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三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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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爱……
随着那玩偶娃娃冷如冰钻的声音，出现在白玉堂脑海的，是过往唯一值得回忆的时光。
它该说是自己“诞生”后，见到的第一个玩偶娃娃。冷峻的脸庞，白色似透明的发丝，一身华服。是自己所见的，第一个美丽的事物。
“它漂亮么？它也只比你早‘出生’几天。你做好了，也不比他差。瞧。”
制作人拿了一面圆镜放在自己面前，这就首次知道了自己的样子。他说自己是最精致的玩偶娃娃。记得当时所想的，是无论怎样精致，也只是个面无表情的玩偶娃娃而已。就像它一样。
因为“出生”时的一身银白服饰，被称作“白”。名字这东西，是对你满含感情的人，才会用心叫的。“白玉堂”这名字，很长时间，没有人唤过。白玉堂知道，那个玩偶娃娃也一样。他有的，只是绣在身上类似产品代号一样的名称：Diamond。
它们被摆在一起很久，又是一样冷清的性子，竟很长一段时间，互不理睬地待着。其它玩偶娃娃，对白玉堂是敬而远之的，不止因为它是制作人自己的，力量强大的娃娃。也因为白玉堂与给它们身体的制作人，拥有几乎一样的容貌。
白玉堂也知道这原因。不明白制作人为什么把自己做成这个样子。要寄托什么，承袭什么，不也只是一副美丽而空虚的外壳而已。如果可以的话，白玉堂倒想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外貌，和只属于自己的命运。
“即使是玩偶娃娃，也不是只剩被人类摆布的命运。”
那是Diamond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它仿佛看透了自己终日麻木的心。或者是因为它们的内在很相像，它是在借机告诉它自己。
“不然还有什么？玩偶娃娃不就是做出来供人类观赏，和有需要时使用的吗？”
“玩偶娃娃还有一次重新生存的机会，你不知道？”
白玉堂摇头。听它继续说：
“我们被卖出后，只要得到主人的‘爱’，就能拥有新的生命，陪伴主人永远生活在一起。”
那是白玉堂见它冷酷的表情里，第一次眼中有了希翼的神采。
“不过，你看来没机会了。你是‘非卖品’。”
白玉堂当时并不觉得“换一个主人”这样的事情，对自己有多少诱惑力。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多大改变。人类都是大同小异的物种。“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是无力得很，倒不如自己身上强大的能力实在。
白玉堂不相信任何事情，却看着它不放弃地每日期待。但是，它被做成这样冷酷，气势逼人的外形，相较于活泼可爱的玩偶娃娃，会看中它并花高价购买的人，实在很少。不知过了多久，它还和自己一起，被摆在同样的地方。
“你死心吧。被人类买走，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何况愚蠢的人类，根本看不到你的美好之处。”
白玉堂曾对它实话实说。
“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有人把我买走的。”
与它冰冷的形象和清淡的性子相比，它似乎与自己不同，有一颗与外表相反的，意外热忱的心。白玉堂冷眼旁观，不再劝它。却因此两人的话多了些。如果按白玉堂现在的认知来看，它该是自己第一个，类似“朋友”的对象吧。
某一天，Diamond终于被买走了。白玉堂还记得它当时虽然动弹不得，却格外明亮的眼眸。也许每一次人类选中一个玩偶娃娃带回家，都是它们新的开始，有太多希望盛载在其中。Diamond因此欣喜不已。
也许就是因为它当时的眼神，白玉堂也开始希望有同样的感受。虽然是“非卖品”，但白玉堂想要的命运，只会靠自己争取。Diamond走后不久，白玉堂就与主人的其它玩偶娃娃大打了一架，出走了。制作人只来得及对自己念念有词什么，身体内的力量就消失了。Devil再也没有出现。寻求再一次生存机会的代价，是变成了外表精致，但其它方面平凡无奇的“普通”玩偶娃娃。经历着“普通”玩偶娃娃颠沛的聚与散。直到遇见那个人。
有时白玉堂想起Diamond，也会猜测倔强坚持的它，有没有实现它“陪伴主人永远生活在一起”的心愿。曾经一起憧憬的朋友，再见面时将会是什么样子？
白玉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再见，是面临着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围住他们的观众残忍地兴奋着。对他们现在的所有者来说，这只是他们收藏品的一次取舍，但对白玉堂他们，却是又一次无法躲避的，冰冷的现实。
白玉堂在心里自嘲，与他分别这么久，自己的某方面倒有所“长进”了。在这情况下见到他，心竟会有疼痛的感觉。若是告诉他，较之从前冷酷无情的自己，他还未必相信。倒是曾外冷里热的Diamond，现在像是表里如一地冰冻。
“的确很久未见了。Diamond，没想到会在如此情况下再见。”
白玉堂苦笑。
“你还真从原主人那里逃出来了。现在是那个人的玩偶娃娃吗？”Diamond示意做交易的男人。
“和从前一样，为了再一次生存的机会而战。不用废话了吧。”
