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不难》格木

2、０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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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网球王子越前龙马会有那样的性格，有那样的神色，一定是有着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但是越前并不承认这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平淡的。他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
　　而他在听到别人这样对他的评价后这样和三井说：“要是所有的生活琐碎拼凑起来就是一则故事，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说书人的世界了。”
　　那个时候的三井刚刚结婚，他听到越前这样的言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若是一个人真能拥有一个自己的故事，那么他也算是活得有价值了。龙马，我的故事开始了，那么你的呢？还是你依旧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当时越前不想承认三井说的“活在别人的故事里”，但是现在的他每当回忆起来这句话时已经没有了再去否认的思想。
　　他明白三井的意思——越前一直不是一个情商为负的笨蛋，他很明白十分明白极其明白，三井是要让自己走出七年前和蒂娜那段破碎的婚姻过往。
　　与此同时，他也很明白十分明白极其明白，三井这句话是指自己还活在那个叫“龙崎樱乃”的故事里。

　　少年的梦一直都没有醒过，便被自己断定为了现实。
　　可是越前依旧明白，真正的现实，是那个名为“龙崎樱乃”的故事已经在自己传送出“好聚好散”这四个字之后变为了另一个自己已无法抵达的梦境。

　　——Y，我想我没办法去写这篇回忆录了。
　　——龙马君，你要知道，有些人活了一辈子，最后只剩下那么点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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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前还挂念着龙崎是个事实，Y就是龙崎也是事实。
　　但是，如果越前知道他现今天天都会联系的Y就是自己一直挂念了七年的龙崎的话，那么，他便不会轻易地发送那些满是回忆的邮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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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是从十二岁开始的。
　　那是一个久远的年纪了，但是，我却认为那是我整个人生的开始。

　　在那一年我认识了很多前辈，交了很多朋友。那时的自己是骄傲的，所以总是一副拽拽的模样，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我情感表达的一种别扭的方式。」

　　如果说这些来自于离自己有大半个城市之远的话语都是真实的话，那么，此刻的龙崎心里产生的所有惊慌失措的感觉，便也是真是无比的。

　　接到“帮越前龙马的回忆录画插画”这项任务之前龙崎才将刚画好的连载漫画的原稿传真给小野寺。
　　手机铃声的响起外加屏幕上显示的名称，让龙崎不禁发出了“这次分镜修改那么快”的感叹，但是，还未等龙崎说什么，小野寺永远温柔的话语便传进了她的右耳：“樱乃，最近一段时间你刊登在杂志上的漫画要停止连载了。”
　　龙崎听了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画得太差影响了杂志的风评以及销量，便慌忙地说了句“对不起”。那头的小野寺被这样莫名其妙的道歉困惑住了，但还是将自己要说的话延续下去。
　　“越前龙马你听说过吧？他的经纪人今天打电话来出版社，说越前要在退役前写一本回忆录，需要一名优秀的漫画家，雏田社长就把你推荐了上去，下午的时候他的经纪人来电话，说是就让你来画插画。”

　　就像龙崎一直听到的那样，小野寺坤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柔的。
　　这种感觉不似从前不二前辈给自己的那种带有了些许腹黑意味的温和，而是真正的，总是在用让自己感到温软柔和的语气同自己交流。
　　龙崎喜欢这样的感觉，特别是在每次自己在截稿日期之时还没有完成连载部分的时候，小野寺温柔鼓励的语句总是能让她斗志十足。
　　但是，即使是用再温柔的语气，如果所说的内容是龙崎本身就抵触的部分的话，那么，她也不会再产生任何的好感。

　　越前龙马是龙崎樱乃永远的伤痛，这是只有年少时的死党小坂田朋香和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然而，秘密的价值就在于知道它的人并不多。所以，按照龙崎樱乃对于这类事情该有的态度，最后她答应了小野寺这件差事。
　　此时的她并不打算将她与越前的羁绊告诉小野寺，但是她也并不打算永远地瞒着他。
　　小野寺是龙崎的责编，同样的，相处了那么久，小野寺也成为了龙崎的朋友。
　　有些事情憋了那么久心都快麻木了，偶尔的释放也许会让自己更加放开。龙崎已经把现在自己的情况当成了一场考验。

