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徒慕高义

115、重逢

　　眼睁睁看着门主就在几丈远处失力倒于血泊之中，死不瞑目，而下手之人又一次凭空失去了踪迹，门众有些人已是按耐不住想要撤退保命。杀手比的就是速度和隐蔽性，如今门主都已惨死当场，自己这些不入流的虾兵蟹将还继续留下来，简直就是找死。

　　这时有人轻笑一声，从高树顶端一跃而下，千机门中人纵然人数众多，此时却丝毫也不敢怠慢，手抓紧了兵刃，全身高度警戒，肌肉紧绷，生怕下一个无声无息死去的人就是自己。

　　待那人逐步逼近，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次这人不是冷月！方才只顾打斗竟未曾发觉此人靠近，很难说此人是否在冷月出现之前便已到来，倘若果真是那样，在现在这种难辨敌友的状况下，他们的麻烦又多了一个，且很可能更加棘手。

　　这时已有人低声惊叫：“那剑……是长风！”

　　越来越多的人顺着那人的声音将目光落在那柄即使在夜色下依然寒光凛然的已出鞘的剑，再转向那笑意森森的清俊面容上，确认无疑，霎时，人群已是大乱。

　　武林传闻冷月公子与长风乃是不打不相识的至交，如今这般……难不成是来搭手解决他们的？

　　现在即使想跑，还逃得了么？

　　萧昼锦看到慕容景风出现的霎那心中已是涟漪尽起，于是便由阴影之中缓步走出，却不再向前，他听到声响，同时转过头来，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

　　谁都没有先往前迈一步。

　　却同时忽视了千机门人。

　　萧昼锦脸上的笑意突然盛开，不能更艳：“你来做什么？”

　　“不是我有意开脱。千机门主固然该死，冷月公子今日这般大开杀戒，却是为的什么？”蹙眉望向她手上仍自滴血的雪亮匕首，慕容景风冰冷淡漠的嗓音响起。

　　“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挑衅的笑划过脸畔，恍如若有若无的提醒，“我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了。”

　　他的狭长的眼在暗夜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几乎没作任何停顿，飞逝而过，接着是一声笑，任谁都听得出其中包含的轻松与无谓，绝胜一柄利刃，杀人而不血刃，“也好。我怎么忘了，你死了，天下第一便是我囊中之物。”

　　她眼角微微上扬，眼睛闪烁却空洞，“好，很好。”她从不知情爱也可以如此缠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洒脱。没想面对他时，在瞬间便被击败，溃不成军。是自己没有达到他的境界，无心无情。自己方才的话于他而言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他不再爱了，所以也不可能再懂得。可他知道他的话有多少分量吗？又糊涂了。他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也自然感受不到心如刀割的苦痛。

　　一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偏偏自己看到他毫不相干毫无关联的两面。温柔笑靥耐心缱绻都是真的，可冰冷诀别漠然抛弃也是真的。该相信哪一个？又该忘记哪一个？执著太过以至放不下伤到的确确实实是自己，淡然放手付之一笑又实在太难做到。是了，她还是那只掉在名为“爱”的崖底的困兽，最后终于没能看开。

　　神思恍惚之间，萧昼锦没有注意到，一道利芒带着细小风声划破月夜直朝背心而来。

　　慕容景风却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不着痕迹地侧身挡在萧昼锦身后，指间多了一枚淬毒的暗器，他的本就少得可怜的笑意瞬间冻结，俊美无俦的脸上完全是一副被惹毛了的形容。

　　原以为传言不可尽信，看来冷月公子和长风的关系还相当僵持，且冷月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发暗器的那人还以为有机可乘，可没想天不遂人愿，明明本意是要杀冷月一个措手不及的，如今的境况怎么看怎么是像是冲着长风去的，简直是百口莫辩。苍天啊，一个都解决不了现在竟然惹了两尊大佛，他自行了断算了……

　　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拔刀自刎，方才那枚暗器就以数倍的速度被抛还回来，无处可躲，他眼看着尖利穿透心口，毒液渗入血脉,痛苦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哈……技不如人罢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都是怎样在剧痛之中死去的呢……自己终于要去赎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