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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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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蹲在地上的孟卿心头猛地一紧,连忙示意二人别吃了!
三人反应也够迅速,手忙脚乱地把已经开封的面包一股脑儿全塞进各自的口袋里,把耳机摘下,动作麻利地从办公桌下面钻了出来。
站起身来,一个个挺直腰板,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异口同声地朝着坐在对面的年级主任喊道:“郑主任好!”
年级主任冷不防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便缓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开口:“你们有谁认识文科班的那个时纾啊?帮我把她叫过来。”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两人便迫不及待地齐声抢答:“我去!”
梁眠听到她俩如此积极,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俩人。
二人察觉到梁眠异样的眼神,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干巴巴地讪讪一笑。
梁眠见状,默默的垂下头,咀嚼着嘴里剩下的那半块面包,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一直沉默不语的年级主任终于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你们两人一同去吧。”
梁眠心如死灰,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令人窒息的局面。
瞬间,那个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似乎离她远去,只留下了一片无尽的孤独与哀伤。
两人见状,拍了拍梁眠的肩膀,语气诚恳的安慰:“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说罢,她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二人的离去,办公室里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此时此刻,梁眠像是一个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饥渴难耐,心中无比渴望有人能够打破这片沉寂,哪怕只是随便说几句话也好,好让这种尴尬到极点的氛围得到一丝缓解。
她垂在双侧的双手掐着掌心,悄悄抬起眼眸,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墙上悬挂着的时钟上,还有15分钟,视线下移,她发现祝思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两人的视线毫无征兆地交汇在了一起。
刹那间,梁眠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心慌意乱地移开目光。
内心翻江倒海,无数感情交织。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马路中间的一棵树,尴尬又怪异,没有泥土包裹,没有鸟停在枝丫上,没有人杵在树荫下。
行人路过,寂静的世界有了微弱的声音,树叶发出痛苦的呢喃,枝干的纹理透着深沉的苦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梁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自拔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门缓缓地被推开,时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老师,您找我吗?”
听到声音,年级主任连忙抬起头,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并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座位,温和地说:“来这边坐。”接着,他将目光转向站在对面的三人,挥挥手示意:“你们回班吧,不用继续站了。”
曲歆怡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要知道,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可以窥探他人隐私、满足好奇心的大好机会,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
不过尽管心有不甘,她最终还是乖乖地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曲歆怡出了办公室,慵懒地伸展着双臂,嘴里发出轻叹:“累死我了,终于能回班了!”说完,目光投向身旁的两人,“那我就先撤咯,拜拜。”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待三人相互道别之后,便各自朝着自己所在的班级走去,路过办公室,梁眠想起来自己还没找班主任,她连忙拉住孟卿的胳膊,“卿卿,我去趟办公室。”
“我陪你一起吧。”
*
午后,阳光,树影,风声,青春。
一个普通的下午,为多年后的恍惚埋下伏笔。
数学课代表拿着一沓试卷进了班级,他把昨天模拟的数学卷子发了下去,走到孟卿的桌旁,递到桌上。
孟卿捂着试卷,俏咪咪的移开一只手,发现第一个数字是6开头,瞬间松了口气,她安抚了一下自己,“还好,还好,及格了。”
一中高三向来每天都有各科模拟的传统,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所以题量少,分值一百,但难度系数却是地狱级别的。
学校为了不耽误教学进度,每次都是抽出放学后的一小时,组织模拟考。
同学们每天心力交瘁,叫苦不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一中的卷子不简单,可以说是整个冠城的几所中学都熟知的事。
年级组每天编写新题型,但归根到底还是换汤不换药。
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B省前一百,百分之五十来自冠城一中。
梁眠问孟卿要来了她的试卷看了看,“其实还好,都是些常考的题型,不过也有几道大题确实有点招架不住。”说罢,又把试卷还给孟卿。
孟卿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习惯就好,以后一中你招架不住的还有太多了。”
多媒体放映着试卷答案,笔势一曲,在白纸上重重划下一道划痕。
她向水墨的尽头看去,目光越过厚重的课本,落在红了半边的天空。
她被晃了眼,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如脱缰野马,火急火燎地从她的桌旁飞奔而过。
由于速度太快,他的衣角不小心勾到了梁眠挂在桌边的书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书包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伴随着书包落地的声音,几块德芙巧克力从书包两侧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书包的拉链没拉,一本书也随之滑出。
男生听到声响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猛地刹住脚步,迅速转过身来,满脸歉意地对着梁眠道歉。
梁眠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冒失的男生,轻声回答:“没事。”说完,她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书包和那些散落一地的巧克力以及一本书———《百年孤独》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写道: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云烟,唯有孤独永恒。
她站起身来,将书包重新挂回桌边,接着又把手中的巧克力和书放在桌上。
坐在梁眠身旁正埋头纠正试卷错题的孟卿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过头来。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梁眠便主动将手中的巧克力递向了她,微笑着问:“吃巧克力吗?补充点能量。”
孟卿先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梁眠手中的巧克力上,随后视线又转移到桌上摆着的十几块巧克力,问她怎么带那么多巧克力?
