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L荧火

5、（五）

　　莫君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到了瑶河边上，见过那个紫殃之后，心中就有些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是再到瑶河边上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那个紫殃，而是薛然。

　　薛然银发垂肩，白衣翩翩，虚幻地像副画。似是听到了脚步声，薛然侧过身来，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莫公子，此去蓬莱仙岛是求什么呢？求仙道，还是长生不老之术呢？想必一定求仙吧！尔虞我诈，人间种种，你为人上人，该是倦了这人间吧？”薛然银发轻舞，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有着不尽的冰冷。

　　莫君彦眉头深锁，竟一下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初次见面不同，让人觉得深不见底。

　　“若我是求仙，你待如何？”

　　薛然听了又笑，眼中冰冷变得充满嘲讽之意。

　　“那是莫公子的事，与我何干。只是公子的愿望我与殃儿怕是不能助你达成了，劝你早些离去，早日寻你的仙道吧！流苏，早已不存于这世上。”薛然说得温和，似乎连瑶河的流水声都为他而停。

　　莫君彦嗤笑一声，显然没有信他的话。

　　“若我执意要找呢？”

　　“那我只能杀了你了。”薛然绝美的眸子里闪过了杀气，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

　　莫君彦听到这话只是玩味地一笑，握住了身后那柄大剑的剑柄。

　　“你做得到吗？”

　　薛然听了也也笑，摆了摆手，一阵蓝光从他手上闪过，清风拂过，他便浮在了半空之中。
　　莫君彦愕然。

　　“世人痴愚，求仙问道。蓬莱仙人，却又痴迷凡尘……哈哈哈，莫君彦，我苦心经营几十年，机关权谋算尽，只为完全活得像一个凡人。你却是人间英雄妄想成仙，这真的就是命吗？”薛然看上去不似仙风道骨，却像妖魔一般能摄人心魄。

　　“你既然已是仙，何苦这般窥不破。流苏又在哪里？她难道果真是洛城城主的妹妹？”莫君彦皱眉，心道不妙，若薛然真的是仙，他一介凡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薛然冷笑不答，手中蓝光汇集成一把蓝色的剑。莫君彦只觉得周围有蓝光闪过，下意识地拔剑抵挡，却完全看不清薛然在哪里，剑在哪里。
　　莫君彦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痛，若不是多年纵横沙场，恐怕他已经倒了下来。

　　模糊中听到了一声冷笑，蓝光便朝自己的心口刺来了。莫君彦想躲，却不知被薛然施了什么仙法，动弹不得。

　　“薛然！！”只听到一声女子的喊叫，那蓝光倏地停了下来。

　　莫君彦循着声音望去，是前日在河边寻他的紫殃。

　　薛然也同样在看着那声音的主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

　　“殃儿，你怎么来了？你腿脚不好，不要随意出来。”薛然显得有些怕，怕莫君彦再对流苏说些什么，怕流苏会就这样离他而去。

　　流苏却出乎意料地对他嫣然一笑，惊住了薛然，就连薛然自己都不记得了，有多久没看到这个女子笑了，薛然虽是仙，也突然觉得这十几年恍然如梦，什么都不是真实的。

　　薛然就这么怔在了那里，莫君彦更是动弹不得，只有流苏踏日落最后的一抹光摇晃着走到了薛然面前。

　　她盯着薛然的眼睛望了好久，仿佛痴迷了一样。多少年前，她是不是这样望着薛然的呢？流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双眼睛有多美，就像现在一样，虽然冰冷，但是藏着些许温柔。

　　薛然也这么痴痴地看着流苏，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手上的蓝剑被流苏握着刺到了女子的身体里，女子依旧是笑着的，直到嘴角流出了鲜血。

　　莫君彦惊住，想大喊，却发不出声来。

　　薛然依旧像呆了一样，流苏慢慢向前倾去，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抱着流苏跪在了地上，看着女子微笑的脸，不可置信地般摇了摇头。

　　流苏摸着自己的伤口，鲜血从那里溢出，她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抚上了薛然的面颊。薛然却依旧摇着头，仿佛这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是你告诉我的……如果仙杀了凡人，又沾了凡人的血的话……就会重入轮回，对不对？”流苏问，依旧抚着薛然的面颊，她脸上的泪痕似乎已经干涸，只有似笑非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薛然点了点头，握住了那只正抚在她脸颊上的手。

　　然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久，流苏的鲜血在不停流淌着，她转过头看着还在那里动弹不得的莫君彦，微微一笑，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然后她看着薛然的眼睛，眼眶突然又红了，可是依旧张口，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一会，她便阖了眼。去的很宁静。

　　她闭眼的那一刻，薛然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变淡。那双冰冷美丽的双眼也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继续握着流苏的手，有些虚弱，轻声地说着：

　　“流苏……是嘛？……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终于，他变淡不见了。只剩下了一把蓝剑，依旧熠熠生辉。

　　他消失的那一刻，莫君彦身上的仙咒也瞬间解开了，但是他还在那里没动，愣怔了好一会，慢慢走到了流苏的尸体边。

　　紫殃面色苍白地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月光下只看到莫君彦坐在流苏的尸体旁，尸体上放着一串红色流苏，他仿佛痴了一样。

　　“何必惺惺作态，就算她没死，你会带她去蓬莱仙岛吗？”紫殃跪在地上，低头拿着帕巾擦拭着流苏嘴边的鲜血。

　　莫君彦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发现已是深夜，一轮皓月当空。就像当年他们相遇的情景一样。一场孽缘，一场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