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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永璘小心翼翼的摊开圣旨,细声念到,“……实系奎福因革去长史心存怨恨,捏词诬控,丰绅殷德并无谋为不轨之事。其罪状在将侍妾带往坟园,于国服一年内生女,实属丧心无耻,令其闭门思过,如此惩办已是敬幸,其他俱属轻罪不议。”

      这……永璘抬头望了上头皇帝一眼,看上去神色并无起伏,很是平静。他觉得这事儿办的实在是引人非议,旨意里都骂了丧心无耻了,最后也不过革了公衔任职,在家圈禁。

      “还不去宣旨么?”

      永璘听他沉声一句,再抬头看看,见永琰的视线都没从奏折上移开过,他往地上猛然一跪,“圣上……”

      “怎么?”

      “轻罪不议也就罢了,只是国丧之内声色犬马生育子女,实在是大逆之罪……怎可只是闭门思过便了事?”

      “叫是没抓着你,不然,说不定比他罪过更大一些了。”

      怎么绕到自己头上了?永璘着急起来,“皇兄!”

      永琰终于抬头冲他笑了笑,“那你说当如何处置?将他抓起来关进天牢上大刑啊?还是流放到宁古塔啊?折腾的残了、死了……到时候,是你去跟十格儿交代啊?还是朕去啊?”

      永璘在地上叩了三叩,不好再多言,“臣弟明白,臣弟这便去宣旨。只是……这事儿,怕是下面实在难以了结。”

      祖宗家法放在那里,朝中臣工又对丰绅殷德向有落井下石之意,这样的大罪,只怕不能如此平息,永璘心里实在担心。

      “这是朕要头疼的事儿,你就甭管了。”

      庆郡王站起身,眉头紧紧皱起,“您为他头疼的还少么?”

      这话就说的过了,皇帝沉沉的唤了一声亲弟弟的名字,做以警告,“永璘。”

      十七王爷心头一凛,此刻却也倔强的不肯低头认错,只是沉默了起来。他晓得,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代表就能议论。他得藏在心里头,让这秘密烂在心里头,可有时候,他这毛躁脾气,就是忍不下来。

      看他低着头一脸倔强的站在那里,腰板儿挺的直直的,永琰不由就露出微笑。他这弟弟,虽然顽劣,却是极贴心的。他自然不会去怪永璘,话虽说的过了,也不是什么大错,何况又是骨肉兄弟。
      关心则乱呐。

      永琰做了个台阶给他,当是望不见永璘脸上愤愤之意,翻着折子随口便道,“下去吧,把旨给丰绅殷德传了,告诉十格儿,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桩事儿,甭再来求情了。”

      “喳。”

      ……

      八月里在家中闭门思过之后,丰绅殷德就没再见过永琰。日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日子过的很是平静,可他心里头却始终静不下来。

      除了一道圣旨,永琰就没有别的话再传下来。他是生气了,还是不在意?这些丰绅殷德都无从知晓。

      但自处置来看,自己终究还是被护着的。

      丰绅殷德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带来的后果。当时他是恨的极了,恨的简直要疯狂。并不表露的,却是压抑的,他将最疯狂的恨深深压在心底。阴暗和恐怖的心情就滋生了出来,蔓延侵蚀,肆虐的占据他的心。

      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失去了完整的幸福的家庭,失去了最深刻最刻骨的爱情。

      先帝杀死的不仅仅只是他的父亲,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荣耀,被扼杀和吹散的,还有他的爱情。

      当时,他以为,自己同永琰之间已是再无可能了。

      他没有想到过,他们是仍有转机的,他实在是不敢去想。

      十二月的天阴冷苍白,大雪被风一片片吹打到窗上,“呼哧呼哧”的响,像是要打穿了窗纸透进屋里。丰绅殷德坐在书房里,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往暖炉里又加了些炭火。

      大约是还觉得冷,丰绅殷德取过备在桌角的白铜珐琅彩手炉,往里头添好火炭,然后用雪貂皮包住笼在了手里。

      门上突然传来轻叩声。

      丰绅殷德皱起眉来,“我不是吩咐过,没事儿不要来吵我?”

      “要是十格儿来敲门,你也当下人似地吼她么?”

      这声音温柔极了,也熟悉极了,丰绅殷德从椅子上跳起来,立刻跑去开门。

      迷眼的风雪里,永琰裹着酱色紫貂披风站在那里,永璘站在一边替他打着伞,看见丰绅殷德开了门,没忍住的瞪他一眼。

      丰绅殷德让开了门口,永琰走进去,回头对永璘道,“你先回府吧,朕要回去的时候,会传你来送的。”

      “喳。”

      永璘躬身退了,离开时又偷偷朝丰绅殷德瞪了一眼,丰绅殷德明白他如今是十分厌恶自己的,也不在意。忙顾着关上了门挡住外头寒冷,然后给已经解了披风的永琰手里塞过去刚添过火炭的手炉。

      永琰今日做了寻常百姓打扮,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褂,上罩石青缎面白狐皮褂。方才在屋外站了一小会儿受了些风雪,如今进了屋,叫屋里热气一蒸,逼出了寒气,脸颊上透出了潮红,倒显得肤色格外白净起来。

      丰绅殷德引他到书桌后铺了五彩锻银鼠貂皮的椅子上坐好,自己静静的躬着身站在一边等着听训示。

      “在家中静了几个月,可还好?”

      “好,臣很好。”

      “朕念你最近小心安分,从今儿起,你就领三等轻车都尉俸禄吧,这是你祖父的世职。”

      “臣谢圣恩。”

      “少是少了些,但眼前你的事儿还没完全过去,这份俸禄也不算委屈你了。”

      “这已经是圣上大恩典了,臣不委屈。”

      书房里突然静默下来,丰绅殷德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敢去抬头看永琰脸色。他方才开门时心内激动,此刻却又略微胆怯起来,如今不清楚永琰心中确切所想,他不敢轻举妄动。

      又等了一会儿,丰绅殷德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倒仿佛是觉得热了。

      “天爵,抬起头,让我看看。”

      丰绅殷德心头一热,连忙抬起头对上永琰视线,轻轻喊了一声,“十五哥。”

      “过来。”

      永琰朝他招招手,他便听话的靠过去。然后滚着白狐毛的柔软袖子替他擦掉了额头细密的热汗,永琰曲起的手指划过他的额角眉头,带着被手炉捂的热烫的温度。

      “确实好么?”

      丰绅殷德点点头,“确实好的。”

      永琰却摇头,“不见得。”

      “真的好。”

      “好……”热烫的手心抚过丰绅殷德的脸颊,“怎么消瘦了那么多?”

      永琰的眼神那么干净,丰绅殷德似乎有些不能承受这样对视的闭上眼睛,他抬手紧紧抓牢抚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抓到自己唇边,轻轻的亲吻他的手心。

      他闭着眼睛,然后说了实话,“是,我不好,很不好。我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害怕,怕我又失去你了。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简直丧心病狂,可即便这样,我也不想再失去你。”

      “你恨先帝,这心思,我不是不能懂。”

      “我不该恨的……”

      “你控制不了,是不该,可你只能去恨。”

      “我错了。”

      “你错了,可也不怪你。”

      “我……”丰绅殷德哽咽起来,他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敢奢望这样的宽容和谅解。虽然心里知道永琰性格如此,也不敢这样轻易想会得到宽恕,毕竟他还是皇上。

      “但既然已经做下了错,就该负责的。”

      “是。”

      “天爵,我不知道……还能再保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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