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几万里》刘北折

5、追击

　　天刚蒙蒙亮，行珂就被窗外马匹的嘶鸣声吵醒了。他掀开窗棂一角，只见楼下尘土飞扬，昨天与他们起冲突的李大海、白面书生和灰衣老者，并着一个黑脸汉子，几人策马扬鞭，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行珂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害怕今天在驿站里再碰到这一伙人，但没想到他们先行动身，这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慢吞吞地起床、穿衣，收拾好行囊后，行珂才下到大堂。大堂中坐着高天乔，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看到他立马挥了挥手:“小少爷！”
　　慢慢走过去，行珂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想必是昨天对峙时过于紧张，肌肉紧绷导致。“小少爷，吃完包子我们就得出发了，后面的路不好走，太晚恐怕赶天黑我们到不了下一处驿站。”
　　“蒋勤呢？”行珂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护卫的影子。“他牵马去了。”高天乔回答，“放心，倒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
　　“喂，小孩！”一道清亮声音响起，行珂抬头，就看到连照昔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从门外走来。“我要出发了！”
　　行珂吃了一惊:“这么快？！”对方不言语，只是笑笑。其实和普通的习武之人一样，连照昔也起的很早，是特意留着，等他下来想要道了别再出发。
　　放下包子赶至门外，行珂这才发现昨天灯光昏黄，竟没有看清连照昔穿着的是一身青色的衣衫。牵着白马的青色身影，渐渐和前日从他们车旁掠过的背影重叠了。
　　行珂笑了:“连少侠，看来我们不是一般的有缘分。”连照昔一愣，但看到远处蒋勤赶着他们那辆吱呀作响的马车过来时，一下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那辆挡路的破车是你们的？”
　　原来是当日见到行珂一行人老马破车在路中慢吞吞的走，连照昔不由玩性大发，故意催动骏马，从他们身边急驰而过，让他们吃马蹄扬起的飞灰。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拍了拍自己的坐骑:“它叫小乔，是匹一日能行五百里的神骏。有了它，很难不和他人炫耀。”
　　行珂一指护卫牵来的两匹老马:“我这马，一名歪瓜，一名裂枣，也是能够日行五里的好马，连少侠不妨同行一试？”
　　原来是行珂觉得昨日相谈尚未尽兴，想要邀他同行。连照昔看上去很是心动，但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想和你慢慢边聊边走。但是我这次出门带着任务，再不给我哥送药，他就要嗝屁啦！”
　　话已至此，行珂也不好再留，只得看他翻身上马。连照昔牵住缰绳，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孩，我们后会有期！”行珂有样学样，也一抱拳:“下次见面，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孩了？你看着年龄与我相仿，个头与我一般，说不定还没我大呢！”
　　连照昔哼了一声:“我幼时生过怪病，自那时起容貌就较他人长得缓慢一些。我年前就已满十九了。”行珂顿了一下，小声道:“那也……没长几岁。”
　　连照昔琅然一笑:“想来见我，到洛州锻锋山庄！”初生的朝阳撒在他身上，少年鲜衣怒马，俊秀的面上神采飞扬。他用力一夹马肚，潇潇洒洒地绝尘而去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行珂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来。“出京游历不过数日，竟能结识这样一个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他暗暗想道。

　　“公子，都收拾好了。”蒋勤解下马车缰绳，声音有些沉闷。他眼下两大团乌青，嘴唇干涩，想来是不曾睡好。
　　昨夜坐在车上想了一夜，既恼那些贼人，又恼自己。他总以为自己一腔壮志，气吞牛斗，行事作风向来自视甚高。但未发现手中的长刀早已锈迹斑斑。
　　行珂察觉到他态度的改变。他接过蒋勤手里的缰绳:“蒋护卫面色不佳，不如就在车内休息，换我来骑马。”不等蒋勤反对，立马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诚恳道:“我们才出发就横生事端，想必这一路上意外只多不少。我学艺不精，高总管年事又高，万事还要多多倚仗蒋护卫。”
　　蒋勤面色复杂:“我自己技不如人，叫那人杀了也是活该。公子不该为我犯险。”行珂宽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略逊一筹，下次伤养好了打回去便是，又有何难？”听了这话，护卫眼底情绪一阵翻腾，半晌才深深一礼:“多谢公子。”也不再推脱，掀起车帘进去了。
　　拍拍身边的老马，行珂很想模仿连照昔潇洒地翻上，但苦于没有那么利落的身手，只能扶着马鞍慢慢爬上。
　　骑到马背，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灼眼的朝阳也变得可爱起来。
　　待到高天乔问店家买了干粮、灌了水囊，三人这才慢悠悠地启程，往洛州的方向去了。
　　“嗐，这三个人。”店小二站在驿站门口张望:“不像跑江湖的，也不像游山水的！说自己去洛州取货，临走倒一点也不急了，着实奇怪！”“他们做什么的干你球事？！昨夜要不是那小公子，今天我们就得关门歇业喝西北风去！赶紧做工！”掌柜骂骂咧咧，赶他干活去了。

　　那三人离开三四个时辰后，这家驿站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店小二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桌上，一边偷偷去瞟面前坐着的两人。这两人身穿一身黑衣，头上皆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一个腰系一把弯刀，一个背负一对银钩。不知怎么的，一靠近他们，店小二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客官，请慢用。”他点头哈腰地扯了笑脸，转身就想溜，但被其中一人拦住了去路。
　　“店家留步，我有一事想问。”那人声音沙哑，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半日前，是否有一个少年带着仆从和护卫从这里路过？”
　　是那三人。店小二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心念电转:“是，是，我们店少年和仆人来了倒是不少，不知大爷您找的是哪对？”那人迟疑了一下:“少年……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带着一个老仆人和一个年轻护卫。”店小二苦笑:“就您这形容，三天之内我见过四对。您若是再没有详细的描述，小的恐怕也没有印象见过他们呀。”
　　“够了！”另一位黑衣人一拍桌子，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你刚刚说能记得，现在又说记不清，到底是如何？莫非要扯谎骗我们？！”
　　店小二冷汗直冒。
　　“客官，我们店门口道路四通八达，向西去往洛州，向东去往京都。向北又至雍城。往来的客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多了，除非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小的实在是记不清呀！”他哆哆嗦嗦。
　　“芸娘，这小子看着也没那个胆子。”中年男子开口:“罢了，你告诉我最近见到的人往何处去，我就不为难你了。”“好、好像是往、往西去了，路上有没有变更方向，小的就不知道了。”店小二快哭了。
　　“往西……”那男子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西边，不就是洛州吗？他们果然要去洛州。”女子说:“走，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他们。”
　　两人立马动身。走前，那女子向店小二阴恻恻一笑:“若是我们去发现你指错了路，我就回来拔了你的舌头！”接着丢下汗流浃背的小二和掌柜，风一样骑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