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不难》格木

1、０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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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男人在离过婚之后都会有所成长。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越前龙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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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雨后有点冷，越前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就坐在庭院中的躺椅上发起了呆。
　　风一直没有停，白色的衣角被风捉弄得反复翻腾着，其下肌理分明的腹部隐隐约约，并随着越前的呼吸而缓缓起伏。

　　休息的时候在庭院里躺着发呆，这是越前自自己与蒂娜离婚之后新养成的习惯。但是，说是发呆，其实也就是在想一些事情。特别是近期，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在经纪人三井成也一句“在隐退前写一本回忆录吧”之后随意的“恩”了一声，回忆便成了近期自己的主要任务。
　　每日的强迫回忆已经使得年过三十成熟稳重的越前开始对三井咬牙切齿，特别是在自己偷懒睡觉时会被对方一通电话吵醒，接了又会听到三井的新口头禅——越前你回忆到几岁了啊——之后，越前已经在原本做什么事情都坚定不移的心里产生了“要罢工”的念头。
　　但是越前终究是越前，即使只是一个晃神的“恩”，也要承担一切后果。自作自受就自作自受吧，反正，回忆也并不总是苦恼的。
　　越前扩大指尖的缝隙，让被自己的大手覆盖住的双眼看到空中的云朵。晴后的天空依旧是一副清爽的模样，薄薄的白云成片地开始随风移动，越前忽然觉得那云像是飘进了自己的心里，柔柔地将自己的心整个覆盖住了一样。
　　越前忽然笑了一声，随即坐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
　　他微微抬头看向一旁的樱花树，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不明。

　　呵，不就是想起了龙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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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这里是越前。”
　　“越前你回忆到几岁了啊？”
　　电话那端的戏谑语气依旧是一成不变。越前按了按额角，强装镇定地回道：“呐，十二岁。”
　　“哈哈哈——”三井在那端大笑着，怪异的语调让越前忽然想起了已不知和老妈旅行到世界哪个角落的老爸。越前对这段明显含有嘲笑意味的回复表示着沉默，而三井已是早已习惯了越前的冷漠态度，自我延续着刚才的语气说了下去，“啊，臭小子有进步啊，上次才六岁吧，哟，这下一下子翻倍了呢。”
　　“三井要讲的只有这些吗？”越前拿起座机走到了一旁的沙发躺了下去，话筒夹在左耳与肩膀之间，“那样的话我就挂了，我困了。”
　　“啊，龙马怎么能对和自己相处了十七年的经纪人说这种冷淡的话呢。”
　　“你是惹你老婆生气了吗？找我谈心或者抱怨是没有用的。”越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顺便一语戳中了三井的痛处。
　　“呃……”
　　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夹杂了尴尬的成分，越前心里一悦，假作淡漠地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龙马你还是那么不留情面……”三井颇带怨气地嘀咕了一句，随即便转化成一口严肃的语气，“负责回忆录插画的漫画家已经找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在雪风出版社和他们见个面。”
　　“恩？这事你决定就好。”越前躺得有些惬意了，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三井听见越前这么明显的收线信号，不满地说了句“自己马上就要消失在世界的舞台了就不能上心一点吗即使不是网球也是关系了自己的过去啊唉明天我早上八点来接你啊……”然而，还没等他讲完，越前已是回了一句“啰嗦”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客厅就彻底地静了下来。越前懒得动，任由电话在自己的胸口压着，眼睛便闭了起来。

　　其实自己一点不困，那个哈欠也是刻意打出来的。
　　打哈欠能让自己的神经放松，越前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与之等同的还有睡觉，打网球，发呆。
　　有些事情越前并不想表态，便会耍些小心思让别人单方面的下结论，“越前已经困了”也好，“那小子对回忆录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也罢，总归是要让别人的态度和自己所要表达的内容保持一致，即使有些许的偏差，越前也能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越前没有不在乎任何事情，越前只是想要让他人主动地和自己保持一致的态度。
　　所以他会在和三井通完电话之后又开始进行所谓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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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到了十二岁的年纪。

　　——其实自己从今天才真正地开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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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雪风出版社参加所谓的见面会也并不是越前情愿的事情。

　　三井在让越前写一本回忆录的时候就提议：“为了表现你的与众不同，我们就不用照片的方式了吧，找个漫画家，按照你所回忆的内容把画面画下来，这样的话，可以更体现出你的活力你的青春，而且也不必为从前的简单叙述没有插画所困扰哦！”
　　三井一直说，说了很多，然后越前就点了点头。
　　再然后三井就开始积极地联系各大出版商让他们推荐现今最为出色的漫画家，最后找到了一个名为Y的人。

