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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远古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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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人反将一军的感觉真郁闷。
云熙瞅着原属于自己的耳环兼百搭工具,舍不得也必须狠心舍了。她举起老石匠婆婆的右手,指指耳环,又指指燧石刀,做了个“锤下去”的动作,她愿用锤子将那两样东西比个高低。
首领也想看看小尖钩和燧石刀子哪件更厉害,点头同意,让大卫把耳钩交给老石匠。几名族人从棚屋里抬出石板凹槽与石锤,摆放在老石匠面前。
尖钩之锋利,仅在于顶尖一处。大卫只知道这两根细长毒牙似的东西放进水里能杀死鱼,不知道它本该戴在耳垂上当装饰。云熙用石块卡住耳钩和燧石刀,挑眉冲大卫摇摇头,语气轻蔑:“哼。”
准备就绪,老石匠“叮当”两锤子下去,燧石刀砸掉一小块石片,耳钩砸平了尖头。再拿狼皮来试,燧石刀更加锋利。耳环钩子失去钢尖,扎破狼皮都费力,更别提划口子剥皮了。
两旁族人交头接耳议论着,愈发恭敬对待老石匠。部落之中,仍数这位老石匠做出来的燧石武器最厉害啊!首领挥手制止大卫再开口乱讨女人,命他静心养伤。
云熙和露露一左一右搀住老石匠婆婆,甩甩头发,昂首走人。
“Day38,乔迁新居。”
“Day39,今天起床洗漱,河边一声鸟叫也没听到。”
它们迁徙走了么?半个月前她还因为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打扰了睡眠而烦恼,三五日没留神,不知不觉间竟然听不见了。唉,有句老话说的好,“大难临头各自飞”,估计这里的大鸟们天天被逮被烤,终于意识到新搬来的野蛮部落很可怕,各自飞去别处筑巢。
也好,省得提前灭绝。
云熙弯腰搅搅河水,没有小鱼游上来吐泡泡。河里的鱼一日比一日狡猾,螃蟹和虾都钻入更深的泥沙中藏身,搬开好几块石头都没找见。云熙有气无力地往河里扔了粒小石子,打起一串水花,抱怨道:“喂,河神,我上有年迈老匠人要照顾,下有年幼妹妹长身体,非常需要来篓子大虾补补钙。一家老小还指望着秋天吃蟹黄解馋呢……”
这样不行。为了旱季有鱼虾吃,得尽快围上石坝建鱼塘。
云熙认真画了一份鱼塘图样,建议首领派出百十个男人挖塘养鱼。她算过,工期不紧张。按照部落掘土挖坑的速度,在河边顺着地势垒起石头,用不了三天就能完工。
萨首领看明白地上的鱼塘示意图之后,连连点头。他举起云熙新做的的镶石权杖,吹响号角,足足召集了两百名男人和五十名壮妇去河边干活。
云熙心满意足,自己给自己胸前别上一朵小红花,对露露感慨:“等部落体会到鱼塘的好处,姐姐就去游说他们建上几座晒盐场和小磨坊,把那些大块根茎磨成粉,加点盐做几个咸烧饼吃。”
这里天气热,每天干活都流不少汗水。她们吃惯了盐,又不肯喝生血,一时间盐分补充不足,浑身不舒服。舌头尝不到咸味,味蕾都快罢工了。
“鸟蛋说不定还能腌出咸蛋黄当小菜。”露露咽下津液,进屋子去找陶罐。摆脱了大卫,她们在老石匠家住的很愉快。尽管这个部落有许多很糟糕的恶习,姐妹俩相信,改变现状只是时间问题。
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Day40,围河造塘的建议被首领采纳,值得庆祝。”
“Day42,他们围起石头,捕光了所有的鱼……”
部落竟把鱼塘当作大型陷阱使用。
男人们垒好石坝,挖渠引走了塘中水,趟着烂泥去逮鱼,一逮一个准。他们不停地往岸上扔鱼,见到云熙来河边洗果子,纷纷高声欢呼,挥舞胳膊称赞她的新式捕鱼方法。
“停,都停下!弄反了!”云熙看到这一幕情形,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去找首领,使劲解释:建鱼塘是为了养鱼,现在不能抓鱼吃。
她把首领请到石灶旁边,指指小山一样的猎物堆。现在根本不缺食物,没必要捕鱼。而且这些兽肉无法长期保存,吃多少猎多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一次剿清、赶尽杀绝?云熙越比划越生气,以前跟大卫在这桩事上也谈崩了,他总是连窝揣走全部鸟蛋,一颗都不放过。
首领看看云熙因怒气涨红的脸蛋,哈哈大笑,脸上的横肉随之抖个不停。首领豪迈地走上前,从猎物堆里拎出一只卷角羊,用刀子割下几处肥嫩的羊肉丢进吊锅。
