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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倾白事了,揣着满怀溢美之词离开。
      关洁送倾白走后还一副欣喜的样子,往日里同他混惯了的好友疑道:“就算是的皇帝眼底下的官,也不至于高兴成这副模样吧?”
      关洁瞥了那酒气熏天的人一眼,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你我,不过凡俗,倾将军那样的,一眼过去就是君子。知道什么是君子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就乐意结交这种人,爷就想让他好。”
      “呦,君子!”醉鬼环脖搂住关洁,“你要从君子那里得到什么啊?”
      关洁不再想与此人多言,招呼着下人速速把剩下的人都送回去,这才安安心心地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一路平稳和落雨之声中昏睡回府。
      倾白心中愤懑,马也骑出了股冲劲儿。本已没有多大的雨在倾白迅猛的带动下也变得让人疼了起来。风和雨一起划过倾白的脸颊,他确认了是自己的内心有蚁蚀之痛。
      倾白直觉吴往之死并非意外,但他并不知道追查这件事要花费多少时间,以及到底要牵涉出多少人,但是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与群兽斗争的准备。
      水汽朦胧之中,明黄的身影浮现在倾白眼前。
      “倾白,你此次往河东去,朕期望你不仅仅救百姓于洪水之中,朕要你将河东长久以来受到的桎梏全都打破,你能不能做到?”
      他此前应下,不过是天命难违,现如今盘踞河东之势企图用吴往的命来喝退他,他断不会放过所有罪有应得之人。
      雷电劈下,倾白眉间雨水顺着鼻尖流落,他浑身湿着回到了落脚的院子。
      “大将军的尸首……”陆流话未完就被倾白打断。
      “身体怎么样了?”
      “属下无碍,大将军他……”陆流话音拉长。
      “怎么?”倾白接道。
      “尸身上的伤应当都是被泥水裹挟翻滚所致,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陆流回忆着吴往被看顾好的身体说道。
      倾白垂眸,“带我去看看。”
      “将军先去擦擦换身衣服吧。”陆流皱眉不满倾白满身狼狈。
      倾白抬眼,“先带我去。”
      “将军这样会着凉受寒的。”陆流执拗道。
      倾白看着陆流坚定的眼神,这是一定要让他回去收拾好了才肯让开了。不过他也没有太强硬地命令陆流,而是简短道:“很快就来。”随后迈步回房。
      倾白回到房间,见桌上茶杯水波未平,留有余温,杯下压着封信。他没急着拿起信件,而是在房间内四处转了转,最后停在了打开的那扇窗前。
      倾白面上冷峻,他感受到了有人在关注他,但找不到这关注的来源,这让他有些焦躁。他从不自认天下第一,可是这种落人一头的差距感太让人难受。
      信上只有四个字:雁过无痕。
      倾白换了衣服,将信贴身装上。
      倾白不是第一次接触尸体,江东某些地方乱风极盛,他是跟着练谦真刀实枪地杀出来的,没有哪一回他心软过,留情过。
      吴往的尸身直接地展示在他面前,曾经狰狞的疤痕,死前磕碰的淤青,沉寂着的了无生气的面容。倾白一瞬间手脚不知如何自处。
      陆流低着头,声音也随着低了:“将军看看吧。”
      倾白只觉得步子沉重。
      他双指滑过吴往颞区,目光触及吴往的右耳。倾白轻轻地摸了摸,心中陡然一跳。
      倾白起身,他发了狠,声音里全是冷意:“我们都没见过那个地方。”
      “什么?”陆流问。
      “大将军身死之地。”倾白道。
      陆流反应过来。
      倾白走出了停放吴往尸身的屋子。
      倾白脚步不停:“你们领棺回长京,我留在这里,解决一些其他的事情。”
      “可是河东之后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就这么走?”陆流问。
      倾白想起那日金都尉在杨继面前说让他们多留些时日,私下里劝他早些离开,他便清楚留在这里的人越多,对他的威胁越大。
      倾白停了下来,看了眼陆流,道:“对,但是我需要一个和你取得联系的方式,届时你请见天子,秘密带兵援我。”他说此笑了一下,“顺利的话,也不用你再奔波了。”
      陆流天真,但不是什么蠢笨的人,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倾白,真心嘱咐道:“将军要平安。”
      倾白浅笑一声,拍拍陆流的胳膊道:“早些出发。”
      陆流领命。

      倾白撑伞走进了雨里,走出城。
      因着雨,城外并不热闹,稀稀拉拉支起的茶摊上坐了三两过客。倾白寻了处地儿坐下,问同桌正喝茶的人:“这位兄弟,请问附近有没有租马的地方?”
