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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来。可好? ...

  •   (三)
      在知道成为制片人的内幕后的这一个星期里,我像是个角斗士一样,每天都加班至晚上十一点。我不愿成为姚奕宁的棋子,至少不会轻易受他摆布,即使他是我的老板之一,是推我上位的幕后高人,但不代表我就要靠着他这棵大树高枕无忧,或是破罐子破摔的混日子,骄傲的血液不容许我这样!
      骄傲的筹码从来都不是轻易可以拿到的,直到周五晚上八点五十,整个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助理可可在加班的第二天就开始抱怨我被人打了鸡血了,带着全组人一块在这儿拼老命。自打姚奕宁到访之后,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便源源不断,其中不乏猜测关于制片人之位内幕的零零种种,但我统统装作不知道,因为在我成功“制衡”姚奕宁之前,什么都是浮云!
      从洗手间出来,路过消防门,我听见同事梦瑶在讲电话:“当上制片人了,还不往死里显摆一把啊,要是我也这样,……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这才第一把火呢,往后还不知道呢……那可不……我都觉得她是生理期紊乱了,内分泌失调……”
      尽管早知道背后的闲言碎语,但到底是第一次亲耳听见,强压着心里的气愤和委屈,我径直冲回办公室,全然不理会可可她们满脸的疑惑。
      透过玻璃幕墙,无声地喧嚣犹如潮水拍打着我心里的堤岸,一次又一次,一点点地冲刷掉我强势的武装。
      桌上的奶茶早已没有了温度,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出神了多久,直到可可敲门进来,我才强打起精神应付。“明蕊,这是前四期节目的具体方案,你看一下吧,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执行了。”可可话里有话,她是在提醒我,该下班了。
      我将她递过来的方案浏览了一遍,还算欣慰,起码她们对我怨声载道的同时没有拿工作开火。我抬头对她笑了笑:“很好,下周我们开始开机。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帮我谢谢大家,改天我请吃饭。”
      可可礼貌地点头道谢,转身出门之前,她客气地说了句“你也早点走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知道,这句话里更多的不是出于对我的关心,而是为了她们自己,毕竟没有人愿意加班加得连周末都泡了汤。其实在这个三线城市的电视台,只要不是大型节假日,不在新闻栏目,基本上还是少有加班的时候,这样一连四天,天天加班过了晚上十点,任谁都会有抱怨,何况还是我这个走后门的领导挑的头,但无论怎样,现在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将方案传给姚奕宁后,我决定办公室好好地收拾了一遍,这几天忙得都没时间收拾,整个房间像是龙卷风刚来过。正好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忙接了起来,是□□打来的。“打你手机没人接,我猜你肯定还在办公室。”
      我叹了口气,苦笑到:“是啊,刚忙完。”
      “又是咖啡面包对付了?”
      “没有,正准备回去呢,弋琳在家给我热着饭。”说出这话,我都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艾弋琳同志明明去了同事的生日Party,想来此时正在KTV里风生水起呢!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下了火车就能有人陪我吃个正宗的晚饭呢。”
      我的心“咯噔”一声,他回来了?怎么可能!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的吧!
      “丫头?你在干嘛?”见我许久没有说话,他有些急了,“你没事吧?我…我真的回来了,就在你单位楼下……”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拽上风衣和包直径冲向电梯。办公室在十楼,电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到,可我却觉得好慢好慢。然而,出电梯的一刹,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听着自己心跳,我的理智接管了感性,满脑子都想着千万不要太激动,一定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打招呼的念头。
      穿过透亮的玻璃门,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可脚步却怎么也快不起来,脑子像是被清空了似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身穿黑色风衣,背对着办公大楼,右手拎着个不大的行李箱,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阵寒风,他转过身来,看见我,先是温柔的一笑,然后将他的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一刻,所以预备好的台词通通堵在了喉咙里,只有呼出来的白气在无声地诉说着我一百八的心跳。
      “怎么了,傻丫头?”他笑着说,露出了洁白的牙,“一年不见,我又黑了,所以不认识了吧?”
