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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挚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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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唐彩彩并不害怕昨晚的争执被傅家知晓。
当傅山花拿着药膏敲响唐彩彩屋门时,唐彩彩正往袖里藏一把匕首。
她没有理由相信傅山花还能对她心存善意。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打开门。
一见到她,傅山花便笑得伏了腰,珰珥左摇右晃。
“彩彩,你这头发是被狗啃过了么?”她笑得站不稳,只得用空闲的那只手撑着唐彩彩,却因一时没支住,整个人往唐彩彩身上倒去,更是顺势抱住了藏着匕首的那只手臂。
唐彩彩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将她推开。
“压到伤口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傅山花娴熟地抹了药膏,朝唐彩彩探去,“先上药吧,来,手给我。”
又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善良,唐彩彩脑中呼啸着二人相处的过往点滴,每一刻的傅山花都温和美好。
十年如一日,从未更变,纯净得不似活人。
思及此,竟是汗毛直立、心中嫌恶,唐彩彩慌乱着甩开手,谢绝了这份她早已习惯的好意。
被强硬推开的傅山花举着手,伸也不是缩也荒唐。馥郁的药香萦绕在狭窄的空间,仿若化作了无色无状蔓延的云,她们对峙着,一吞一吐的呼吸吹散又重组了香风。气息凝成块,砌为墙,裹挟了两人。即使面对面坐着,她们的瞳孔里却映着不同的彩云。
唐彩彩忽觉胸闷难耐,起身推门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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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花是寻着血腥味找到唐彩彩的。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漫天晖霞,落日熔金。她坐在山头聚成一粒点,凝望日与夜交替的锋芒。
傅山花每往前进一步,鼻尖的腥臭便浓上一分。
听闻脚步声,唐彩彩回头,只见傅山花款款走来。她抬脚,山花就扬起笑脸;她踏足,山花便躬身拜伏。傅山花仿若披着星光,踩着暮云的神女,她的到来令天际翻覆。星夜吞噬夕光,芬芳咀嚼骨血,落英成就不染。
夜在此刻加冕。
“天黑了。”
唐彩彩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傅山花在她右侧坐下。
傅山花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阖眼无声打个哈欠,嘟囔道:“我都困了。”
唐彩彩没接话。
夜风吹拂,花香里夹杂着血腥,傅山花心下了然,抬头看向对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靠伤害自己来发泄啊。”
“别管我。”
“你应当好好生活。”
“你为什么总是希望我活着呢?”
“……”
“与其没有尊严地活下去,倒不如死了好。”唐彩彩说着说着便掉下泪,“你把生命看得这么重要,是因为你过得很好,你有爱你的小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而我,什么都没有。”傅山花不知唐彩彩竟是这样想法,手足无措地为她拭泪,安慰她:“彩彩,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对你好,我会爱你。”
“然后呢?就一辈子在那个巷子里,像畜生一样生存?”
“在这乱世我们没得选!巷、巷子是小了点,但那儿能保护我们。“
“傅山花,你是从外边来的,是,外边有多苦多乱我是不懂,因为我没出去过。”唐彩彩抓住她的手腕,“但你不能用你的曾经,来干涉我的未来。“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活得一点也不快活。”
片刻寂寥。
傅山花闭上眼:“即使跟我在一起,你也不开心吗?”
看着这样的傅山花,唐彩彩心中泛起刺痛,却偏头冷笑道:“你觉得呢?”
良久,傅山花深呼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唐彩彩呼吸一滞。面前的女孩终于不再是那副轻笑的神情,此刻的她是炽热阳光下的冰层,纵使表面多么柔和清澈,骨子里的锋利冷硬仍不容忽视。她抬起下巴凝视面前的友人。
如果不去看那双眼里的通红,这幅睥睨漠视的模样倒是无可挑剔。
傅山花张嘴欲说什么,看着唐彩彩的脸,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少女自顾自地气急,踩弯山花,踢飞石子,吭哧吭哧下山了。
唐彩彩自觉无趣,拍拍灰也欲下山,却忽然看见静静躺在草里的小药罐。
她将其拾起,摸到药罐底部的五毒雕花。
唐彩彩这才悟了。
往昔看那人空濛,今朝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