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凤鸣》绮罗弄影

29、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

　　绡儿,记住,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龙府的小姐,也不再叫龙紫绡!
　　哪怕整个龙氏家族都不存在了,就算只剩你一个人,你也要活下去!
　　爹…
　　娘……
　　时辰到!斩!!
　　一块令牌落在地上,刽子手举起了手中刀,刀光白得晃眼……
　　刀起刀落,血花纷飞……
　　还有随着刀有落下,滚落一地的头颅……
　　白的刀,红的血,
　　血染成的红氤，飞洒整个天地……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眼前这人间地狱般惨烈的景象，泛着森冷白光的刀，挥起，落下，痛苦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要闭眼逃避这血淋淋的场面，可是极度的惧恨竟让紫凤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就这么睁着惶恐的眼，看着这修罗杀场！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凋零！

　　从此以后,你就叫赵紫凤,是我的义女
　　有关龙紫绡的一切,你都要忘记,这也是你爹的遗愿
　　那个丰神如玉的男子,如是对自己说,带着疏淡的笑容……
　　抽剑从马上飞跃而起, 扬起的剑在阳光下闪过一道让人目眩的寒光……
　　温湿滑腻的液体当头淋下,眼前一片艳红
　　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那个总是带着疏淡的笑容看着她的男子,那个不温不火地对她说着让她跳脚的话的男子,那个……出手之神速狠绝到让人胆战心惊却又无法将自己的视线挪开的男子……
　　渐渐地,家人的脸,男子的脸,刽子手的脸,全都被红红的血雾模糊了,漫天的血红充斥于天地间,压着人透不过气来……
　　啊~~~~~~~~~~~~~~~~~~~
　　紫凤大叫,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无法发出声来
　　不,不要……

　　快回来----
　　一个声音猛地划破血雾传来.
　　回这边来------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紫凤扯离血雾的纠缠

　　“王爷,您去歇歇吧,晚生在这儿看着就行了……”隐约听到魏五的声音
　　额上传来一方冰凉的歇触感,紫凤困难地睁开一丝眼帘
　　“醒了吗?”君雅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虽睁了眼,但意识还没有完全自那血红中回复,那血红居然与眼前的君雅重合,模糊了君雅温润如玉的面容.
　　“啊~~~~~~~~~~~~”紫凤惊声尖叫,旁边侍候的人连忙换了一块湿巾过来,君雅接了过来,伸手正要换去紫凤额上的湿巾,紫凤猛地张口咬住君雅的手腕.君雅猛地吃这一痛,不由皱起眉头,低呼一声.
　　“王爷……”魏五连忙上前,却无计可施.
　　君雅用眼神制止了魏五,任紫凤紧咬着手腕,只一径皱眉忍着.
　　口中的腥甜让紫凤慢慢醒过神来,眼前的红雾散去, 紫凤喘了几口气,环顾四周,紫檀木打造的简洁却不失高贵的床架,熟悉的白色纱帘,还有----床边一身缟素倾身皱眉盯着自己的君雅和府中一众家人.紫凤只觉口中堵着什么,才要开口,却见君雅仿佛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一下松开了,略带戏谑地说道: “丫头下口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啊!”
　　魏五赶忙扯过一条干净的丝巾,给君雅包扎满是鲜血的右手腕..
　　紫凤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口中的腥甜,竟是君雅的血,才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旁边的侍女递过一杯水,紫凤漱过口后,看着君雅缠着白巾的手腕,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轻轻地问道: “你…还好吧……”
　　君雅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不容捕捉,只摆了摆手道: “不碍的!”
　　紫凤吞了吞口水,但还来不及想什么,就听君雅说道: “醒了就好,你已经发了两天的烧了,先前还在担心你要一直不醒过来的话,就没办法参加十五公主的葬礼了,现下可算是醒过来了!”
　　紫凤闻言登时眼前一黑, “葬礼”二字如雷击般穿过耳膜,刺入脑中!
　　不知何时,原先满满一房的人都散去了,只剩君雅和紫凤各自独坐在案前床上.
　　见紫凤仍是不说话,君雅轻叹了口气,起身朝前迈了一步,犹豫了一下,又停了下来,正要说什么,却听得紫凤低声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明日!”君雅亦是轻声说道: “府里的大夫说,你是那日受了惊悸,郁结在心,气行不畅,因而发的烧,这两天日里给喂了些汤药,如若醒了,便应无甚大碍了,只要多加将息即可,你先好生歇着,明日才好参加君兰的葬礼!”
　　紫凤闻言也不作声,如痴傻般呆坐在床头,眼神焕散地盯着前方的纱帘.
　　君雅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伸手正要探向紫凤的额头,却被紫凤一把抓住袖口.
　　“告诉我……”紫凤眼中滑过一丝泪
　　君雅叹了口气,深沉复杂地看着紫凤……

