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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行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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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瑞就在殿外,听到明祁旬命人备刑的冷酷声音,穆瑞的面色骤然一变,想要为我说情:“主子——”
明祁旬透着寒意的目光冷冷扫了眼穆瑞,那一刻,寒冬之寒亦敌不过他眼中失望至极的冷漠,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结不动了,但穆瑞却依旧执着:“主子,这一顿鞭笞下来,会送了她的命。”
我知道穆瑞和明祁旬的感情,明祁旬年少时期便被发配寒苦边疆之地带兵驻守,穆瑞从小就跟在明祁旬身边出生入死,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远远超过明祁旬与自己血亲兄弟之间的情谊,但即便如此,君毕竟是君,臣毕竟是臣,如今他是帝王,君心向来莫测,我虽感动于穆瑞肯为我求情,但更多的却是担心他会因我而受牵连。
我努力地想要朝穆瑞使眼色,让他莫要插手我的事,但穆瑞却对我视而未见,仿佛他是否要求情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一般。
明祁旬的眼神越发森冷了,刑架已经摆好,广寒殿外,掌管内宫刑法的太监将我压上了板凳之上,四肢被缚,四个太监左右开弓各自按住了我的手脚,以此让我在受刑过程中不会滚下刑凳。
他们当真是高估我了,我忍不住笑了。
被缚在刑凳之上,看着施行的张六公公手中拿着那带着倒刺的牛皮鞭子在我面前来回踱步着,他居高临下用鼻孔轻蔑地看着我,喉咙里阴阳怪气地发出哼哼的声音,似乎很想从我脸上看到一些垂死挣扎的绝望神情。
久居深宫的刑杖太监的心理早已扭曲,他们以此为乐,死在他们手中犯错的宫人不计其数,他们早已麻木了。
但我却要让张六公公失望了,他很想看到我惊声尖叫的求饶样子,但我却冷静得过分,更甚者,看着他们眼里的期待,我竟还能弯起唇角不自觉地发出一抹冷笑,他们像见了鬼一样看我,真是奇怪,明明被缚住的是我,他们却好像自己要被压上刑架一般惊恐地愣住了。
我忍不住更加想笑了,谁说他们已经麻木了?走多了夜路总会怕鬼的,我想此刻在他们眼里我那诡异的笑容,就像来自无数枉死宫中的冤魂,让他们毛骨悚然。
穆瑞绷着一张脸站在明祁旬身侧,我知道穆瑞现在一定恨不得用目光将我千刀万剐,所以我不敢看他,我担心看到他愤怒的目光下浓浓的担忧,我会没有勇气熬过这一顿鞭笞,要找我算帐,就等我熬过了这一顿再说,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回穆瑞要是打算将我臭骂一顿,我绝对不顶嘴。
清冷的广寒殿外,明祁旬一身轩昂威严的明黄龙袍加身,他脸如寒霜,眼如利刃,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厉,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缚在刑架上的我,冷冷开口:“行刑。”
得到皇上命令了,张六公公似乎顿时得到了勇气,刚才像见鬼一样看着我的惊悚表情已经收敛起来了,一鞭挥下,皮开肉绽......
“嗯——”我紧紧咬着牙,闷闷地将那一声将要破口而出的喊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全身冒汗。
第二遍抽下,我全身像过了电一样,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我不能就此昏厥过去,我知道,一旦昏过去,我就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我夏承欢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无数次,区区鞭笞,我不会就此面见阎王的!阎王不敢收我,他不会收我,不会!
张六公公终于在我脸上看到了因皮开肉绽的疼痛而狰狞的表情,他的兴奋起来了,就像受到鼓励一般,更加卖力地高高扬起鞭子,第三鞭就要抽下.....
“住手!”
冷喝。
我没有力气去看说话的人的神情,但我知道,这是明祁旬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也只有明祁旬这位帝王拥有瞬间浇灭张六公公达到顶峰的兴奋热潮。
我脸色苍白,全身是汗,血水混着汗水,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了,我抬不起眼睛,但却诡异地露出了笑容,是的,连我自己都感到诡异,这个时候,我竟然还笑得出来,就像灵魂抽离了躯壳一般,受刑的过程中,我竟一直在想着张六公公为何可以一直用鼻孔看人,他的眼睛一直倾斜向上,难道不累吗?
我终于打断了那些无所谓的思绪,抬起了眼睛去看明祁旬,只因对我施行的张六公公已经惶恐地退到了一旁,鞭子交到了明祁旬手中,他的目光凌厉而沉郁,脸色一直铁青着,腾着帝王冰冷的霸气和肃杀,伟岸挺拔的明黄身影来到了我的面前,他说:“朕亲自施刑!”
我笑了,是真的笑了,不过是苦笑,倒不是担心明祁旬亲自施刑会不会更狠,只是把张六公公换了下去,让我少了一些可以思考的乐趣。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以神游太虚来达到灵魂出窍从而熬过最艰难痛苦的生死关头的诀窍,一晃眼就过去了,真的不疼。
“啊——”
一鞭下来,明祁旬毫不手软地挥在了我身上,他的目光看起来复杂异常,让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变换着,帝王的冷酷决绝,疼痛苦楚,刺骨的恨意,交错纵横。
太锥心,太刺目,我不忍去看。
“死不足惜!”明祁旬几乎是颤抖着面部的肌肉,又一鞭狠狠地挥在了我身上,但每抽一鞭,他脸上的痛苦便会更深一层,好像那鞭子打在了他自己身上,每一鞭打在我的身上,他眼中的恨与怒便又更加浓郁,像无法扑灭的熊熊烈火,令人胆战心惊。
“你想死,朕今日便如你所愿!”明祁旬最终还是将那浸染我鲜血的鞭子狠狠摔在了地上,他冷漠决绝地背过身去,红得可怕的双眼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他大步离去,离去时,连那一向驰骋疆场的伟岸背影都在隐隐颤抖。
“往死里打!”明祁旬怒喝一声,彻底地离开了广寒殿。
鞭子又回到了张六公公手中,不知为何,我反倒长长松了口气,尽管我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糊,离开就好,离开就好......
离开就好——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竟然成了我今夜,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离开就好,明祁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