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五十章 烈火焚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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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斩去僵尸头颅后，本来波澜不惊的脸在见了剑锋上残留的紫色毒液后也不禁破了功。他从腰间掏出一方丝帕，将剑细细擦拭干净了，随手丢到地上。
杨卓看着那方原本泛着柔软丝绸光泽的雪白丝帕被污物玷污，弃如敝履，才回神来，从失去生命的躯体上抽回银枪。
鲍穆侠收集了蜘蛛的残液，随即道：“此处不宜久留，先回长守村再说。”他转头向来人，“这位少侠……可要一同离开？”
那少年拂了拂衣摆，随意扫了众人一眼。忽地，他的目光落在无射脸上。只是轻轻一顿，连无射自己也没有察觉。随即，少年也不多言，几个腾挪消失在阴暗废墟中。
回到长守村，鲍穆侠和戚少芳一个忙着回药田里研究蜘蛛毒液，一个忙着和村民商讨后事。也不知胡德的死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此时已过了午时，长守村中的人围在一个帐篷前，各自领了一碗野菜粥和一块烤猪肉，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吃起来。无射和杨卓也领到一份，野猪肉只有巴掌大小，半个指节不到的厚度，粥也稀地很，看来长守村的生计也相当艰难。粥里放着不少野菜，还有几样药材，都是在附近的阴风林采的。
阴风林中长年白雾弥漫阴风阵阵。可也不知是为何，偏生这阴风林里在出了僵尸之后，竟然陆陆续续长了许多药物，就像是与相邻的长守村遗迹各生两极，一方长满毒草异花，一方药木葳蕤喜人。也多亏这阴风林中的药物，恰恰便是克制僵尸瘴气所用，若是刚刚中了尸毒，连续服上十来天也能防止僵尸化，救了不少人的命。长守村中的明教遗民就是靠着这些药物，在废墟之外守到了今天。
无射喝了大半碗粥，小半块野猪肉，就把剩下的都推给杨卓。原本那么点儿粥和肉，对于一个军人哪里够饱。杨卓也不推让，拖过来没一会儿就全吃了，吃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吃过了午饭，杨卓两人靠着树，打算睡个午觉，不知下午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养足精神总是好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李渡城？你探看了情况就要赶回天策府吗？”
杨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无射靠在他肩上，“今天不成就明天，不知道这些僵尸晚上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变化，不是常说夜里阴气盛么？若是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夜潜入李渡城。听闻李渡城外盘踞着不少叛军，我有些担心，若是知道叛军扎营的状况就好多了。”
无射靠着杨卓的肩，把包裹抱在手里，想起这几日所见所闻真是无一不是骇人听闻，刚才又目睹蛊虫杀人，那真的是蛊术吧！否则人的身子里怎么就会生出了蜘蛛呢？她不由想到远在南疆的曲云姐姐，苗人带着这种害人蛊术来到中原，莫不是教中有什么大变？
杨卓看无射没了声音，拂了拂无射的头发，“在想什么？”
无射摇摇头：“记得我和鲍大夫说那些苗人绝对不可能是五毒教的事情吗？”
杨卓笑道：“知道，我也知道你为何这样说，你不用解释。这种江湖大事，天策府还是很清楚的。”
无射抬头看着杨卓，好一会儿才道：“虽然知道你们天策府代朝堂监视江湖，可是真的听了却让人一点儿也不高兴。”
杨卓笑而不语。无射“哼”了一声，又重新把脑袋埋回杨卓的肩膀。
“我在想是不是她那里出了什么事，长安外也发了瘟疫，在那处调查的万花弟子觉得和红衣教脱不了关系，那红衣教和苗人又有什么联系？神策军明明就驻扎在洛道升仙谷外，离江津村不过半日路程，为何一点儿也不见他们行动，难道他们还不知道这处发了瘟疫，遭了尸毒，还来了叛军？”
杨卓听着，也陷入沉思。
无射又道：“今日遇见的那人也奇怪地紧……年纪没比忆儿大到哪里去，穿地也朴素，可是丝绸方巾说扔就扔，剑术颇高，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杨卓想起那少年多看无射的一眼，总觉得那少年隐隐有些眼熟，然而从废墟回来的路上一直想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他拍拍无射的肩，“先别想了，睡吧，晚上进了李渡城，应该多少能知道一些。”
无射想着自己琢磨也没什么结果，便依言睡了。
或许是早上刺激太大，无射这一觉睡地很沉。一觉醒来，杨卓已经不知去向，自己也躺在了一顶帐篷里。她稍稍整理仪容，掀了帐门朝外看。下午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原本轮值在帐篷树下休息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只见一车车的稻杆和一捆捆的枯枝陆陆续续被从车上卸下来，堆在空地。
无射花了一番功夫找到杨卓，杨卓正跟着一群汉子在阴风林里砍树。无射拿手巾为他擦汗，疑惑道：“这是要做什么？”