      是啊,他又黑了,可是他的眼睛还闪那样的光亮,笑容还是那样干净。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在脑海中印下了这张带着酒窝的笑脸,当时夏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我看着有种晕眩的感觉。
      见我半响没有说话,他微蹙着眉问:“你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啊?”说着,用手背轻触着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开了他温热的手,生怕他的手穿过火烧似的脸碰到我乱撞不止的心。“没有啊,我只是想看清楚你是不是本人嘛。”
      他浅笑着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走,吃饭去。”说着,拉起我的手。顿时,我全身一缰,除了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面对一桌的清淡温胃的食物,我还沉浸在他一系列的举动里,不停地猜测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还是只是朋友间单纯的左手拉右手。
      “先喝点粥。你胃不好,太晚了不好再吃那些太扎实的东西了,要不会消化不良的。”□□边盛粥边说。
      看着他将砂锅里的粥盛进小碗里,然后仔细地一点点吹凉些,心里满是暖意。无奈暖意未浓,突然的一个寒颤,将我的脑子激醒了一大半,“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轻轻地把粥放在我面前,喝了口茶说:“休假,所以回来看看爸妈。”
      这时我才记起月底是他爸妈的忌日,无措地望着他,而他只是一味的催促我“快吃,待会儿凉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粥,□□则坐在对面看着我,时不时地笑笑,俨然一副长兄慈父的模样。
      □□不会抽烟,所以等我喝完粥时,桌上的茶已经空了半壶,也不知道他晚上还睡不睡了。
      “回来都不说提前通知一声,刚才我还真以为你在逗我玩呢。”我嘟着嘴,略带嗔怪地说。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两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这是奶奶托我带给你的。”
      我疑惑地拆开了包装,是一盒弹壳和一只酱红色的小木马,还有堂哥纪明博的一封短信。信里说,奶奶知道我有了新的工作角色,今年肯定又不能陪她过年了,所以提前把礼物捎来了,还有就是注意身体之类的叮咛嘱咐。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像被什么给揪在了一起,手指不禁在信纸上摩挲。
      “奶奶还好吗?是不是又一个人偷溜出门旅游?”我用带着哽咽的声音问□□。
      他边点头,边说:“奶奶她老人家很好,前些日子明博陪她去了趟福建,回来可高兴了。这个小木马就是从那儿带回来的。”
      我端详着只有手掌大的小木马,心想,到底还是奶奶最懂我。“我记得小时候我就有一只这样的小木马,不过是可以骑的那种。因为是爸爸亲手做的,所以整个院子只有我一个人有,别的女孩可羡慕了……”说到这,我才算是,看出了奶奶的心意——奶奶这是在提醒我,家,想我了。
      “对了,回来之前我和叔叔通了电话,叔叔和阿姨好像还不知道你当制片人的事儿。”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嗯,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他微微张了张嘴,可是到底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话也是弋琳、安琪时不时也会来上几句,但我总是很抵触甚至是反感,因为那是我最深的伤口。这个伤口尽管已多年,只可惜,它非但没有好转,相反早已感染化脓,腐肉横生,单单的几句劝慰之语怎么能治愈?
      “弹壳可是我攒了一年的,帮我存好呀。”知道谈话已然逼近雷区,□□转了个话题。
      我放回小木马,拿着那盒弹壳看了看,“凭什么啊?我帮你保管的弹壳都有满满一大盒子了,你也不说给点儿管理费。”
      “你不会这么计较吧?这可不该是人民群众对子弟兵的态度啊。”
      我哼一声:“那你这人民子弟兵对人民群众什么态度啊?不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吗,你可倒好,直接剥削我这平头百姓的时间、精力、劳动力啊!”
      听我这么说,他乐了。“哟,这制片人当的,口齿是越发伶俐了嘛。”他轻轻蹙了下眉,“你真不收?我可拿走了啊?”
      “谁说不收的!”我忙将盒子护在胸前,“你都不给管理费,再不收这个,连个抵押物都没有,我岂不是亏大了!”
      看着我,他哈哈大笑,脸颊上的酒窝很是好看。“傻丫头!”
      丫头。是的,第一次在靶场上见到他,他就是这么叫我。其实,纪明博也常叫我“丫头”,可我总觉得多了一丝过分的宠溺,而□□叫的“丫头”,不多不少,恰恰好。我喜欢他这样叫我,就如江依依所说,心里装着那个人,就连他的呼吸都变得特别,让人不自觉的享受甚至是沉溺其中,不管最后是永生或者灭亡。

      凌晨一点,□□送我到家。我刚掏出钥匙,门突然打开了,弋琳一脸微笑看着我不说话。没想到这个周末夜猫子居然回来这么早。这般微笑灿烂,让我心里直发毛。
      我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下。“你今天似乎回来的很早哟,Party不好玩儿?”
