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星尘》林碧山

1、睿篇

　　蓝星人鱼的眼泪化为珍珠，
　　埃尔斯人的眼泪变作钻石。
　　是什么让祂心碎？
　　爱情。

　　这是星际吟游诗人唱的。
　　如今这种两生物早已灭绝，联邦绝大部分人都把歌里唱的当成凄美的传说。
　　但我知道这里面前半句虽然是假的，但后半句却是千真万确。
　　我做结业论文的时候曾经解剖过急冻保存的埃尔斯人的泪腺，做微分子分析的时候可以看到大量碳基化合物和复杂的相关分解重构物质，这些元素组合的混合在一定催化作用下完全有可能构建出钻石的分子结构。但是那个课题快要收尾的时候突然被禁，我没写完的论文还有之前收集的一切相关资料都被秘密销毁，人也被关了半天的局子。
　　好在我算是半个机构内的人，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只配合做了一些例行的调查就放人了。
　　但是，我也因为没法按时交出论文推迟一年毕业。

　　我想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比如我一时头脑发热去研究那个传说的真实性，比如说我推迟毕业多留校一年，再比如说——这一年里和他重逢。
　　他叫艾，是导师的养子，也是我的学弟，但是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叫另一个名字。
　　上床不说爱。
　　是的，他当时就叫上床不说爱。
　　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才会主动找上他。

　　那时候我和EX刚刚分手。
　　我们相恋三年，爱情最初来得轰轰烈烈，它让我们觉得彼此无可替代，甚至不惜忤逆父母挑战伦理道德。
　　但是渐渐的它让我们变得贪婪，我们在不断付出的同时无止尽地向对方索取，得不到的时候失望得大吵大闹，然后愤怒得恨不能毁灭一切——那场景就像一场可怕的战争，我们都是战争中的刽子手，谋杀着彼此心中的好感——渐渐的，争执平息了，彼此都累了，战争也就彻底结束了。
　　只是参战的双方都感到输了。

　　分手后我发现时间一下子多得用不完，于是注册了大热的虚拟社区，在那里和他认识，相约见面，然后直奔主题，留下星际币离开。
　　我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传开了，速度快的惊人。丑闻向来如此。
　　但是没有人当面指责我，甚至还有别的什么人跟我表白。
　　他们对于我做过的事通常决口不提，可我知道他们的潜台词：我不介意你曾经爱过谁，也不介意你曾经做过什么。

　　多么伟大的宽容！
　　我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但是一想到我点头之后就要每天吃着你们饱含着宽容的早餐，喝着你们浸泡着宽容的咖啡，看着你们递过来的写满宽容的报纸，我就觉得自己的生活都将笼罩在这片宽容的阴影里。
　　与其接受如此伟大的好意，我还是我宁愿找他。
　　但他就像人鱼变成泡沫一样人间蒸发了。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认出来。
　　因为之前见面的时候他总是戴着特制的深色防护镜，而且他坚持关灯。
　　这种执拗的坚持我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不过我并不介意。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熄了灯上谁都是一样。
　　我喜欢在关灯之后故意摘掉他的眼镜，然后借着窗外的微光看他一闪而过的无措表情，那是种与他的职业完全不相称的纯情。不过他的眼睛很古怪，雾蒙蒙的没有什么神采，一开始我很不喜欢，但是他的身体契合度很好，人又乖觉，我就故意忽略那双不讨喜的眼睛的事了。

　　这个叫“艾”的学弟却是不戴眼镜的，而且他有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尤其是他笑的时候，那双眼睛神采熠熠，就好象整个宇宙中的星星的光辉全都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但是他并不经常笑，他总是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作为联邦终身名誉教授的人的养子，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多少忧愁呢？

　　关注得久了，就很难再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长久的孤独，还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已经不再有当年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