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无良妖

1、缘起

　　画卷中，一名白衣男子眺望远方，一双桃花眼若笑若吟、顾盼生辉。身边围绕着几只蓝色彩蝶，像是被他身上的香气所引，翩翩起舞，若即若离。
　　“咳……”莫笑赶紧擦去溅到画上咳出的鲜血，可惜还是染红了男子胸口的白衣……
　　“对不起，咳咳……”
　　莫笑把画挂在床头，靠着床木，痴痴地凝望，像是想把它永远记住，深深刻在记忆里。
　　“嗯，你娶了公主，当了驸马，从此一生荣华了……咳咳……”眼角的泪水滑落脸庞，混着嘴角的鲜血滴躺，莫笑无力擦去，只得暗自讥笑：如今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论爱与不爱，下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对吗？”
　　画里人没有给他答案，依然那副道骨仙风、飘然若仙的潇洒。
　　“那，下辈子，咳咳……”
　　莫笑闭上眼睛，顺着床木滑落，狠狠摔到地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涌涌流出，那俊美昂然的脸蛋失去了生命的色彩……默默的，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一缕孤魂远去，带走了一世眷恋……

　　“傻瓜。”
　　静静的一声悲叹，空荡的木房里只有那一副卷画，里面那名绝美男子一双灵动的眼睛带着悲伤，望着地上那已死去的尸体，留下了一滴眼泪……

　　2010年，S市一个世界画展会。
　　“莫笑，看什么呢？”女子的手肘捅了身边正发呆的少年。
　　莫笑一惊，刚才那像是突然被人狠狠在心口刺了一刀那种痛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没……那副画里的人，我好像认识……”
　　“哈哈，你白痴吗？这可是2000多年前的东西了，你认识这么久岁数的人？”女子掩面而笑，讽刺道，“你是昨天没睡好吧？噢噢，秦岚把你折腾累了？”暧昧一笑。
　　莫笑有苦说不出，憋红了张脸，半天才憋出句：“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目光又转移到那副画上，望着那名白衣若仙的男子。霎那间，那双桃花眼眸正对着他笑，他身边的蓝蝶瞬间飞舞起来，画中的桃花落英被风高高卷起，漫天飘落……
　　错觉？
　　莫笑赶紧揉了揉眼睛，果然，一切又变回了原样。
　　真的没睡好吧……
　　“秦岚，快把你们家莫笑拉走吧！画展都结束了，这家伙就在这白仙图前站了一天了，还不肯走！”
　　“莫笑？”秦岚慢慢走来，一袭淡蓝古雅的连衣裙随风摇摆。
　　“秦岚，你相信缘分这东西吗？”莫笑望着白仙图，双手捂着心脏，那颗拼命悸动的心快跳出胸口的感觉，让他无法无视、无法不去面对啊……
　　“信，可它不过一副画而已，不是人。”秦岚温柔地拉开他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微微笑道，“走，我妈等我们回去吃饭了，画展持续一周呢，你喜欢可以天天来看的。”
　　随着秦岚一起走到门口，拉下铁门卷帘时，莫笑望了白仙图最后一眼，他好像看见那男子的嘴巴动了，口型是“再见”……

　　电闪雷鸣，屋外一片大雨磅礴，引得人心一起浮躁起来。
　　两个男子在争执，一个白衣俊朗，一个青衣温润。

　　“你要走？不是说好等我成亲之日……”白衣男子激动地拉住青衣男子，一脸不可置信。
　　“……我怕我等不下去了……”这是多么绝望的声音啊，让人心底萌生出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刺骨。
　　“不要走！”白衣男子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吗？”心软了，青衣男子自嘲一笑，无限伤感。
　　“不要走！！”近乎哀求的声音，白衣男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为何痛苦吧！
　　“……留下来……为了什么？”看着你和她成亲吗？
　　白衣男子匆匆跑去书桌，拿出一张卷画，慌张道：“……这个……那个……这幅画还没有……”他就是一个孩子，贪心的孩子。
　　“那就烧了它吧……”青衣男子一扬手，卷画飞出门外，任那雨滴蹂躏烈风摧残……

