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茶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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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陆准根本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快于大脑动起来。他从虚化了的墙中穿过，飞步上前直冲向脚步迈到池塘边缘的女孩。
　　就在陆准要拦腰将萧东靖拉过来时，萧东靖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瞪着陆准，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了主人原本的开朗活泼，而是充满了森冷的敌意。她像是不认识陆准那样，一下子后退几步躲开陆准，同时最后一步落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顿时落进了池塘。
　　陆准心中大惊，他不明白萧东靖怎么变成这样，但此时的情况并不容他多想。女孩落入池塘之中竟然悄无声息，甚至一抹涟漪都没有泛起，绿莹莹的池水像是无形的怪兽将她吞没。池中露出大半身体的女鬼此时抬起头来，贴在她面孔上丝丝缕缕的头发后面，全部被眼白占据的眼睛对着陆准，后者便清楚地从中望见了那眼睛里瘆人的笑意。倏地，女鬼一个猛子扎入池中，从她的身影看出来，她是朝着萧东靖游过去了。
　　在女鬼消失的瞬间，四周聚集的鬼魂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忽然就发了狂全朝着陆准袭来。
　　陆准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向空中抛去，符纸飞起来又落下之际嗤啦燃起来，继而被陆准横在胸前的辟邪长剑拦下，火光大盛，竟将陆准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大道其行，天地自然！”陆准朗声念咒，持剑将扑上来的鬼魂斩灭，一时间后院中腾起大片大片阴沉烟雾，夹杂着鬼魂的嚎叫从池塘周围向四下里飘荡而去。在剑光所及的方向，所有鬼魂烟消云散，它们白做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傀儡，无知无觉，到了今日被彻底打散不留一点痕迹。
　　陆准神色冷冽地看着鬼魂在眼前消失，当院落逐渐清净下来之后，他转身跳进了池塘之中。
　　池水冰冷，和昨晚没有任何区别。他勉强睁开眼睛，却无济于事，入目便是漆黑的一片，即使他努力划动手脚也无法激起这潭死水中任何波纹。手摸进怀中拿出准备好的符纸，上面裹着层蜡，遇水不化。心中默念完咒文后，符纸发出了澄亮的光。
　　光照亮眼前一方，陆准刚看清眼前，竟是和自己面对面只有咫尺毫厘的一张脸！这张脸在浑浊的水中不知泡了多少时日，浮肿苍白，分不清男女。脸上一双眼睛翻白，却又直盯着陆准。
　　受了这个惊吓，陆准险些没憋住嘴里的一口气呛了水。他慌忙划着倒退开离那张脸远远的，又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将心稍稍放下，继续往下寻游。

　　这湖中哪来的尸体？这座宅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萧东靖又和这事情有没有联系？
　　陆准一脑子的疑问，水下强睁着的眼睛开始酸胀难捱，而这湖仿佛没有底，这么久也没再见到什么。
　　忽然，陆准脚腕一紧！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脚腕，力气之大将陆准往下拽了很深的距离。陆准忙低下头，对上了萧东靖瞪圆眼睛的惨白面孔，她张着嘴，稀疏的气泡从中冒出，无声地向他求救。
　　两人一起往下沉，陆准感到脚腕上重量渐重，他骤然弯下身体将萧东靖的手从自己脚腕上掰下来，然后反拉住她欲往上游。然而才动了一点，底下蓦地一沉，更大的反力将两人扯得往下坠。
　　陆准心跟着一沉，随即腾出一只手来拔剑，辟邪剑的光在暗沉的湖水中荡漾开来。他松开了萧东靖的手朝下游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每晚莫名出现的湖中女鬼紧紧抱着萧东靖的双腿。感觉到了辟邪剑的光，女鬼抬起头来，用眼白瞪着陆准。
　　陆准含住一口气，长剑划开，向女鬼朝头劈去。女鬼“眼看”着剑朝自己袭来，不躲不避，竟还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就在剑气将她飘散开的头发激得朝两边又震颤了一下，那张本就恐怖的脸上随即出现了一道渐深的黑色裂纹，两边兼扩出无数细小裂缝，黑如墨汁的尸气从中飞速流出。
　　就在剑刃离女鬼只有毫厘之距时，那女鬼猛地放开手如巨石般迅速沉入深黑的湖底，萧东靖随之得以解脱。
　　陆准连忙搂住她，带着她往上游去。很奇怪，这其间他没再碰到过什么尸体，好像刚才的惊魂面对面只是他的幻觉。

　　萧东靖到了湖边的空地上时早没了意识，陆准放下剑双手按着把她呛的水压出来。
　　四周一片冷寂，只有他的喘气声。而后女孩将水都咳了出来，才慢慢转醒。

　　“我、我怎么了？”萧东靖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却对上了陆准充满复杂意味的眼睛。
　　“你都不记得了？”陆准皱眉，心里飞速翻找从前看过遇到过的事情有没有类似情况，“刚才的女鬼差点把你给拖到湖底，八九不离十是要拿你当替死鬼。”
　　萧东靖脸上的疑惑和震惊不似作伪，她想了想急急分辩道：“我早就在自己房间睡下了，根本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只觉得身体好像有点沉，然后就这样了......”她正说着，倏地打了个喷嚏。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再待下去恐怕要感冒。陆准扶起她往大堂走，刚进院就听那只金毛全身绷紧对着萧东靖一阵狂吠。
　　陆准意识到事有蹊跷，进了大堂之后示意萧东靖赶紧联系萧介。
　　半个多小时后，萧介和郭怀义赶了过来，两个人脸上虽然都挺严肃，但还是能看出来还没消退的睡意。

