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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远古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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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大晴天下了一场雨,急行军撒豆子似的,哗啦啦浇下来,顷刻浇灭几处火堆。云熙和妹妹蹲在岩石下面躲雨,眼睁睁看着辛苦筑起的火焰防势化为乌有。
这地方爱在中午下雨,大约是处在热带附近了。云熙正琢磨为何林子里寻不到热带的香蕉椰子等水果,雨地里的那位野男人动了动,一只胳膊费力举起,似乎想抓住什么。
他被雨水淋透,蜇了背上的伤口,痛苦难耐。
“姐,他在动……”露露指着野男人,有点儿后悔刚才躲进来时没给他盖上两片树叶。露露不忍心看着伤员淋雨,想助人为乐给他搭个简单窝棚。最终还是云熙按下露露,自己冒雨走过去查看情况。
野男人尚未睁开眼,睫毛频频颤动,眉毛扭成了一个疙瘩,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几声痛苦呻吟。手指也抖得厉害,胳膊青筋暴起。
云熙探探他的额头,很烫。再检查他背后的伤口,雨水和血脓混在一起,情况比早晨更糟糕。
在这个没有医生和草药的地方,云熙束手无策,只好采来蒲扇大小的叶子遮在那男人头上,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些力量。
急雨噼里啪啦落下来,乐观一点来说,这的确是个十分适合露天淋浴的好天气。云熙顺便替那野人擦了擦身上的血污,指肚一寸一寸贴着肌肤往下按,检查之后发现肋骨并无断裂,心跳很平稳。
“你可真结实。”云熙伸指戳在他的肱二头肌上,叹道:“唉,照这样下去,伤口很容易严重感染。兄弟,忍着点儿,让老天爷给你洗洗伤。”
说完,云熙解开绷带,拿走了压在伤口上的鹅卵石。他的伤口基本止住了血,只是尖石扎得太深,不容易愈合。
血肉朝外翻着,完全暴露在雨水下。
雨点一沾上,刺骨疼痛直钻心窝。野男人骤然攥紧了云熙的手,很快就再次陷入昏迷,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
“忍忍,雨水比河水干净多了。”云熙索性放开手脚,一边念叨着“我在洗土豆炖牛肉,洗牛肉炖土豆”,一边忍住视觉上的不适,给他彻底清理了伤口。
这场午间骤雨不多时便停歇下来,太阳高高挂在湛蓝晴空,水汽开始蒸腾。
晶莹的水滴闪耀在林间,对岸芦苇丛里传出一阵蛙鸣。河水荡漾,波光粼粼,一切又恢复了昨天中午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
云熙顾不上晾干衣服,先和露露生起火,吃了点儿早晨剩下的烤鱼充饥。两个人拿起火把,出发去寻找更合适的过夜地点。
“姐,树屋不好吗?躲在树上很安全,老虎爬不上来。”露露对树屋抱有很大的期待。
云熙不置可否:“我想巨蟒也会很乐意到我们的小树屋里度假。它们天天爬树掏鸟窝,说不定顺路进树屋瞧一瞧。”
“唔,这样啊……”露露打了个冷颤,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噤声不再说话,默认放弃了她梦想中的浪漫树屋。地上不安全、树上不安全,难不成要学鼹鼠打地洞藏起来么?
“苔藓很滑,留神……”云熙伸手拉住露露,一起攀上离河最近的那座高崖。
她们小心翼翼行走在遍布绿苔的岩块间。所谓入乡随俗,身处远古,就得照着远古的规矩来。例如,穴居。
比起费力伐木筑屋,还是住洞穴更划算。祖先以及无数野兽们都验证了它是个隐蔽又现成的安家场所。云熙决定效仿祖先,从岩石窟窿里找个稍微隐蔽点儿的洞穴。
山间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她很快相中了一处。
“离河很近,洞口窄小,利于防守。旁边还有野藤。只要把藤条拽到山洞前,不出一个月准能长成茂密的天然屏障。”云熙很满意。
露露却不喜欢这个新窝。藤条上爬满了蚜虫,密密麻麻。还有只绿毛红触角的毛毛虫缓慢蠕动,看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露露执意再找别处,死都不肯住在这里。云熙只好领着她继续往上爬。
又走了一截,露露发现个凹进山缝中的洞口。她开心地跑过去,边喊云熙边往山洞里钻:“姐,快来,这里很好!”
“等等!”云熙一眨眼没拦住她,跺脚赶紧跟进去:“露露你出来,别乱走!”
火光照进岩壁,云熙一仰头,呆住了。
洞内乌压压,石壁倒吊着的那东西是黑蝙蝠!
硕大的躯体被翼膜包裹住,利爪铁钩般瘆人。透明蝠耳贴在脑袋上,褶皱清晰可见。洞穴深邃,一股子腐味让人呼吸困难,石块下惨白色的骨渣已经表明这群蝙蝠不吃素……
她们活像闯进了吸血鬼的棺材。
云熙一把将露露拽进怀里,小声说:“嘘……别抬头……慢慢退……”
露露吓得腿脚发软,半步也迈不开。云熙连拖带拽,拉上她踉跄奔出洞外,停都不敢停,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远。
“魔鬼的洞穴,呼——”云熙喘着气,拿出口红在岩石上做个记号。
露露奔跑时碰破了膝盖,曲腿坐在地上,惊恐未定。她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要退出,呜呜!劈个雷送我穿越回去吧,受不了这鬼地方了,呜呜呜!”