      那人眼都没抬,只道:“前去四五里一处庄子里,兴许有。”
      倾白道过谢后起身,他自上而下又看了一遍此人。
      应该是这种高位的目光引人不适,那人昂首看了一眼倾白,倾白笑笑迈步离开。
      圆耳窄脸,双目如鹰眼,高鼻厚唇,气场如亡命徒。
      倾白知道此人已将自己记住,同样他也记住了此人。
      庄子所在之地似乎还没有四五里远,倾白付清了钱,将伞也扔在了这里,骑了马就直奔吴往出事的地方。
      行了大约半日有余,倾白的去路就被挡住。
      还是因为雨,冲垮的路也没人管,成堆的泥沙不断地被冲下山又不断地从山上滑落,被拦腰折断的死树竖着几片黑硬的皮,淋了几日的雨都没弯个头。
      倾白扫视着这一切,嗅出股阴沉的气息。
      他找了个树干将马拴好,下地没走两步,湿漉漉的土地就已经把他的衣摆全部染脏。倾白不在乎这些,他几步跨到堆起来的石块上,路的一边是不那么陡峭的崖,一边是缓坡。现在是深秋,满山枯树,想要藏匿什么很容易被发现,可如果天色很暗,而路过的人又是在快马加鞭地赶路,那就不好说了。
      倾白小臂撑地躺滑着到了崖下一块巨大的石块上,这里还横躺着那截死树的上半段。不同寻常之处似乎处处都是,倾白却还找不到头绪。他眼中不明朗,预备着回到上面,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什么绊住了他的脚步,他低头蹲下身去,手搭在了那截树身上,食指旁有一个洞眼。
      眼前画面回转,暴雨之夜吴往驾马行过此处,一只箭矢自侧方直直射来,吴往翻身躲避,箭簇擦过他的耳廓,马受了惊胡乱地抬蹄奔跑出去,吴往落地滚下了崖。
      那只箭钉进了树干。
      前提是,这只箭真的存在,而缓坡上真的有个人。
      倾白走上了道,他回看了一眼崖下,骑马而去。
      城内无雨,可他的身上却并不爽利。倾白不想从人多的地方经过,便抄了条小路东绕西拐地到了一处屋前。
      这不是倾白他们的居所,他却推门进去了。
      里头的人正在晾衣服,听到动静也不惊讶,只将衣服捋了捋,道:“将军神通,我这地方也能找来。”
      “不请自来,金都尉恕我无礼。”倾白站在门口低头道。
      “进来说话。”金都尉引着倾白落了坐。
      “金都尉这处小院很别致。”倾白夸道。
      “茅草破屋,图个清静。”金都尉这么说道。
      “我不与金都尉绕圈子,就直说了。吴将军蹊跷身亡,我必不可能脱身而去,要想让河东的水不再那么浑浊,我需要金都尉的援助。”
      小木圆桌上没有茶盏,他们只搭手坐着。门外不太明媚的天色无法让这一点儿小地方敞亮起来。金都尉食指叩了叩桌面,“你为什么?为私情,为天命?”
      倾白面容隐去一半在阴影里,眉眼淡得没有一丝波动,“为人,不能看一条性命白白消逝在一群硕鼠的私心利欲上;为民,不能让更多百姓遭受屈辱,苟且度日;为臣,天命在身。”
      金都尉哼笑了一声:“我见过很多说这种话的人。”
      “言语无用,我先将我所掌握的讲与督尉。”倾白道。
      金都尉看着这个年轻人平静地将自己获得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不禁想到自己的莽撞、冲动,以及一腔热血挥洒之后的断指噬心之痛。他曾在很多人面前回忆起这件事。
      断指有多痛?其实没有多痛,比起自幼受到的训练,战场厮杀后的伤口,断一根手指的痛根本不足以他悲苦愤懑。但是,又真的太痛。他们毫不畏惧的嘴脸,嬉皮笑脸地喊骂,目中无人地挑衅,这些无时无刻不压在他身上,成为困住他的可怖梦魇。
      “金都尉,我所言无半点虚情假意。”倾白道。
      金都尉注视着倾白良久,最终道:“在所不辞。”
      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相信过太多人,从来没有得到过好的结果,甚至会招致祸端。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倾白,去拉住当年的那个,几近绝望的自己。
      “过两日朝廷的赈灾银应当就来了,至于这笔钱到底能用在什么地方……金都尉,你我都得加把劲儿了。”倾白告辞前对金都尉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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