　　虽然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打出一场漂亮的胜战。

　　——写回忆录真麻烦。
　　——龙马君，回忆本身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些记忆是自己过了很多年都无法忘记的，那么，再麻烦的事情也会变得美丽。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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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龙马，回忆到几岁了？”
　　三井按照惯例在自己闲暇的时候给越前拨了通电话，原本以为会是一句冷冰冰的“已关机”，没想到竟是意外地通了。
　　他赶紧抓住机会说出了自己的口头禅，顺便打算抱怨一下自己的老婆让“公务繁忙”的自己包了整个星期刷碗工作的虐待行为，但是，电话那方顿了顿，却仅是报出了“十二”这样的数字。
　　“啊？”三井有些激动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怎么那么多天了还在那里啊？你以为你有整个下半辈子来写这本回忆录吗？等到全世界人都忘记你了的时候再去发行，有什么用啊？！”
　　“写这个只是为了销量？”
　　“啊？”
　　“那还是不要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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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前说的是真的，如果将自己所有的回忆奉献出去结果只是为了换取名声和销量，那么，他觉得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他的过去有着一连串的秘密，可能一个小小的真相便能够揭穿他持续了多年的坚持。
　　可是越前并没有告诉Y自己已经和三井说不写回忆录了，于是，他依旧是时不时地给她发着邮件，而Y也仍在画着他年少时的图像。

　　Y的画很美。

　　越前第一次看到Y的画作是在自己告诉她他第一次遇到龙崎的事件之后。第二天早上，当越前打着哈欠来到客厅时，就看到一边的传真上有一张图。
　　他拿起来，意外地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自己是气喘吁吁的龙崎。
　　——其实也不能说就是看到了龙崎。
　　发型有了改变，不是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而是两只普通的短辫子，脸也有些许的偏差，但是，这样的画，越前只需一眼，就能在心中断定出“这就是龙崎”。
　　就像偶像剧里总是讲到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他，越前对于龙崎，也是抱有了这样的认知。
　　一个人的表达不一定需要外貌，她的动作神态，都是内心与性格的映照。画上的龙崎和当时的龙崎那么像，那么像，像到越前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能把近二十年前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晰。
　　可是记得清晰又怎么样。
　　越前收好那幅画，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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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anks.”

　　对于越前发来的短信，龙崎感到了莫名其妙。
　　她知道越前是个知道什么时候说抱歉什么时候说感谢的人，但是这样突如其来的谢谢，令龙崎苦恼了半天。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画了一张画吗？可是这不是自己的任务吗？
　　龙崎揉了揉自己酒红色的短发，掀开被子穿着睡衣跑下楼找果汁喝。
　　“没有了吗？”龙崎打开冰箱发现已经前几天买的几瓶ponta已经喝完了，不禁叹了口气。

　　龙崎在成为漫画家之后就喜欢上了宅在家里的感觉，虽然一开始的自己是因为“失恋”这样充满青春气息的理由，但是后来，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再次正视电视上的越前的比赛时，这种生活习惯已经无法改掉了。
　　然后默默关注着越前又变成了一种习惯。

　　龙崎啃着面包坐在电脑前。
　　邮箱提示有新邮件，龙崎快速地点了开来。

　　「全国大赛之后我就要离开日本前往美国了。
　　最后一场比赛是我永生难忘的。那个神之子的实力很强，可是，依旧是还差得远。

　　后来在前辈的毕业典礼那天我又赶飞机回来了。和手冢学长打了一场，我赢了，可是我觉得学长其实没有尽全力。
　　然后临走时遇到了龙崎，她是个麻烦的人——那个时候觉得女生都很麻烦，特别是龙崎身边一个女生，嗓门很大，很吵——当时看她一直低着头，我觉得她很不开心，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把自己的网球拍送给她了。

　　……」

　　龙崎看着越前发来的邮件，看着看着就不禁勾起了嘴角。
　　她想如果越前就这样把这些文字印在书上，应该会被很多人笑话吧。世界顶级的网球运动员，却是完全没有文笔的笨蛋——这样的评论要是被越前听到了，他一定会冷下脸说一句“还差得远”……吧？

　　——？

　　啪嗒。

　　心里的想法忽然就这么定格了，最后的问号像是每次看到哈哈镜里被扭曲的自己时心理承受的巨大的讽刺一样，把龙崎伤得体无完肤。

　　七年有多久，不久吧？还没有到十年不是吗？可是龙崎确实是再也无法去肯定自己关于越前行径的猜测了。
　　会不会说“还差得远呢”或者是会不会再习惯性地扯帽檐，都已经成为现今的龙崎无法肯定的事情。
　　很多事情会变，变得不同亦或者全然相反。但即使是发展的轨迹不同起点却是完全一样的。
　　——拥有了和越前相同的起点。
　　——变得全然相反。

　　龙崎想如果不是门铃的忽然响起，她肯定会就这样沦陷在自己混乱的思维里大哭一场。
　　龙崎敲了敲头强迫着自己忘记刚刚的想法，起身走向玄关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提着便当的小野寺坤。

　　“樱乃，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能就穿着睡衣来开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