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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变故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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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云有灵在敏宁王府安顿下了之后的事情,对于云娘子来说,目前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但是她的心却还是放不下。
倒不是因为这个小儿子。
而是夜澜十三阁内部。
祁鸣玉盯着的墨梅和李含二人,终于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夜澜成立之初,是为了为平天下不白之冤。
可这二人,却不满足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钱财已已,权方为大。
他们表面上假意不合,实为转移二人勾结官府,泄露夜澜机密的挡箭牌!
本想着劝架的傻小子楚清,先是无故失踪,手下人找不到人。
接着就是夜澜的探子在野松坡底的遥定河下游河畔找到了已经腐烂的几乎快要面目全非的尸首,他身中数十刀,头上还套了一个白布袋,不过,又是血迹又是河水冲刷,原本的白色,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黄褐色。
祁鸣玉带着满庭芳去了遥定河下游查看尸身,却觉察出了不对劲。
尸体若是溺水而亡,那么口鼻之中应尽是河道淤泥水草,可尸体的口内很干净,不像是被追杀,跳入河中而亡,倒像是......
先被残忍杀害后再投入水中,伪造成投水这么一个模样。
而且这布袋......
只有相熟之人作案,才会因为愧疚而不敢看尸首的脸,所以才会用一些东西来盖住尸首的脸。
楚清这孩子小时候走投无路时投靠了夜澜,从小和骆青兰,满庭芳她们一起被祁鸣玉带着长大,后来成为了“鸦翎”,身边接触的人无外乎是夜澜中人,相熟的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这必定是夜澜十三阁中人所为。
八九不离十,是墨梅和李含所为。
云娘子心下大概有了定论。
后来,满庭芳又在墨梅的房间搜出了与楚清身上伤口相符的匕首,以及在房内搜出了与官府往来的尚未烧掉的书信,至此,墨梅与李含被关入牢房。
墨梅被抓了之后,经过一番拷打,倒是把自己知道的能吐都吐了出来,只是这个李含,是个硬骨头,即使双腿已废,浑身血肉模糊,却硬是什么也不说,直到快断气了,才气若游丝地说,自己要见阁主。
云娘子赶着去见了最后一面。
昏暗的牢房内,腐朽的味道令人微微作呕,李含一团烂肉似的趴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上面满是草屑。
有人打开了地牢的门,乍然间几盏蜡烛的光亮都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瑟缩了一下。
“阁主......你来了啊。”
云娘子端着一盏蜡烛,挥退了身边侍卫,她蹲下身,看着李含:“含公子,梅公子已经将你二人背叛夜澜之事供出,你还想同我说什么,是连你的同党都不能听的?”
李含用血肉模糊的带着手铐的双手往前蹭了一点,他竭力地仰着头,吐出几个嘶哑的,几近微不可闻的字:“不...止我们...两个...哈哈...咳咳咳。”
说罢,他倒在地上,疯了一般伏在稻草间发笑。
云娘子冷静地看着他,一手拎起李含的衣领,:“还有哪些人?”
李含笑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的脸涨的通红,说了句:“祁......”便又猛咳出几口血。
云娘子的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李含又断断续续地说着,含混着血,嗓子就像个破风箱似的:“还有...还有...你以为,咳咳,楚清就是...清白的?”
云娘子眯起眼睛,语气十分冰冷阴狠:“还有什么,在你死之前,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李含一时有点喘不上来气:“哈哈...咳咳咳...哈,这夜澜十三阁,上下的...人心隔肚皮,你...怎么能全然知晓...”
说罢,李含翻了白眼,咽了气。
虽然这个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
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日清晨,云娘子与祁鸣玉相约于亭中。
云娘子倒了一盏茶,细细地品着:“鸣玉啊,你我二人多久没有这样过了?”
祁鸣玉端着茶盏,手脚都还有些自己难以察觉的拘谨,她柔柔道:“大抵是从阁主您去了江南开始吧。”
云娘子放下茶盏,拿过桌上的手炉,慢悠悠地放在手里捂着:“还是唤我‘云瑛’吧,毕竟,咱们儿时,没有这么多礼数。”
祁鸣玉:“...云瑛。”
云娘子:“鸣玉,你之前同我说,感念我和公主同你玩耍的情,所以永远不会背叛夜澜,不会背叛我,对吗?”
