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向谁》暮色烟雨

1、落花有意

　　一

　　“暮雨，来试试新衣服。”风遥把用大红绸缎做的新衣递给了我，我木然的看着那上面绣的极精致的龙凤呈祥图，一时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还傻站着干什么？”风遥笑着拍拍我的肩，示意我穿起来看看。望着手里红的像血一般的新衣，我开始没理由的害怕起来，一阵又一阵的心虚从底部传来，并飞快的蔓延开，笼住了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为何又变得软弱，一万种可以退却的方法摆在面前，使得之前的下定决心突然像少了角一般，不住的动摇。我低着头，不敢看风遥的脸，毕竟我不能保证在下一秒又有什么会让我毫不犹豫的背叛自己。风遥虔诚的祝福仿佛从一开始就成了一种解不开的束缚，紧紧扎住了我们三个。而我，则是因为不甘心退出而插足站在了他们中间，结果却令大家都不得动弹。我承认，我放不开，丢不下，几年来默默的等待已经无法满足日趋空洞的内心，特别是当风遥告诉我，他喜欢上兰的那一刻。我永远都记得那时的我像被人狠狠击碎了一般，悲痛欲绝，不副形态。也正是从那时起，我明白自己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甚至为了它，抛弃了友情，理智。一想到风遥不再会像从前那样是是维护我，保护我，莫名的心慌与不安，便一下子充满了全身，让我无法呼吸。然后，我开始疯狂追求兰，比风遥更加主动的接近兰，我很清楚自己的目的，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他们，就算为此会与风遥产生误会也在所不惜。到后来，风遥淡然的退出了，他说他愿意祝福我们。而我，则在更加空虚的同时，无可避免的和他疏远了关系。我不爱兰，从头到尾，我明白自己心里始终只有风遥一人，只是这样的喜欢是不会被认可，也不会被接受的。我清楚的明白，自己可以挡下一个兰，却无法挡下日后千千万万个第三者。更糟的是，我根本不可能回应兰的感情，也无法承受风遥的祝福。一切仿佛乱了，也正如散乱的棋子无法成局一样，我亲手打破了最初的平和，而换来的确实永远的支离破碎。
　　“风遥。”我颤抖着呼唤他的名字，强忍住内心的崩溃。
　　“恩？”
　　“还是……你来帮我换吧，我……”我抬头直视他的眼，可却欲言又止。
　　“呵，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你哥撒娇呢！”风遥无奈的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好脾气的接过新衣。
　　“风遥，等我和兰成亲了，你还会来看我——我们吗？”我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所以想提前绊住他不放。但又担心自己的意图被看穿，硬生生把“我”换成了“我们”。我只是傻傻的认为，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说不定就能够留住他。我淡淡的问他，可又迫不及待的等待着答案。因为我知道，他的去留，决定着我的生死。
　　“你现在想留我啊，我可以理解，可就怕等你们真成亲后，便巴不得我走了呢。”风遥风轻云淡的答道。
　　“不，不会的。”我赶紧打断他，生怕他的一句拒绝把自己打的无所遁形，“我……我和兰都不希望你走。”
　　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他，可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是容不下隐瞒的。我清楚的看见风遥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那像针一样，齐齐扎在我的心坎上。我可是明白，原来在很久以前，我的自私就已经伤害到他。只是，他从未向我展露而已。换做是我，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可风遥不同，他只会用爱包容着我们，即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决不后悔。
　　风遥没有说话，只是很仔细很小心的帮我穿着衣服。面对他的沉默，我突然变得茫然。我终于了解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只可惜，始终比不上一个兰。
　　“你，恨我吗？”我低声问。
　　“不。” 遥系好了我的腰带，正对着我，这才肯定的答道。
　　“你难道就不恨我抢走兰吗？”我不休的追问。
　　“兰选择的是你，那是她的选择，我无法干涉，也没有理由恨你。”
　　“那我说，其实我一点都不……”
　　“沈暮雨！你明天就要和她成亲了！”风遥狠狠的打断了我的话，隐约间，我仿佛看见他的眼泪碎了一地。
　　“你不了解的，”我拉住他的手，直直摆在自己心窝，“这里，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她的位置。”
　　“别让我讨厌你！”
　　“风遥决断的收回了手。我痛苦的会神，却发现为时已晚。
　　“你早就知道？”我冷笑。
　　“有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她，却还要对她那么好？明明不爱她的，却又答应和她成亲？沈暮雨啊沈暮雨，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你！”风遥的歇斯底里一下又一下打在我心里。他的手激动的握住我的肩，像要把他们生生捏碎一样。还好，他只是在怪我插足于他与兰之间。我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不免有些无奈。毕竟风遥始终都不会了解的，这份将由我亲手埋葬的感情。
　　“给我点时间吧。”我长叹了口气，却不知是为谁而找借口。
　　“你不能再逃避了，暮雨。”
　　我定定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再低头看看身上的新衣，刺眼的红色第一次让我感到厌恶。以前，我有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只可惜，物是人非，那句于我的承诺或许再他心里只是戏言罢了，也只有我，傻到会把它当真，苦苦相信了十年。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在这十年里，我彻底失去了独占他一个人的权利。
　　“去吧，兰在后院等你呢。”风遥指指我身后的窗子不再多说，我急忙收起刚才的情绪，望向窗外的人。敏锐的兰似乎早已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争执，只见她紧皱着眉，不安的搅动着手里的帕子。看见我转身，兰显然是松了口气，但却又很小心，不敢走进一步，生怕自己的鲁莽当真破坏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我出了“摘星阁”，慢慢的朝兰走去，不带任何之前的盲从与迷乱。而兰始终还是放不下心，径自跑到我面前，一下扑入我的怀中。
　　“暮雨，刚才真是吓坏我了。”兰略带撒娇的口气对我说。
　　“你都听到了？”我低声问。
　　“没……”兰低头，“我到的时候间你们闹的很凶，所以一直不敢靠近……好端端的，你们兄弟怎么就吵架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兰。”我下意识的打断她。
　　“恩？”
　　“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我问。
　　“当然可以啊。”听罢，兰开心的满口答应，拉起我的袖子急急往外走。
　　我犹豫着回头，不敢再期望什么。恍惚间，那熟悉的面孔竟然变得陌生，当曾未见过的忧伤出现在他脸上时，我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
　　要放手吗？
　　我不停的问自己，也无法回答。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就摆在面前，而我却偏偏寸步难行。看着兰开心的样子，我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只是不知当时的风遥是否同我一样乏味的看待这一切。想到这儿，我突然心凉了一阵，莫名的心慌让我动摇的更加厉害。
　　毕竟，我不想因此完全失去风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