　　呼,幸好,幸好郡主没事了,不然的话,真怕王爷这次也被拖跨了……
　　魏五守在紫凤房门外,心中如是想着,又朝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继而向天叹了口气,心道,龙将军,您的在天之灵可得安息了,王爷,将郡主照顾得很好呵……
　　正想着,却听身后的房门吱地响了声.
　　魏五连忙转身,却见君雅开门走了出来,对他吩咐道: “叫人来帮郡主准备一下,一会儿送郡主过定北侯府一趟!”
　　“郡主不是才醒来吗,就要出门?”魏五愣了一下,君雅转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魏五见君雅没有多说,也不再多问,指挥着下人们为紫凤出行做准备.

　　轿子在定北侯府停妥后,紫凤下了轿,跟着定北侯府的管家穿过了几道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了香凌的闺阁,一进门,却见香凌和定北侯,六公主已是坐在那里了.
　　六公主和定北侯的脸色不太好看,见紫凤来了,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幻莫测,定北侯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摇了摇头,叹了很重的一口气,也不和紫凤打招呼,径自走了出去,六公主看着定北侯的背影,眼中一片惆怅,也站了起来,走到紫凤跟前,弯下身来,轻抚了抚紫凤的发,说: “你来了,也好,和凌儿一处说说女儿家的悄悄话吧……”
　　说罢,拢了拢裙摆,轻轻的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将房门带上,把空间留给里面的两个女孩.
　　待房门一关上,紫凤疾走上前一步,却又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嘴动了动,半晌,方道: “你……可还好……”
　　香绫淡淡地一笑: “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呢?”
　　紫凤皱着眉想了想,没有接话.
　　“对东陵来说,现在的情况是再好不过了,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香绫笑的很空茫
　　“可是你呢?”紫凤戚然, “如今东陵和西凉的关系终是得以稳固,只是为此,先是君兰不在了,现在你又要去和亲了……”
　　“所以,在你看来,这对我是不幸?”香绫摇了摇头, “可见,你们都没有想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们?!
　　紫凤歪着头疑惑地看着香绫
　　“紫凤,不要难过,我只跟你说一句,这次和亲,是我自愿的!”香绫定定地看着紫凤,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所以,和亲,对东陵是说好事,对我亦然!”
　　“你,自愿和亲?为什么……”紫凤不解地问道
　　香绫淡定地笑了笑: “为什么我就不能自愿呢?”
　　紫凤一愣,的确,为什么香绫不能自愿----但相对地,为什么她又自愿呢?
　　“紫凤,不要想那么多,和亲,总是要人去嫁的,自愿的总好过勉强的,不是吗?”香绫淡淡地一笑,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夕阳从窗外射入室内,笼罩在香绫脸上和身上,仿如洒下一层薄薄的金纱.
　　将窗棂固定好,香绫转身回到紫凤身边,轻轻地对紫凤说: “至于原因嘛……呵呵,以后你也会知道的----等到紫凤也……”
　　想了想,香绫摇了摇头: “罢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多说无益……”
　　和香绫聊了几盏茶的功夫,紫凤带着一头的雾水回摄政王府.
　　香绫目送着紫凤的轿子渐行渐远,手轻轻地抚上腰间,腰带下缠着独孤轩的长软剑,心中一阵喟叹,轩……