杨卓抹一把脸，虽然阴风林里总有那么股邪风，可做了这么久的活，杨卓也难免有些热起来，顾及无射在此，不敢像那些汉子一样光膀子上阵，只好拿手巾扇着风， “鲍大夫和戚夫人他们商量了一中午，决定放火烧了废墟，好绝了后患。”
无射一惊，“那废墟中——”
杨卓点头：“是僵尸。”
“一把火……全烧了？那之前为何不做？”
“胡德逃出军营死在长守村废墟，恐怕是已经被知道了。鲍大夫担心那些苗人操纵僵尸来攻击村民。原本叛军不把这里的人看在眼里，胡德死后情况就不同了。”
无射听着，心中知道，多数爆发瘟疫的村庄城镇不是被围起来软禁，就是一把火烧个干净。大唐强盛，但这种事情又哪里少地了。现在发生在自己眼前，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她想起那日鲍穆侠向他们提到那位染了尸毒却保留了意识、一路护送鲍穆侠等人逃出李渡城，宁可生啖自身血肉也不愿意咬噬同伴的朋友，这个人的结局，鲍穆侠并没有说出，不过既然已经在慢慢失去意识、对鲜血渴望到只能啖食自身血肉才能缓解，他应该最后是凶多吉少了。若是运气好，能保全自己“人”的身份得个全尸，运气不好……
无射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废墟。日暮时分，瘴气愈发浓重，天光都幽暗起来，就好似这里所有人的心情，不见晴日。
过了申时，天渐渐暗下。虽是长夏时节，洛道却诡异地天黑地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鲍穆侠和戚少芳等人将众人分为几组，每组四人，两人负责戒备守卫，两人运送柴火。等各处柴火都到位，待风向转向李渡城，一起点火，众人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程退出。
无射与杨卓一起和另外两人，将稻杆和柴火运到了废墟左侧的一方天井。期间遇到了三两个僵尸，免不了一场大战。僵尸虽然可怖，但身体尸化后，行动迟缓，得了早上那少年说的窍门，解决起来也算简单。可是无射一想到这曾经是无辜的活生生的人，就心里胃里一块儿抽搐。
将柴火放好，浇了油，几人守着柴火等村中的信号。闲时无聊，负责运柴火的一人夸起了无射的好武艺。刚才一个僵尸无声无息出现在那人身后，多亏无射反应快，不然被打是轻，就怕被咬了，尸毒接触到血液，就真的没救了。
“姑娘可是那扬州七秀坊的侠女？”
无射平素对陌生人多半冷着脸，但对着好言好语的普通百姓，从来没法拉下脸来，每每都略感无措地面红耳赤，总怕自己个性不好伤了别人。这会儿又惯常地脸上发烧，胡乱点头。
那汉子没注意无射的反常，“我的妹妹叫小花，她可羡慕你们这些女侠了。以前有一位七秀女侠来村中借宿，正好就歇在我家。小花高兴坏了，缠着那位女侠说了一整夜的话，还要那女侠带她回七秀，要拜师学艺。”大汉说着忽然抹起眼泪，哽噎道：“要是当时答应她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
无射知道他妹妹定是在这场大变之中遭了不测，心里无比地难受起来。明明曾经每条生命都那么鲜活，那些被她斩去头颅的僵尸，以前是不是也憧憬过拜入哪个门派，做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呢？或者已经有了心上人，马上就要成婚？又或妻贤子孝，日日享着平平凡凡却无比珍贵的天伦之乐？可是这些或许都再也没有了结果。
大汉道：“小花去了，我也只能草草把她葬在乱葬岗里，就在从李渡城逃出来的路上。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事情，后来他们说有个纯阳的道士给我吃了一粒仙丹，我才清醒过来的。今天烧了这个地方，我就能去把小花接回来，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大汉眼泪还没干，又说地带上一点儿欣喜。无射听着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
就在此时，凄厉的鸦叫将混懵大地狠狠撕开。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默默在心中数到十，又是一声！
信号来了！
“轰——！！”
杨卓远远抛落火石，火星才落，凶猛的烈焰转瞬窜起一丈多高！四人急忙退出！
一路上火光处处，宛如上元节的灯火，渐次在断墙间烧了起来。火苗越舔越欢，腾空的黑雾被火光映成血一样的通红，瘴气灰霾被热气一冲而散！
等无射和杨卓在长守村外和众人一起站定，十来处火苗已经连成一片！
火光融天。晚风从洛水急掠而来，扑向冲天大火，风助火势，连天的烟柱倒向李渡城，又生生拔起数丈！
众人的脸被火光映红，每个人眼中都是跳动的火苗，像是他们心中悲愤而无力发泄的怒火，又像是对未来的希冀之光。有的人看着这场大火，崩溃一般跪地大哭起来，连戚少芳都捂住了眼睛潸然泪下。杨卓紧紧抱着无射，盯着巨兽一般吞噬万物的火，紧紧抿住唇，一下一下摸着手上的扳指。无射靠着杨卓的胸口，她没敢去细看火中似有若无挣扎的黑影，她和所有人一样，只得在心中祈祷。
愿这火，烧尽一切苦痛罪恶、魑魅魍魉，来世安平喜乐。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五十章 烈火焚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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