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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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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彩彩的母亲,一开始也是经常归家的。
父亲虽总骂骂咧咧,但若是母亲在家,他也会备上一壶好酒三两小菜,摆个小凳坐门前。直到暮霭沉沉,一道歪长的影子拉出来,她就归家了。
唐夫人抬起灯笼,透着烛光端详女儿变化的容颜,试图将这段缺席的岁月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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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多纷争,唐夫人每回归家,都会给女儿传授一门武学功法。
“娘,下次回家,您教我轻功好吗?”五岁的唐彩彩拉着又要远行的母亲的衣摆,不舍地说道。
看着年岁尚小的女儿,唐夫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她蹲下来抱住唐彩彩,“彩彩乖,等你练好探查术呀,娘就回来教你轻功啦。”
“好哇!”唐彩彩咯咯笑。
“又出任务?”唐父俯身为唐夫人披上外袍,“一天天的真是没完了。”
“堡里还是没完全信任我,多接几个任务表忠总是好的。”
唐夫人捏捏唐彩彩的脸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唐父牵过女儿,“都叫你别管唐诀了,犯下这样的错,任谁也保不住他,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望着女儿可爱的面庞,唐夫人叹道:“……我心里有数,再怎么说,他终归是我弟弟。”
“一如往昔,你和彩彩在家等我便好。“她理理袖箭,面上盈盈,”说好啦,我归家之时,你可要温上一壶好酒,再买上一包桂花酥。若我回家看不到好吃的,可是要狠狠揍你的。”
“夫人饶命啊。”
唐父抱着彩彩往后一跳,一家三口笑声不绝。
温情没能暂停时间。
离别之际,唐夫人出了院,若有所感回头,只见丈夫女儿向她挥手告别。她瞬时眼眶湿润,心中又开始权衡起手足与家庭的份量。
最终她戴上面具,踏进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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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维系着一个个小群体的平衡,也承载着他们的期盼与怨怼。
在外奔波的人念着月明故乡,回不去的人忆起当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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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死了,死在了唐门的一棵矮竹旁。
唐家堡派人将唐夫人开裂的身份竹牌送了过来,唐父抽泣接过,还未看个分明,手中竹牌便应声断裂,他再也无法忍耐,跪地崩溃大哭。唐彩彩簪着白花,哭着拾起一半竹牌,泪眼朦胧,她依稀看见一个赤色的“唐”字。
唐父好半天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尸体呢……我想将她葬回故里。”
为首的唐家弟子只是怜悯地看着父女二人,扔下三个字:
“早烂了。”说罢便离去了。
唐夫人死的那年,唐彩彩年仅七岁。
时年初秋,桂香弥漫,唐父大病一场。
唐彩彩学着照顾父亲,病榻之上,父亲时常呢喃着唐夫人的名字,一会哭一会笑。
为父亲擦拭身子的时候,她也会哭,泪水顺着脸颊滴在父亲的面庞,再被她慌乱地揩掉。
夜里歇息时,她抚摸着那块断裂的竹牌,心中更是一阵空落悲凉。
“娘为什么会死?”“娘为何总有出不完的任务?”“娘的尸身在哪?为什么不能回家?”“娘怎么就舍得抛下我和爹呢?”……
要问的问题太多了,倘若死后在奈何桥边见着了娘,该先问什么呢?
唐彩彩闭上眼,将竹牌盖在额心。
她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唐门也知道,唐彩彩想:“所以娘死在了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