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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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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玉十八岁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情书。
他的生日在炎热的八月,莞城的夏季仿佛忘记自己属于海边城市,在艳阳高照的晴天中,依旧感受不到从东岸流动的海风。
“这次考的不错,”班主任接过他的成绩复印件,眼角的皱纹像树皮上的沟壑,“如果她看到的话也会为你高兴的。”
“她/他是?”
这不是左玉第一次听见类似的嘀咕,早在高考结束后,父母总会在饭桌上说些他不知道的内容,好似不再遮掩,故意让他听见。
可偏偏每次询问,却总没有下文。
这不,班主任又带着他父母类似的神情怜惜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遗憾什么。
“生日快乐,先回去吧。”
班主任这次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陆陆续续来递交成绩单拿志愿书的同学将他挤出班主任的周围,左玉不断沉思,任由自己像没有归宿的浮萍一般移动。
他的肩膀被人轻拍,回过头,是高三时期的同桌程雨桐。
2
“生日快乐!”
或许是脱离高中生的身份后有时间打扮了,程雨桐今天穿的不同以往文静的气质,白色长裙和微卷的头发将她带有稚气的成熟展现出来。
她递过一个蓝色礼盒,白色绸带中还夹杂一封信。
左玉微愣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对方,他这下才发现,对于今天的到来,同桌还画了一个淡妆。
“我希望最迟晚上十点能收到你的消息,”程雨桐的眼睛溢出期待,“无论好坏,我都想听到你的答案。”
再怎么呆愣的人都知道此刻面临着的情况,对这几天的疑惑还没解开的情况下又要处理其他的事情,左玉尽量将自己的叹气声变小。
作为三年同学一年同桌,朋友之间礼尚往来很正常。此刻他只能干巴巴感谢对方,将信封先放回包里,不让其他人察觉到这边的情况。
3
中午回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往年生日必备的蛋糕放在了茶几上,直到吃的差不多后,也依旧没有人提及过它的存在。
“休息一下我们就过去。”
宛烟若让他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便端着盘子和沈凉进了厨房。
左玉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仍旧盯着尚未打开的蛋糕。
从塑料封层里他看见了一抹紫色。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每年的生日蛋糕都会带着紫色配饰,有时候是蝴蝶形状的巧克力,有时候是奶油做成的玫瑰。
但他从未吃到这些。
“阿玉,走了。”
左玉停止了回忆,轻提蛋糕跟父母走出家门。
4
车子驶出大道,背着海的方向,逐渐朝城市边缘的森林开去。
那是一片还没开发的森林,唯一进出的通道是一条狭窄的石阶小路。车子停在山脚,他手里的蛋糕始终没有放下。
熄火之后车里静寂无声,直到驾驶座的沈凉点燃手指夹着的烟后,左玉在青烟飘起的时刻下了车。
那个还没开封的蛋糕被他一路提进了森林深处。茂密的树枝只留下了些许的细碎阳光,光滑的石板道路被照得有些发亮。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这片荒无人烟的森林会有一条永远干净整洁的小径,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从记事开始,每年的生日他都需要重复独自带着蛋糕穿过森林的环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任何字迹的石碑出现在面前圆形的露天空地。左玉坐在石碑前解开绸带,小心翼翼将蛋糕四周的纸盒打开。
“又见面了。”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他已经习惯跟这块石碑聊天,“今年准备的是紫色的火焰巧克力,希望你会喜欢。”
远离大海的森林飘来了些许微风,左玉放下有巧克力的蛋糕纸盘,给自己随便切了一块端着吃。
“我今年成年了,高考考的不错,可能会选择去永川读书。”
沈凉给他只有三根烟燃烧的时间,左玉吃的速度很快,也尽量精简自己的话语:“最近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总会提起莫名其妙的人称代词,我猜测谈论的应该是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依旧对你一无所知。”
那块蛋糕不会被他带走,但每年过来的时候石碑的四周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左玉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收拾盘子,挥手向它道别。
5
第三根烟始终没法点燃。
沈凉难得眼里流露慌张,十多年时间过得太过安稳,他不断回忆之前老丈人对他说的注意事项。
“有东西出现了,”宛烟若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爸爸当时并没有细说这个情况。”
沈凉下意识想打开车门,此刻四周静得不太正常,拉不开车门的同时他们甚至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真的疯了,”他通过副驾驶的窗户想看清森林里的情况,“在这个地方都敢动手吗?”
距离上一次的封锁还有两年的有效时间,那个人耗尽自己的血画出的法阵无人能解,又岂能让邪祟靠近。
沈凉拿出座椅旁边的小刀,准备往手心划去的时候宛烟若制止了他。
“再等等,”她看见了第三根烟突然开始燃烧,“有东西出手了。”
残缺的神木血使用一次耗损两年寿命,还没到五十岁,沈凉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宛烟若握紧丈夫的手,紧盯着已经燃起的青烟默声祈祷。
6
有东西出现了。
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突然消失不见,以往它会护送到小路出口,这次却断在了半途。
他立马停下脚步,外公曾经说过,风消失的时候不能再往前走,只能闭眼慢慢倒退回石碑附近。
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左玉也拿不准到底因为什么发生异变,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胸腔拼命跳动的心脏却没法保持平静。
在这个没有多少阳光的地方汗水已经浸湿背后,他努力保持平衡和方向不要走错。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重新踩到泥地的触感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像是感知到什么,转过身。
石碑前的蛋糕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