　　越前对漫画的兴趣一直都很缺，记忆里最后一次看漫画已经是无法确定的年龄了——总之就是很小很小，所以他并没有听过Y这个人，雪风出版社这个名称也是因为三井而第一次听到。

　　“这位就是越前先生吧？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光芒四射呢。”
　　雪风出版社的社长雏田绿森迎上向自己这方走来的越前一行人，说话的语气满是热络。
　　越前依照惯例只是微微点头，这样的反应让雏田有些尴尬，但随后三井便迎了上去，解释道：“越前的性格比较冷淡，还望雏田社长见谅啊。”
　　“哦哦……”雏田笑着点点头，在看了几眼越前之后便对三井说道，“越前先生、三井先生这边请。”言罢便带头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很大，也很明亮。里面的桌子并不多，角落里被摆设了一些盆栽，看上去简洁舒心。
　　越前喜欢这样的房子，简单才是他想要的。这让他对这个出版社的好感大大增加。
　　“小野寺，这位就是越前龙马，他身后这位是他的经纪人三井成也。这位是我们出版社的主编，小野寺坤。”
　　一个和越前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走向前来对越前他们微微颔首，越前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但三井却是一脸惊讶。
　　“Y原来是你们这里的主编吗？怪不得她只为你们出版社出版的漫画杂志画画。”
　　“呵呵，三井先生误会了。”小野寺礼貌地微微一笑，声线温和地解释道，“我只是Y的责编，因为从前我们应了Y的要求，除非她本人自愿，任何场合都不得强迫她出面。呵呵，这是她的处事原则，还望你们见谅。”
　　“哦，原来是这样啊。”三井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意便满脸激动地说道，“说起来Y真是个了不起的漫画家呢，能请到这样的漫画家为我们越前的作品创作插画也是我们的荣幸啊。”说着，三井还不忘敲敲越前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说些什么。而被他拍了几下的越前竟是在众人的面前毫不客气地瞪了三井一眼，但依旧是应了一声。

　　之前三井说只是见面，结果真的就如字面上那样。
　　越前连茶都没有喝。整个过程就是三井与雏田社长简短的对话，然后还有那个叫小野寺坤的对Y的介绍。
　　最后小野寺将Y的联系方式给了越前，说是“麻烦越前先生自己去联系她了，Y说她有她的苦衷，无法和你们见面。”
　　越前接过那张纸，看了上面的内容。
　　有手机号和E-mail。
　　上面的文字写得很秀气，左上角还画了一个Q版小人，一看便能看出是越前龙马自己。
　　——带着标有“R”的帽子打网球的，应该没有人和自己一样了吧。
　　越前看着，忽然有种Y已经将这个造型画得很顺手，就像是画过了无数次的感觉，随后，他的脑中便忽然出现了一张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的脸。
　　越前收起纸条，勾勾嘴角对着小野寺说：“呐，这真是件麻烦的事啊。”随后望了望三井，反问道，“不是吗？”

　　呼，回忆多了就是不好，很多过往，都开始无法控制地主动浮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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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认，越前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不习惯主动的人。
　　小野寺递来的纸条已经在越前床头柜上放了两天了，自己却依旧没有联系过Y。

　　这两天三井的电话依旧是频繁地打进来，越前关了手机后又受不了自家电话的响声便也拔了电话线，现在却因开始纠结该如何发第一条短信而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不出意外的，手机开始反复地响着，提示着短信息的抵达。但是越前没有看，在直接全部删除之后便打开电话本将Y的号码存进了手机。
　　越前其实是个纠结的人，而他的纠结只是因为他的小心翼翼。
　　但是不同于他人，他所有的纠结都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于是，越前便在他人眼中变成了我行我素、做事果断的人。
　　活了三十一年，他已经把自己完全塑造好，他便也一直想要把他人眼中的自己塑造成自己所表现的模样。

　　“是Y吗？”或者是“你是负责插画的Y吧？”再或者是“Y，我是越前。”，谁都不知道在最后对方只是收到一条显示着“喂”的短信之前自己纠结过多少次。
　　别人看到了结果正是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所以所有的过程都是不需要的表达。
　　越前龙马这样想着，将手机放在一边躺在了床上，但在这时，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越前以为又是三井，便不打算理睬，但是他的心里又想着可能会是Y吧，于是他还是拿起了手机。
　　——真的是Y。

　　她回得很快，她说——

　　啊，是龙马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