西是很難令人信服,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對不起,我現在才寫信告訴你…因為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希望能夠趕得及阻止你。
愁生,不要去!
無論如何都不能去!
我想見你,好想見你,不管在兩年後也好,今後也好…
所以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們才能有機會相見。
求求你…愁生,請你不要死。
你一定要看到這封信。
你要相信我!!』
筆尖離開紙面的一剎,鼻樑深處頓時湧出一陣酸痛。
昏黃的燈光下寫滿了大大小小的醜陋字體,充滿了塗改的痕跡,還有直接報廢變成垃圾的紙團,遍佈地上。
這光景,跟第一次寫回信給愁生的那夜,不侄稀
甚至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那時候,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呢?忐忑不安?還是高興喜悅?
他幾乎記不起了。
纏滿繃帶的手又滲出了血。
桌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記不起,那時候有多幸福。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記不起,寫過的信,看過的照片,聽過的琴音。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記不起,收到信的時候凝滿笑意的嘴角,收不到信時滿心的失落。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記不起,我經常幻想,你就在我的身邊。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記不起,原來現在已經是能夠把握的,最後的時間。
鐘面的數字模糊了一片。
焰椎真掩住了臉。
無法冷靜下來。
想阻止轉動的分針,想永遠將時間停留靜止。
留在這一刻。
兩年前的愁生還活著,站在這裡的這一刻。
最後,寫下的那句話。
最後,看到的那句話。
『愁生,我愛你。』
耳邊傳來尖銳的車鳴聲。
愁生收起了信,快速地跑到車前,卻並沒有上車的打算。
灰色的雨雲不知不覺間已遮蔽了蒼穹。
早上七時三十分。
「媽媽,抱歉,我不去了。」
「什麼?!愁生,你現在才來鬧什麼彆扭!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快點上車!」
「不,我不去。」
母親不可致信地張開了嘴,從沒反抗過她的兒子,竟然掙開了自己的掌舵。
「…你說什麼?」
「我不去,請媽媽你們也不要去。」
「怎麼可能不去!時間都已經約定好了,你要我們失信於人嗎?校長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不能這麼任性!」連父親都不禁嚴厲起來。
母親捉住了愁生的手腕,歇斯底里地叫道。
「快上車!只有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去,這對你的將來多重要啊!」
如果我還有將來的話。
「不…我不要。」
愁生甩開母親的手,退後。
已經夠了。
「我不想去東京唸高中,我只想繼續留在這裡。」
一直盤踞在心底的話終於和盤托出。
「這些事能讓你自己拿主意嗎?!」
「那是我的人生,為什麼不能讓我自己選擇?」
再次甩開母親的手,愁生斬釘截鐵地道。
早上七時三十六分。
「父親,開車。」
說罷,汽車隨即發動了引擎。
轟隆的聲響劃破天際,刺痛碓冰愁生的耳膜。
「…等等!!」
「你不去沒關係,我們去好了。乖乖在家裡等著,下次入學考可不容你再任性。」
「不可以,媽媽!」愁生急忙拍打車窗。
他以為只要自己不去,就能令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車子已經發動,正往前奔馳。
「等一下,不能去!」
可母親還哪裡能聽得下他的聲音?
追上去,車已經駛上柏油路,轉彎,再看不見它的身影。
撥起手機,卻沒有人接聽。
早上七時四十五分。
碓冰愁生回到後花園的紅色小狗屋前,小焰正在舔著他指尖的戒指。
將臉埋在雙膝間,這樣做真的對嗎?
真的可以嗎?焰椎真。
明明死掉的人應該是我。
如果我沒有死去的話,你我又會變成怎樣?
未來的你還會搬進這個家嗎?
我和你還能夠繼續通信嗎?
我們…真的可以相見嗎?
早上八時十分。
指針正在轉動。
車禍已經發生了吧?
距離愁生死亡的時間,還餘下數分鐘。
最後的數分鐘。
數著、數著……蓮城焰椎真卻突然覺得眼皮很重。
眼前的數字漸漸看不真切。
濃重的睡意無法抵抗。
改變過去的後遺症,開始了麼?
愁生,你有沒有上車?
你現在,是否還活著?
如果是的話,就好了……
意識慢慢模糊,眼前的光影在不斷晃動。
混沌了輪廓,沒入黑暗。
早上八時二十九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愁生凝視眼前的時計,秒針正一步步移動著。
在最後的一格,他閉上了眼睛。
心臟起伏得連胸口都發疼,害怕下一秒就會停止跳動。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然而分針終於走到三十。
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重新,慢慢地張開眼簾。
抬頭望向天空。
下雨了…
我還活著。
心臟還在跳動,血液還在流竄,呼吸還在咦鳎渲溉阅芪站o。
雨點沾濕了眼角,由臉頰流落到鎖骨。
我還能叫得出聲音。
呼喚你的名字。
焰椎真。
焰椎真……
謝謝你救了我。
我重生了。
可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