　　“什么?你问我有没有去西凉的心理准备?”香绫皱着眉,不确定地问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如你所想!”子范淡然地呷了口茶
　　“呵……”香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说……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就因为你是东陵的郡主----”子范将茶杯放回案上,看着香绫眼中升起的不驯,淡淡地笑了笑, “相信光凭这一点,朕如果点你和亲,你就不得不嫁,今日所以先知会你,只是有一些事朕想先给你交个底……”
　　“交底……”香绫眼中的不驯渐渐淡去,但心中的疑问却在不断升起,但口中仍是嘲讽地问道, “陛下能有什么事是须得着向我交底的?”
　　子范也不理会香绫带冲的话语,复又端起案上的茶杯,边把玩着杯盖,不答反问: “郡主觉得懿德太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懿德太子?!
　　香凌一愣,随即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为什么突然问懿德太子?
　　子范一挥手,左右随侍之人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原先明亮的厅室因此而暗淡了下来.
　　香绫有些警惕地看着子范,对此越发的云里雾里了.
　　“这些话,即使是对郡主你,我也不会说第二遍,所以,郡主,你可要记牢了!”子范 “锵”地一下将茶杯放在案上,掷地有声的话语将香绫震在当场, “选你去西凉,是懿德太子的遗愿!”
　　香绫感觉心中有什么都仿佛随着子范的话语慢慢地出现裂痕,裂痕渐渐扩大,终碎裂成屑,如同外间凋谢的海棠般漫天飞舞,坠地零落成泥.
　　子范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 “对于此次和亲,相信大家都有所认知, 但郡主你恐怕不知道,说起来,和亲东陵,也是懿德太子禅位于朕时交待给朕的事,西凉与羝狄关系微妙复杂,尤其是皇室,如要摆脱羝狄的控制,削弱其影响,和东陵联姻,是最快的手段,而且,相信东陵对于和亲一事,也会非常赞成,因为,对两国来说,这都是互利的事!”
　　“可是,为什么是我……”香绫茫然地轻喃
　　“这个问题,郡主如果用心想一想懿德太子临终的遗言,会比问朕要清楚的多!”
　　懿德太子临终的遗言……
　　他说……
　　得遇郡主,实乃我独孤轩…此生之大幸也……

　　一个月后,凌尘郡主索香绫受封一品定国宁成公主,下嫁西凉武烈帝.
　　对于此次和亲,两国都非常重视,西凉武烈帝亲临东陵,以隆重的国礼迎娶东陵定国宁成公主为西凉皇后,公主出嫁之日,文皇帝亲率东陵文武百官出城为公主送行.
　　当日的王都万人空巷,人们聚在街边观看送嫁的盛况,太师无意地扫了一眼人群,却在其中瞥见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太师心中了然,目不斜视地跟在文帝的龙舆后前进.
　　--记住,一定要将那位安全地送走,我不准那位在东陵出任何事!
　　--大人,我们就这样放了那个人好吗?真的不用……
　　--呵,老张,你担心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你知道我现在担心什么吗? 我只怕他不能安全出去呢.
　　--大人?
　　--你只需记住,一定要保住那个人的周全……
　　昨晚的管家的疑虑还在太师的脑海中打着转,太师眯了眯眼,敛下眼中的精光----哼,宇文成啊宇文成,就算老夫助你逃出东陵又如何呢?现在这种情况,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往那样安之若泰吗?你此刻最该防着的,只怕你自己都想不到吧!
　　罢了罢了,赵君雅现在虽是不说什么,但这次的事他必不会放过,可以想见,朝廷里又会掀起一场暴风雪了,但好在自已的涉入总算是没留下什么痕迹,应该不会有什么授人以柄的事落在赵君雅手里,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
　　太师看着宁成公主的和亲车骑渐行渐远,终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后记:

　　宁成公主下嫁西凉武烈帝后,先前中毒身亡的东陵的十五公主的灵位也被武烈帝一并迎回西凉,追封为贞静武皇后, 供奉于宗庙,宁成公主封懿文中宫, 东陵西凉正式结为盟国,合同为一家.
　　此后,两国就十五公主一事问责于羝狄,羝狄修书两国,称其五皇子反叛,借机挑起羝狄与东陵西凉两国嫌隙,欲引三国混战,以便趁机渔利,现已擒杀五皇子,望两国皇帝明察其实,羝狄决无与两国交恶之意,更从未做过此等恶毒之事.并随国书送上给两国皇帝的贺礼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