梁眠轻轻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我带的,刚刚书包掉了我才看到,应该是我妈妈放我包里的。”
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她妈妈放的,但除了比较亲近的人,好像也没人知道自己爱吃巧克力了,而且还是德芙巧克力。
梁眠嘴有点挑,巧克力只吃德芙的。
孟卿听了梁眠的话,笑嘻嘻的伸手从梁眠的手上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随即撕开包装袋,掰了一小半含在嘴中,属于巧克力的醇香在她的口齿间化开,占领她的整个口腔。
“你知道德芙Dove的含义吗?”
“什么?”
“Do you love me?”
*
昏黄的小巷发散着上个世纪留下的陈旧气息,混杂着铁锈与粉尘的味道,破旧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但她却格外喜欢这种破败的气味,透过这种气味,感受岁月匆匆留下的印记,细细体味这段被遗忘的时光。
巷子口有一家花店,店主应该也是个独特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店开在几乎没什么人光顾的老巷里。
店里的花品种很多,每一株都被精心打理过,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店的每个角落,空气中氤氲着花香的清香,初到小巷时便被这间特别的花店吸引。
梁眠缓缓地蹲下身,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桶中那十几束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苏格兰绿玫瑰。
世人常说,绿玫瑰是上帝独有的花朵,人类不配拥有常青的爱情,只有懂得永恒之爱的人才能拥有……
她不禁抬起头,视线越过那架子上摆放的花,落在了花店里面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身上,梁眠轻声开口:“奶奶,这束花多少钱呀?”
“小姑娘,这束花17块钱。”
听到价格后,梁眠迅速从自己的钱包里掏钱,东拼西凑一番,她发现钱包里的现金加起来只有14块。
她微微皱眉,心有不甘地转过头去,看向站在身旁正津津有味吃着关东煮的孟卿,孟卿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吃她的小吃。
她问:“卿卿,你那里还有零钱吗?我这里还差3块钱。”
孟卿听闻此言,连忙停下咀嚼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摇了摇头,说:“我的钱都用来买吃的了,现在一分都没有剩下。”
说着,还特意将手中提着的装满各种小吃的袋子凑近到梁眠的面前晃了晃。
梁眠见状,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嘴里嘟囔着:“好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从桶中的那束花上移开,眼眸之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
欲近不得,欲退不舍。
孟卿见她真心喜欢,提议:“要不然我们跟老板讲讲价?”
梁眠听了孟卿的话,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摇头拒绝:“算了,等我下次带够钱再来买好了。”
语毕,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们身后响起:“这束花多少钱?”
梁眠和孟卿听到声音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目光瞬间被吸引。
祝言轩一身白色校服,晚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发尾微微翘起,眼睫轻颤,眉眼中是藏不住的青春气息,那是风的形状。
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束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栀子花,花瓣如雪般洁白,不染尘埃,在绿叶的衬托下,更显脱俗的姿态。
层层花瓣,似细腻的绢纱堆叠;纹路间,藏着朝露与星屑;花蕊纤细,沾满金色的暖;轻颤着,吐露酝酿许久的香。
白色的校服搭配着白色的栀子花。
纯洁且美好。
花店屋顶上挂着的老式灯泡,忽明忽暗的闪着,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询问花的价格,语气温和而有礼。
老奶奶微笑着回答:“13块。”
祝言轩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张崭新的20元钞票递给老奶奶,丢下一句话:“不用找了。”说完,便转过身,朝着没有尽头的黑暗缓缓走去。
身处黑暗潮湿的淤泥处,世界沉迷于黑暗的阴霾下,被污浊所环绕,每一寸空气都附着厚重的负荷。
此时,花店的老奶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梁眠,她看到梁眠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面前的花,眼中满是不舍。
老奶奶和蔼地开口:“小姑娘,你要真心喜欢这花,我可以14块卖给你,刚才那个小帅哥多付的钱就算是帮你补上这个差价啦。”
梁眠听了这话,愣怔一瞬,心中有些纠结,一方面,她确实对这束花心动不已;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意思。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她还是点头答应,感激地道了声谢,随即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14块钱,递到老奶奶的手中。
她满心欢喜地从桶中拿起那束花,感受着它的芬芳和柔软。
她想死在无人的花海里,待玫瑰的花瓣落在她的脸上,荆棘与艳丽碰撞,只为歌颂她的死亡。
回到家后,推开卧室门便是她独处的空间,家具摆放的十分简单,白水泥糊的墙上挂着一个古铜钟,一张小床放在一踩就咯吱响的木地板上,边上铺着卡其色的毛绒地毯。
书桌靠在窗子前,一场雨过后,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潮湿的霉气。
傍晚时分橙黄的光束,只能从被糊上玻璃纸的窗户缝隙透进来,洒下一角的黄昏碎末,房内被打上暖黄的滤镜,陈旧的木式家具融进曾经的岁月里,像旧报纸发黄的边角余下的油墨香。
她拿起放着枯菊的花瓶,走到小院里,把枯菊葬在土中,又将新买的花插在花瓶中,不规则的纹路在光影跃动中呈现出翠绿色的梦幻。
做好一切,她拿着花瓶,轻轻放在了书桌上蝴蝶标本的身旁,无言的陪伴,鲜花与蓝蝶编织的梦境包含着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意。
生命永远在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