      弋琳双手抱膝,窝在沙发的另一端,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笑得极其隐晦。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心里直发憷,“晚上吃错药了吧!”
      我的心虚使得她终于放声大笑,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瞧她这副疯样儿,我也猜着了八九分,她肯定是看见□□送我回来了。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放下水杯,为了今晚能有个好觉,我决定坦白从宽。
      弋琳端起桌上的咖啡,耸耸肩,然后抬手示意我继续。
      我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交友不慎,误交损友!“今天他刚下火车,就到了我们台里,那我加班没吃误了饭点,所以我们就一起吃了点东西,聊了一会儿,然后他送我回来了,就这么简单。”
      说完,我苦笑看着弋琳,她端着咖啡,满是仔细品味的表情,半响没有说话。“你没有问题了吧?没有我洗澡睡觉!”说着,我拎起随声物品就往房间撤。
      “你等会儿!”不等我站稳,弋琳拽着衣角把我按下,“你加班,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啊,他刚下火车就直奔单位找你,这难道不说明问题?”
      连续奋战几天,我已经是严重体力透支,此时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和她拉扯八卦,脑子里只想着赶快对付过去,好让我能亲吻到我那可爱的枕头。“唉——他打我手机没人接,所以他就打到办公室,然后我接了,所以他就知道我在加班了咯。至于,他先来找我,是因为我奶奶和纪明博托他带了东西给我,OK?”说完我立刻要起身回房,谁知又被一把拽回了沙发上。
      “你还想知道什么啊?”我发誓,此时我总算知道崩溃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可弋琳却还是不依不饶,“他总不可能只回来一个晚上吧?那东西什么时候给不都一样?这分明就是在挑明态度嘛,你可别傻乎乎不接招啊!”
      我使劲地点着头说“是”,然后掰开艾弋琳拽着我的手,迅速起身回房。弋琳仍在后面不停地追着嘱咐:“纪明蕊,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关上房门,门外弋琳声音渐渐远去,我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右手紧紧握拳,仿佛是要抓紧□□留在掌心的温度,回想起那一刹,不禁再次心跳加速,当时的无措,此时变成了迷茫。是否真如弋琳所说的那样,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无声地表白,或者不过是一时的兴起,背后依旧是波澜不惊。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会在期望中徘徊多次之后,以戏剧化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世界之中。对于□□的到来,我充满了欣喜与无助的矛盾。什么叫做相见不如怀念,此时,我才算是渐有体会了!
      多希望那就是我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开始,却害怕那是我击碎镜中月、水中花的标志。好想就这样直接告诉他,若不是对我有意,那就不要用这样的举动对我好,因为至少现在我还能抱着这镜中之月,水里之花,享受做梦的权利,不然,我将连梦的权利都不再拥有。但我不会,不敢,不能,我知道,若是说出口,那我可能再也享受不到他掌心的温度,再也感受不到他特有的味道,而恰恰,这都是我的尼古丁,我逃不开,躲不掉,离不了。
      千思万绪何从寄?抚心低语浅问,今天,你爱了吗?……”
      我靠着床头,呆呆地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字一句,一种孤寂感无声涌至,脑子里闪过有关□□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靶场上,他和纪明博谈笑风生;受伤后,用缠着绷带的手笨拙地穿针走线;遇挫时,疯了似的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跑步;突闻父母噩耗时,一个人反锁房间,男儿洒泪的孤独……其实,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怀抱。他就像是大海,一直都在包容着别人的任性,平静着别人的狂躁,可是自己却总不让别人找到一点脆弱。
      与我而言,他是和我一样的人,越是想要摆脱内心的孤寂,却越是在这孤寂中沉沦。或许就是这样的了解,我爱上了他,用我的整颗心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却又只能在心里爱着他,因为我们都是依赖一个怀抱的人,所以我们都不敢拿出轻易成为别人怀抱的勇气。
      秋夜已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我抱着一整盒冰冷的弹壳,枕着喜忧参半的心情,沉沉地睡去,身累了,心也累了,今夜注定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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