“坚持一下,露露。等我们安定下来,老姐先去把那窝蝙蝠烤熟剁碎为你解恨,怎么样?”云熙扶着露露站起来,向她保证日子一定会慢慢变好:“书上怎么说来着?人和动物的最本质区别是制造和使用工具。身为人类,你得有优越感,蔑视一切野兽!远古蝙蝠算啥,一把火就能烧光光!别哭了,走吧。”
露露点点头,擦去脸上的泪珠,一瘸一拐跟着姐姐继续往另一侧攀爬。再次遇到洞穴时,她可不敢轻举妄动了,老老实实呆在外面,等着云熙伸火把进去试验氧气浓度。
这处山洞算不上完美。外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洞口高且阔,非常不利于隐藏。里面到处是大小石块,没有几处平整地方。
唯一让姐妹二人心动的是,这里相对干净,无虫无兽,只发现几坨鸟屎。云熙同露露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就是它了。
“新家需要装修。”云熙巡视完毕,开始清理山洞内的碎石。
小石块被搬到洞口垒起来。较大的石块推不动,两人跑下山,合力折断一根粗枝抬回山洞当撬杆,试着去撬。一直忙碌到落日时分,山洞总算清理出一小块能躺人的地方,而她们早已精疲力竭,扶着岩壁,只剩下喘气了。
“下去吃饭……今晚先这样凑合睡,明天再打扫。”清理山洞真是个浩大的工程,云熙觉得还是搭建“人”字形窝棚省力气。考虑到一劳永逸和安全因素,她咬牙又挪走一块石头。
回到河滩,云熙和露露惊讶地发现:那名原始野男人坐在火堆边。
他正从火里往外拨灰,一点点拢好了,左手抓起草木灰,艰难地拍到右背上,像是在给自己疗伤。虎纹裙子布做的绷带散落一旁,野男人背后到处都是灰。
“喂——”云熙停在十来米远的地方,冲他喊道:“你醒了?”
野男人闻声,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半下午没照顾他,太阳都晒裂了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看上去愈发惨淡衰竭。
只有眸底一线光彩透着强烈而且坚定的求生欲望,毫不浑浊。
“努姆里达,咕切,咕切!”
他停下抓灰烬的动作,左手贴在心口,低头说了一句土语。听上去并无恶意,语调平和诚恳。
露露小声问云熙:“姐,他在感谢我们吗?”
“大概是。你先别过去,等在这里。但愿这不是个食人族成员……否则咱们得趁他虚弱赶紧一棒子打晕他,安全第一,三十六计走为上。”云熙拍拍露露的肩膀,跟她窃窃私语几句,自己握紧火把走到野男人面前。
云熙没有盘腿坐下,她隔着火,指指地上的绷带,又指指自己的裙子,笑着说:“我们救了你,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彼此语言不通,云熙也不指望他能听懂。
见那男人不停地说起土语,云熙捡起炭棍,示意他看着:“我去那边画。”
画画差不多能算服装设计师的老本行了。云熙很快在离他最近的一面岩石上画出了高崖,还有正在坠落的男子。云熙比划着告诉他:“你坠崖受伤。”
野男人看懂了,指指自己的伤口,呜呀嘶叫,表情很痛苦。
“我们吃鱼,你吃什么?鱼,还是人?”云熙画完救助野男人的经过,又画她和露露生火烤鱼那些情景,特别圈出了鱼,张口做个咀嚼的动作,又指指他,比划了半天,试图让他明白这个问题。
野男人把火堆旁边遗留的鱼骨放在嘴边,表示他也吃鱼。
高烧和伤痛令他很痛苦,虚汗从脑门淌下来,润湿了嘴角。野男人放下鱼骨,脸上始终保持着虚弱的友好微笑。
但他同时竭力忍着苦楚,导致这笑容看上去很不纯粹,有点儿皮笑肉不笑,在火光的阴影下显出一丝怪异。
云熙伸手虚抓一把岩石上画出来的鱼,对他说:“吃鱼好。”
她再次握住炭棍,画了两个场景。左边是食人族和骷髅头的恐怖画面,右边是一群原始人摘果子、种谷物。野男人的部落也许就在附近,必须弄清楚是利是弊。
“你属于哪个部落?”云熙让他指出一幅画。
野男人看着云熙,犹豫片刻。他咽了咽津液润喉,仰头对天空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远古语,神情十分虔诚。
他缓缓伸出手,指向第二幅画——友善无害的部落。
云熙忐忑不安的小心脏终于落回原位,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男人如此壮实,养好伤以后肯定能帮她们干很多力气活。
云熙越想越开心,嘴角不由噙了笑意。涂抹掉那些炭画,招手喊妹妹:“露露,用叶子给他带一点清水。我去准备晚饭。”
“来啦!”露露一瘸一拐去汲水。
云熙拉住绳子,从河里往外捞她的鱼篓。
落日余辉黯淡昏黄,已经看不太清楚周围事物。云熙扶了扶近视镜,辨出鱼篓里面有鱼鳞上的银光在闪动。
“哈,挺沉的。看样子逮住了不止一条鱼啊!”云熙欢天喜地把鱼篓子拉上河滩,探手拨开篓内倒须,想把晚饭食材捉出来,美美吃上一顿烧烤。
篓中囚早已怒不可遏。
腥红蛇信子冰冷无情,瞬时缠上云熙鲁莽探入的手指。
毒牙鞘内竖起两枚细针,毒液顺着它的尖牙狠狠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