　　“呼呼……”莫笑惊醒，胸口的疼痛让他快无法呼吸了……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梦里！为什么，为什么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会让他感同身受？还有那副画……
　　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着莫笑。
　　第二天，一早，他又站到了那副白仙图的前方……

　　“昨天我做了个梦……”莫笑自言自语着，“梦里有个白衣男子，好像是你……呵，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对副画说些有的没的。”

　　“呵呵……”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
　　“是你！是你！”莫笑激动地指着画，画里的男子正笑逐颜开，身边的蓝蝶群群挥翅而飞，刻画在半空的桃花瓣纷纷盘旋，整副画居然有了生命……

　　“不……不对……”莫笑记得梦里的白衣男子，是个孤傲单纯的人，很少笑言。而且胸口，没有那种疼痛，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正当他自我呢喃之际，一道白光闪过，莫笑惊愕地望着白仙图，瞬间晕倒在地。最后一眼，他看见画里人好像哭了……

　　“莫笑，这次我走了，师父就全拜托你了！”稚嫩的脸蛋依旧是一身白衣，十分不舍地拉着少年莫笑的手，眼眸中除了师门之情外，好像还有些什么情谊……
　　“我会的……”莫笑低下头，显得有些紧张，“你上次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当然，男女之间的喜欢。”
　　“嗯。”莫笑幸福地笑了，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低语道，“我也喜欢……你。”
　　白衣少年把莫笑搂进怀里，紧紧的，深深记住他身上独有的香味。桃花坞的桃花林，是他们永远的美好回忆，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在那段时间，那该多好……

　　离别，来得那么快，伤绝，也汹涌而至。
　　季子离的重伤消息，把莫笑几乎逼到了崩溃……七天七夜，莫笑从桃花坞赶到了江南岸，狼狈地冲进一间房中，只见子离苍白无色的脸近乎死亡。层层叠叠的纱布包裹在他身上，莫笑根本看不出他伤在何处，好像全身都被撕裂了……
　　“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神医的金针握手，准备地扎在子离身上的每个穴道。
　　“爹，是谁？”莫笑的唇被牙齿咬破，恨意蒙上他清澈的眼。
　　“你要去吗？”莫言并未抬眼，全神贯注在季子离身上，“别死了。”
　　莫笑接过父亲突飞而来的纸条，细细看过。随后，冷哼一声，纸片化成漫天碎片。

　　一个月后，武林众乐，长久以来危害江湖的魔教被神秘男子给挑了。魔教教主的人头挂在洛阳城群英会的高旗上，供人观赏。

　　莫笑赶回洛阳城那天，正赶上七夕佳节，一对对男男女女正在街上漫步，到处都是情爱的味道……一抹白影出现在他眼中，而那名男子似乎也发觉有人在看他，回头而望，两人双双怔住……
　　“这位公子请留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白衣男子匆匆跑向莫笑，只是几步，便让他汗流浃背……
　　莫笑啼笑，好气道：“噢？你觉得，我们在哪儿见过？”
　　“呃……这个……”白衣男子似乎在努力回想了，见到莫笑一脸期待，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季子离……你居然，忘了我……

　　“爹！这是怎么回事！”莫笑近乎发狂地吼，“还有那女人是谁！”
　　莫言收拾着自己的包袱，无奈地摇头：“笑儿，那是长君公主，她用续命回魂丹救了子离，是我们的恩人。子离的情况，应该是从悬崖下摔落，碰伤了头，造成的失忆吧！他连我也不记得的。”
　　“啪！”莫笑把一个红手绢包着的东西放桌上。
　　“你居然找到了！”莫言难过地皱起了眉，“晚了，可惜……”
　　替命纸，传说将人的肖像画在这张纸上，可抵一次性命。
　　莫笑为了这张纸，短短一个月内几乎跑遍了各地小巷……甚至……甚至……

　　“咳咳……”莫笑狂咳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惊得老神医一把拉住他手把脉，惶恐不安……
　　“怎会如此？”莫言眼角湿润，可突而又想起什么，“替命纸！快，快把你自己画上！”
　　莫笑轻轻摇头，推开父亲，卷起桌上的纸，脚步不稳地走出院落……
　　这条命，是为他而夺的，只属于他啊！