Diamond身形未动，浑身已散发出慑人的气势。
“我们不必受他们摆布，自相残杀。”
白玉堂试图阻止他，Diamond却不由分说攻来。
“你好像忘了，我们只是玩偶娃娃，本就是被人类摆布的命运。”
Diamond像净色的旋风，来势凶猛。白玉堂招架得勉强。情势凶险，却还没有对抗的决心，对那人道：
“你是怎么了？不要这样自暴自弃！”
Diamond没有回答，手突地一掀，在不及防备的白玉堂脸颊，狠揍下一拳，令他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看他，说：
“只是为了生存战斗，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所谓的‘新的生存机会’，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做自己不情愿的事吗？”
白玉堂抹去被他打破嘴角流下的血，质问他。
“为了生存，有几件事是我们真正‘情愿’的？每个人都一样，不必唱高调。”
Diamond掠上前，对白玉堂又是一记猛击。白玉堂眼看再不积极反击，就要落败。自己生存的机会也会失去，再也见不到那人。咬咬牙起身认真对抗。也许就像他所说的，为了生存，有太多无奈的事必须去做。
不知是遇到那人后，改变得实在太多，还是有了牵挂，心神不稳。白玉堂面对Diamond，始终难以找到往日的犀利。几个回合下来，局势显得一边倒。白玉堂被逼至角落，看起来狼狈。
白玉堂不知自己为何狠不下心，两人并非是你死我活的仇，即使为了生存，白玉堂仍抱不再争斗的希望。不由赌气那人对自己的影响之深。还是开口劝Diamond：
“住手吧。你我本不该如此。“
“那又如何？现在我们各归其主，还是脱不了供人观赏，摆布的命运。”
Diamond眼中死寂无波澜，关于生存，已是看透。就如自己的名称，外表美丽，却透明空洞无物。就像许多人类一样，战斗并不是因为享受生存，只是不愿死去。
白玉堂防守越来越吃力，身上开始出现伤处，又道：
“你在说什么。教我期待新的机会的，可是你。”
“没有什么‘新的机会’，从我们被做出来那刻起，一切都已注定。”
Diamond又一次打倒白玉堂，手上划出半圆白色的弧线光芒，就要朝白玉堂劈下，胜负将见分晓。和人类的世界一样，在自相残杀中生存。
Diamond劈下，却被长剑挡住。原以为毫无斗志的人，终于化出武器，全力抵抗。周围观众都发出惊叹，因这刺激，却又奇妙、美轮美奂的战斗。
白玉堂用剑将Diamond挡开，连连还击，使他退守数步。
“你也终于开始认真争取。看，生存不过这么回事。”
Diamond对白玉堂说。
他指的是这里的人类如看戏般，玩偶娃娃却用生命在出演的生存游戏么？如此卑微。白玉堂不再留情，对他正色道：
“我跟你不一样。对我来说，生存不止是存在而已，我有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我仍要谢谢你，教我寻找新的命运。现在，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活着。”
说完，便是新一轮战斗开始。没有一方再保存实力。然而有时决心并不是一切。被封印了力量的白玉堂，渐渐不是爠爠闪光的Diamond的对手，势均力敌的对抗，逐渐变为一方的挣扎。
“你没希望了。失去Devil的力量，就是为了在那个主人手上，挣扎生存吗？”
Diamond主导了局势，趁空问他。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只承认一个主人，我要活着回到他身边。”
Diamond惊讶看他眼中仿佛点燃星辉，竟似装进了信念，一如从前的自己。时过境迁，在经过了这许多事后，两人的内心，竟调了个么？
“人类主人，没什么好执着的吧。你不是逃走过一次？”
“我有了想要珍惜的主人。我不会离开他。”
话说至此，白玉堂已经喘息连连，虽顽强却再招架不久。心却是踏实的，原来有了想要为其付出的人，就不再是盲目生存，令所有的战斗，都有了意义。
Diamond击落白玉堂的剑，手放在他的喉前，只要放出一点力量，就能毁掉这个玩偶娃娃。
“我赢了。现在，你还要谢谢我让你背叛了原主人么？”
“我没有可悔的。走进人类的世界，确是新的生命机会。不仅因为有机会得到人类的‘爱’，也因为有机会珍惜他们。即使你有这样的主人，你终究是爱人类的吧，所以才为了他，一直努力生存着。”
Diamond被他说出从未深省的内心，那么痛楚地恍然大悟。原来钻石并不只是透明空洞的，还是坚硬璀璨的。自己被做成这样的心，就始终无法放弃对人类的希望吧。只可惜，白玉堂找到了可以珍惜的主人，自己却没有。
白玉堂见Diamond眼中慢慢恢复了往时的神采。如他离开的那一天。
“说得好。”
他竟笑起来。如钻石般透明耀目。收回手去，变回了一个玩偶娃娃。拿它来的年轻人怎么叫它都不再有回应了。用白玉堂打赌的男人笑起来：一个不会动的，普通的玩偶娃娃，怎比得过自己华丽的“黑天使”。
年轻人咬牙，不知有多不甘。所有的怨气，都变为对自己玩偶娃娃的憎恨。拿了一个手锤，朝玩偶娃娃砸下去。可惜它并不如真正的钻石般坚硬不毁，每一锤，都令它愈加粉碎……
白玉堂被隔离开，什么也无法为它做。人类终究不能看到你如钻石般美好之处。白玉堂眼睁睁看着它粉碎，知道它又一次给了自己重新生存的机会。这一次是用它的生命……
如果没有爱，生存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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