剩下的大半只羊,萨首领潇洒一扔,不要了。
他还敲敲吊锅,示意云熙也这样吃。
云熙无奈,耸耸肩,摇头谢绝。她心里清楚,现在才刚刚积攒下一两分威望,人微言轻,单凭画图比划很难说服首领。横竖这里物产丰富,三五年吃不穷。以后再说吧。
萨首领见鱼塘好用,干脆动员全体部落成员建塘抓鱼,晒成鱼干存起来。
“Day43,难以忍受!到处都是苍蝇和污血,这里不叫营地,叫屠宰场。”外面充斥着鱼腥和腐烂气味,满地鱼鳞片让云熙见一次郁闷一次。
云熙不再外出,每天窝在老石匠婆婆那里做杂活。
老人家丁丁当当敲打燧石,小半日就随着慢悠悠的凿石声消磨过去了。
大卫来探了两三回,他腿伤未愈,行动不太便利,被姐妹二人的乱石和大棒打得十分狼狈。撵走那男人,她们又有了悠闲时光:学学辨认石头、刻几根骨簪、织着私下沤的麻……如果闭上眼睛不考虑外面的赶尽杀绝式狩猎狂欢,在这里陪着老石匠过日子很惬意。
那天,云熙一如既往端来焖芋头,站在棚屋外面喊醒露露,又喊老石匠。
喊了两声不见应答。
云熙放下骨盘,撩起草帘钻进屋。屋角铺着厚厚一堆麦黄干草,是她们过夜的地方。
老石匠侧身向内蜷着,白发散到了腰里。她还没醒,睡姿像个婴儿。
“石匠婆婆?”云熙轻轻去推她,指尖触到一片凉。忙搭到腕子上,骨节嶙峋,脉搏全无。
老人家安静地走了。
云熙怔怔呆坐片刻,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您也厌倦了您的部落吗?所以默不作声转身离开了吗?”她伸手抚去几根杂草茎子,拔下自己的骨簪为老石匠挽起白发,一丝不乱盘在脑后。
以前为祖母送行,也是挽了这样的圆髻。
听辈分老的老人们讲,走得安乐才能顺利盘上圆髻。如果心有余愿未了,走的牵牵挂挂不安生,那么,就算送终人把梳子抿了水、抹上桂花油,这几缕烦恼丝也没办法盘成圆髻,一碰就会变的松散毛糙。
他们说,圆髻跟庙里的和尚们“圆寂”是一个意思:诸德圆满、诸恶寂灭。
云熙跪坐一旁,不觉红了眼眶,哽咽道:“发髻没乱呢……您圆满安乐就好……”
扭过头,石匠老婆婆仿佛还站在老地方加工燧石。草帘子卷起,阳光洒满整个棚屋,老人家瘪着嘴示意如何依照石料本身的裂缝和纹路一锤子敲出锋利的边缘,然后捏住她的手,笑呵呵直摇头。这样纤细的手指头,怎么能砸动石块呢?太弱了。一边笑,一边扔过去鬃毛刷子,吩咐她扫净凹槽内的石粉。
身子骨明明像石头一样坚硬,说没就没了。
云熙擦擦眼角,没让露露进去。两个人站在屋外,恭恭敬敬鞠躬,送走这位给她们提供过庇护的老匠人。
葬礼由巫医主持,很庄重。
露露暂时呆在甘夫人身边,远远地看着。成年男子一个接一个走到老石匠的棚屋前,仰头冲着天空念念有词,然后匍匐在地上,解下老石匠制作的石刀交给巫医。巫医用刀子蘸一点兽血,虔诚地说了些祭词,把石刀重新发给族人。看上去不像办葬礼,倒像是为老石匠加工的燧石武器做祭祀。
云熙也攥紧了刀,盯着巫医的一举一动。
无论如何都要为好心的老石匠婆婆守护完最后一程啊!不知道待会儿举行水葬、土葬还是火葬。她很担心,怕这群毫不开化的野蛮人把老石匠的遗体丢到野地喂野兽……
仪式很久才结束。巫医擦擦手,点火烧了老石匠的棚屋,是火葬。
云熙终于放下心:“一路走好。”
午间骤雨过后,这里只剩下一圈焦黑残壁。
姐妹俩抱膝坐在火堆旁边,商量今夜如何度过。老石匠归西了,老石匠的屋子烧光了,她们早晚会被萨首领分配到别的棚屋里去。
“姐,大卫过来了。”露露小声说。
“欺负咱们没靠山?让他滚。”云熙心里正悲,抓起地上的小石子砸跑大卫。
商量到晚饭时分,两人仍没定主意,打算先在外面凑合几夜,看看情况再说。
露露吃不下鱼肉,云熙胃口也不好,便起身去近处树林摘酸果子,让露露在营地等着:“晚上虫子多,我去吧。”
“嗯,我跟沤麻的阿姨们一起坐。”露露抱上小袋狼,挪到女人堆里去。
云熙刚走进树林一小会儿,甘夫人就追过来了。
“云熙——露、露露!”甘夫人边跑边高声呼喊,惊得云熙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甘夫人寻见云熙,二话不说拽上她往营地狂奔。
那边一定出了大事,露露……云熙心口突突乱跳,不敢往后面想。越不敢想,脑子里越往外冒坏事。她慌了神,一路上被树根绊倒好几次,双腿软绵绵无力,爬都爬不起来,全靠甘夫人半扶半拖硬给拖拽出树林子。
火边围着许多人,哭声传进云熙耳朵里,撕心裂肺。是妹妹妹妹妹妹……她唯一的亲人……云熙一阵眩晕,扶着甘夫人猛喘几口气,拔出腰间佩的刀子。
她失去了控制。
“谁伤她,我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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