　　“到底怎么一回事？”萧介问道，他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萧东靖身上，带着很明显的责问，后者低着头不说话。
　　陆准那边拿出了四个白蜡：“两位先等等，我要看看萧小姐的问题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两人不知道陆准要做什么，听了他的话只好在稍稍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外头金毛还对着里面时不时叫唤。
　　陆准画好阵，让萧东靖走到中间，然后把白蜡点好。大堂里的灯熄灭了，只剩下蜡烛昏黄细长的光亮在墙上摇晃着。陆准口中低声飞快地念完，抬眼看了眼西面的墙。
　　那上面，一片空白。
　　果然。陆准心中叹道，随即手一挥灭了蜡烛：“可以了，开灯吧。”
　　灯光亮起，三人用同样的迷惑目光看着陆准。
　　“不瞒三位，萧小姐的确出了点问题。”陆准说，“说通俗点，就是魂丢了。”
　　说完后三人脸上齐齐变色，萧介和郭怀义都朝萧东靖投以震骇的眼光。
　　“知道原因吗？”最后萧介问。
　　陆准：“是后院湖里的女鬼给勾走了。那个女鬼有点道行，估计死得有点年头了。”
　　“果真是有鬼？”萧介这话并非问句，之前他跟陆准说的话里就几乎已经认定了这宅子不干净，于是他继续问，“只有一个女鬼？”
　　陆准：“不是。这宅子估计被人下了咒，外头的野鬼也都被引过来了，连狗都不怕，光明正大进来，跟那个女鬼一起。幸亏萧少爷没让萧老爷搬进来，不然后果严重。之前那几个死了的工人，就是被当了替死鬼。”
　　萧介脸色很不好看：“那依陆先生看，这座宅子的咒是我们买之前下的，还是之后？”
　　陆准：“实话说，一开始我来看这房子，乍看之下好像是占地风水吉利，但细看却觉得有点诡异。今晚我在房顶上待了会儿，总算弄明白了，这宅子根本不是给活人住的，它分明是按照古墓室的规格建造的，但因为建在地上，所以叫阳冢。”
　　三个人根本不明所以，他们可从没听说过有人把墓室建在地上的。
　　陆准继续说：“并且，这个墓室还很不寻常，现在咱们坐的大堂，就像个主墓室，它和后面的池塘正对着，中间虽然被房子隔着，但如果那池子里有鬼，鬼气则正通着此处......”
　　话说到这里，三个人神色更加不自然，均是觉得自己进了坟冢似的沾了晦气。尤其是郭怀义，简直有些坐立不安了。如果沈星河在这里，一定会淡言淡语嘲笑两句。
　　陆准微笑了下：“此时已经过了鬼气最重的时候，我们可以放心在这里待着。不过如果不知道的，长期住在这种房子里，就不止折阳寿那么简单了。就像现在，萧小姐被女鬼勾走人魂，今夜差点丧命。至于昨天晚上推我掉进池塘的人，估计就是萧小姐了。”
　　萧东靖愣了下：“啊？是我？”
　　陆准点头：“你当时被女鬼上身，并不是本人的意愿。而且如果不是你推了我，我还不至于弄明白这么多疑点。”
　　萧东靖：“既然我被勾走了魂，怎么我现在还能意识清楚地跟你说话？”
　　陆准：“人有三魂六魄，你被勾走的只是一魂，而且因为这女鬼和宅院都是被人下过咒的，所以你又跟一般丢了魂的人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那女鬼原本今天就能借你的身体还阳，那可真是要为祸人间了。”
　　萧东靖追问：“那怎么办？”
　　陆准：“自然是要把咒破掉，然后除掉那个女鬼。”
　　三人听他说得如此轻松，不禁有些不信任。
　　“要不要跟你老板联系一下？”郭怀义探问。
　　陆准：“这点事情用不着我家老板出马，我跟了老板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些本事的。如果这次事情没办成功，我也没脸再去见老板了。”
　　萧介：“那陆先生准备如何破解这座宅院的咒，又怎样除掉那个女鬼还有众多野鬼？”
　　陆准：“有句话我要先说在前头，这座宅子即便是干净了，也不能住活人的。所以萧少爷这钱总是白花了的，除非能退掉。但因为房契上已经落过您的名字，还回去之后除非找到了新的买家，否则还是要折损您萧家本身的运势。”
　　萧介已经顾不得去计较买宅院钱财上的得失了，他诺大一个萧家才是最重要的：“那该怎么办？”
　　陆准：“照我说，您还不如直接把它当成坟冢。阳冢要不得，就把这宅子拆了，弄个规规矩矩的墓地。”
　　土地归国家所有，但是凭借萧家的实力，买这么块地来给自己做墓地还是可以的。
　　萧介没回应，陆准继续说：“眼下首要一件事儿，就是破土。麻烦萧少爷，叫几个工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