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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一百七十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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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早膳桌上,馨儿只挑了几口清淡便放箸,改品香茗。
满桌的江南精致美馔仍旧摆在她眼前,但她眸也不抬一下,转而起身走至窗前,盯着悠闲地梳理着羽毛的白色鹦鹉。
“近来你进食越发少了,莫不是这些菜肴不合你的口味?”司马昭飘然而至,含笑注视着她,宽薄的唇角抿出近乎宠溺的笑。
“带我出去走走吧,就像往日那样,还记得曾经我们放纸鸢的地方吗?”馨儿淡淡说道,仍未回首。
司马昭一愣,这是她自嫁入司马府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虽然言语不冷不热,但此刻自己的心仍剧烈的跳动。
路上,馨儿不时地掀起车帘,望向远处黛青色的山峦,雾气浓重,更添朦胧之美。
倏然一阵晕眩,她微微阖目,轻轻抚上小腹,几滴清泪顺着芙颊淌下来,她苦笑着拭去眼泪,顷刻间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陡然停住,馨儿轻撩车帘,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宅院,亦甚幽雅。
少时,吕巽与吕安俩兄弟一齐出来相迎。
原来吕家家资富饶,周匝百里之内,田圃池塘,山林川薮,尽是吕氏家业,就连嵇康先前所住的几间屋舍也为吕安所赠。
吕家兄弟自幼丧父,仅有一老母常年卧病在床,其兄长吕巽独自料理家事,凡事凭着自性而行,自恃富足有余,风流成性。
而吕安常结交侠烈之士,手段慷慨,吕巽只认为他的弟弟是个呆子,闲暇时也不理会。
不过吕巽在官场上有些手段,也谋了个官职,司马昭念其办事干净利落,便收为己用,如今无故造访,也是有事相商。
馨儿见吕巽面不善,也不愿多言,只与吕安闲聊几句,便起身要走。
“夫人若不嫌弃,不妨到我的竹屋小坐片刻,竹屋就在前面不远处,不知夫人愿意否?”吕安急忙岔开话头。
馨儿回望司马昭正与吕巽在内室密谈,也不好上前打搅,便微微点头,紧随吕安离开。
待来到竹屋,百米处的草丛中惊起一只兔来,兔儿腾地飞跑,一紫袍公子放马赶过来,连射两箭,皆射不着。
吕安起了兴致,飞身上马,搭起弓箭,一箭射个正着,兔儿倒了,那公子拍手大笑,馨儿定睛细看,竟是宇文,没想到会在此处遇着他。
宇文笑道,“兄台箭法了得,我不及也。”
“公子言重了,方才射倒的兔儿,公子拿去便是。”吕安淡淡一笑,翻身下马,抚着马儿的鬃毛,黑眸里一泓宁静的幽湖。
宇文撩目朝馨儿一望,玉面掠过一丝嘲讽,唇角勾起,哂道,“好一个所在!只该聚饮一回,只可惜是个荒野去处,并无酒家,不如寻些火煨起那兔儿,也勾咱们下酒。”
吕安闻言,便请宇文入屋,宇文含笑下马,缓步走至馨儿身旁。
馨儿眉心稍蹙,迷汪汪的秀瞳微阖。
宇文则静静视她,轻道,“夫人,许久未见,可还认得宇文否?”说完冷艳脸上风平浪静,大步进屋。
馨儿颔首,不言不语,也进了屋。
案上早已摆上了各色佳肴,吕安走近前来迎诺道,“今日难得公子贵步至此,谨备瓜果鸡黍,村酒野簌数品,请公子将就些用罢。”
宇文拍案大笑,“只要有酒便好,兄台,坐下与我痛饮几杯,如何?”
他们二人把酒言欢,似乎忘却了身边还有一人。
“你为何会来此地?”馨儿陡然一问。
“我?”一眉稍稍掀起,完美面容挂上浅淡哂意,“我已辞了官,在府中憋闷,只得出城打猎,也可打发漫漫苦日,夫人好端端的也出了府,莫非与我一样,出来透透气?”
“这倒也奇了,曹爽竟把你给忘了?难道你想终日如此,这可不像你啊?”馨儿甩一袭华丽回眸,嫣唇纯真一笑。
宇文含笑睨着她,“司马昭与吕巽密谈什么,难道你不好奇?我可听城里人讲什么羊皮书……貌似他也对此感兴趣?”
羊皮书?馨儿字字进耳,也字字冰心:他怎么会知晓司马昭的心思?莫非司马昭真得在寻找那张羊皮书?”
一杯接一杯,宇文薄唇得意抿哂,似醉非醉的细眸浅眯,轻叹,“这样也好,日日醉,夜夜醒,拜司马昭所赐,连个未婚妻都留不住,如今只能孤身一人……”
馨儿脸儿涨的通红,秀美下颌微扬,嗔道,“你必定醉了,说得什么胡言乱语,吕安,还不快派人送他回府?”
宇文黑瞳蒙上一层怨恨的泪光,身子微微颤抖,苦涩一笑,“昔日我与你在郯城,过得可算舒心,难道你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馨儿略顿,背过身去,不敢再直视那双破碎的俊眸。
“好……好……只要你过得幸福,我再不与你纠缠,不用派人送我,我会自己走……”耳畔响起一个微弱且犹豫的声音。
她顿觉鼻酸,旋即转身,却见宇文趔趄走出屋子,牵过马缓缓离去。
馨儿伫立门前,眼底却掩不去那淡淡寂寞。
吕安浑然不解,也不知宇文与馨儿之间的过往,但隐约看见馨儿泪眼朦胧,心头掠过一抹莫名的不祥。
突然风变大了,远处的大雁匆匆冲上云霄,丝毫不留恋这里的宁静。馨儿肩上的秀发在风中瑟瑟抖动,她脸上异常的失落,望着眼前的竹林一言不发。
不知何时,司马昭手拈一朵野菊,递给馨儿,她闻了闻,用手抚摸着花瓣儿。
“这花不仅小了,连香气也淡了,好没意思。”馨儿叹息一声,轻轻丢开,满眼哀伤。
司马昭拉过她冰凉的双手,细眸内脉脉深情,“你的手又变冷了,真不知要暖到几时,你才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心……”
他的目光灼灼,一双手温暖厚实,却仍旧温暖不了佳人。
馨儿黛眉微蹙,薄唇翕动,“我发现,我们两人是极不适合的,给予不了彼此所要的温暖……”
她的话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终是激怒了眼前的男人。
司马昭抿起薄唇,抽走了自己腰中玉带,登时锦绣袍衫四开。
“你做什么?”馨儿一怔,下一刻,已看见他已将自己的双手按进了精实的胸口。
“它也不足以温暖你么?不能么?”他唇抿一线,“还不暖么?”手将胸前最后一层中衣掀开,将她一双手儿包裹进去。
这……馨儿失了声。
这男人近在盈寸,她看得清他眼底的情绪,那是一种似于疯狂的偏执。
“你,你……”馨儿轻声吁出气来,幽道,“你这是何苦呢?明明知道我心里盛满了对你的恨,恐怕这一辈子都好不了。”
司马昭瞬然窒住。
“我们回家吧。”他放下她的手,整理好衣裳,又握住她的手,愈发的紧,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再也抓不住。
馨儿默默注视着那永远晦疑莫测的表情之后棱角分明的面孔,开始慢慢理解这世人前赴后继,宁可舍弃生命爱情也要夺取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他心中权力是挥之不去的印记,也是他守护亲人的利刃,也许他每每追逐都是为了给予自己更多的爱,那正是他诠释爱情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