　　杏花楼，洛阳最有名的酒馆。
　　半年而去，物是人非……如今洛阳是一片喜红，长君公主出嫁，举国同庆。驸马英俊潇洒，一身豪气，是绞杀魔教魔头的英雄好汉，武林盟主——季子离。

　　季子离举杯望月，回眸深深望了莫笑一眼，感慨：“人生可得如此知己，在下此生足矣。”

　　“知己……”莫笑一杯酒灌下，喃喃道，“原来……你只当我是知己……”

　　“你看你没喝就醉了！”子离跌跌撞撞过去，脚下一绊，跌在莫笑身上。却毫无顾忌打量起莫笑的脸，嗤笑道，“脸那么红……唔，好香……”

　　莫笑无奈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季子离，心中的痛苦永远无法说出……终究，要娶别的女子了；终究，是没有想起自己……可……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呢？为什么还舍不得离去呢？为什么，还会有期待？
　　好痛苦，好痛苦啊……“醉了……呵，也许……我真的醉了……”莫笑自嘲，又灌下一杯。看着怀里迷糊不清的季子离，心一狠，捧起他的脸便咬上他的唇……

　　季子离毫无技巧的回应着，迷糊地搂上莫笑的腰，把他压在身上，两人靠到了桌上。
　　淡淡的桃花香味刺激这季子离的大脑，身体早已眷恋这股异香，诚实地接受，搂紧，像对宝贝似地亲吻莫笑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睛，那张红润的菱唇微微开启，这是最魅惑的勾引啊！
　　季子离失魂了，像是得到了多年渴望那边疯狂，有什么深深吸引着他的欲望……

　　“子离？”一身缦裙沙罗身材婀娜的女子拉开卷帘，轻轻呼唤。
　　莫笑猛地推开还没清醒的季子离，他却侧身不稳眼见就快从栏杆翻下去……莫笑一个跃步，飞身搂着季子离从杏花楼的隔层跳下……
　　正对着栏杆的那棵桃树被莫笑狠狠撞上，漫天的落英轻舞纷飞，伴随着两人的落地洒下满地红粉……
　　路人纷纷住步凝视，好像刚才有两个神仙从天而降，美不胜收啊……

　　长君公主扶着季子离离开，临走时深深看了莫笑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你在画什么？”季子离偷偷站到莫笑身后，探出头询问。

　　莫笑早知道这家伙进来了，故意不去理他，全神贯注于这副画上。“画你，给你当成亲的礼物……”
　　“噢？一副画啊，好奇怪噢，只画我一个人……”季子离有些不解。
　　莫笑的笔停了下，转而继续。

　　“那你会来我的婚宴吗？你每月十五都要回桃花坞，这月能不能……”季子离十分希望莫笑能陪着他，在如此重要的时刻……

　　“嗯……容我想想……”莫笑放下笔，转过身，对这季子离。

　　“不要走好不好？”季子离近乎哀求的语气，还有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莫笑发现自己，拒绝不了……

　　“好吧，不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季子离欢呼雀跃，抱起莫笑转了一圈，飞奔出房门：“莫笑我去告诉秦岚，她一定会高兴的！太好了，你会留下观看我们成亲！”

　　长君公主可不会高兴啊……莫笑长叹一声，继续画画……一滴，两滴，泪水打湿了宣纸，韵出几个水渍圈……

　　……
　　“莫笑？醒醒！”秦岚拍打着他的脸，居然在画展走道上睡着了……真是……
　　“唔……”莫笑揉揉眼睛，看到是秦岚，好像有些失望。
　　“莫笑，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秦岚纤柔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没有发烧啊……“哇，痛！”秦岚收回手，手背不知被什么滑了一道口子，渐渐留出红色的血液。
　　莫笑赶紧回神，带着秦岚离开了白仙图，找医务室去了。

　　画中男子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插回腰间的刀鞘之中，望着莫笑离去的方向，无限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