祁鸣玉眉峰微蹙,接着道:“自然是了,云瑛你...怀疑李含和墨梅背后的人是,我?”
云娘子转过头,不再欣赏漫天的雪景,而是直直地看着祁鸣玉。
祁鸣玉有点急了,她站了起来:“云瑛你想,若是我做的,那我的目的为何?和李含、墨梅他们一般为了权吗?我要那权做什么!若不是那些个恶官利用手里的权为非作歹,混淆黑白,咱们又怎会经历抄家之痛,您建立夜澜十三阁,不正是为那些同咱们经历相似的人报仇吗!还是说,您觉得弃了‘上官’这个姓氏,就能将前尘事尽数遗忘?”
云娘子:“我是在问你,正如你所说,我是因为没有忘而建立了夜澜,收养了芳儿和迢迢。那么你呢,人心易变,上官一族的覆灭,你知晓了权力的滋味,难道你能保证不会向往吗。”
雪越下越大。
祁鸣玉和云娘子一站一坐,相对无言。
良久,祁鸣玉哽咽着说:“云瑛,我说过,我至死都不会做出背叛你们的事。这一次,您就没想过,是那二人是来挑唆你我二人关系?”
云娘子也有些动容:“若我真的认定是你,那我大概已经派人动手了,也不会与你在这雪天里推心置腹的说话。”
祁鸣玉看着云娘子,两行热泪簌簌落下:“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云娘子袖中的暗器一直箭在弦上,但是被她自己按下了,她看着祁鸣玉:“好。”
东边沿海的地方,远远的就瞧见一艘巨大的远洋木船,附近的渔民一直纳罕,这船停在这里不少时日了,不见离去的意思,船上下来的人,长相与本地人差不离,只是身材更加矮小,说的话也是叽里咕噜的,根本听不懂。
船头上,一个白面黑牙,外披青绿色的外衫,内着白衣红袴,梳着垂地的大垂发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她遥望着远处大燕的土地。
女子身后,林先生正从船舱里上来。
女子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她温柔地出声道:“林君回来了。”
林先生走到女子身后不远处,单膝跪地朝女子行礼:“是,臣回来了。”
林先生起身,依旧在女子身后站着:“内亲王吩咐的事,臣都已经做到了。”
女子用宽大的袖子掩唇而笑,笑声诡异又古怪:“林君果然不会让人失望呢。”
林先生谦卑地笑着:“我只负责把盛京这汪水搅浑,剩下的,戏台子搭好了,我们坐等看戏就好了,用大燕的话说,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说是不是,藤山子内亲王?”
这会儿,那女子才堪堪转过身,她的手拽过林先生的手:“林君,若此事可成,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林先生一把搂住女子的腰,将她揽入怀中,女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接着她镇静地朝着林先生说:“哦呀,林君真是心急。”
说罢,她轻轻使劲,推开了面前的男子。
林先生并没有过多的纠缠,他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
女子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说起来,你我能走到这一步,还要感谢你的妹妹青叶院。”
林先生:“能为内亲王的大业效力,是佳香奈的福气。”
出海的渔民看了看天。
似乎有场大风暴,要从海上而来了,他抓紧收了网,带着为数不多的渔获往家的方向去。
新帝登基的第二年,江湖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夜澜十三阁阁主云娘子,没了。
也许她早就死了,上官云瑛——先帝时曾风光无两的宰相上官甫的大孙女,死在了那场抄家灭族的大火里。
是云娘子,活了这么些年。
但自古人心难测,夜澜中不知有多少人已经与之离心,云娘子是上官家遗孤的消息不胫而走,官府以“反贼遗孤窝藏重兵,意欲谋反”的罪名,突然派出大量官兵前来绞杀夜澜十三阁的诸人,阁主云娘子被秘密毒杀于阁中,死后头颅被割下来挂在城楼上示众,其余成员死的死,伤的伤,偌大的夜澜十三阁从内里乱起来,霎时间分崩离析。
阁主手下的得力干将祁鸣玉身负重伤,又拼死将少阁主满庭芳救走,且带了一部分残部,剩下的皆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云娘子死之前是如何饮下那杯毒酒的,也没人知道当时云娘子到底在想什么。
是对大厦将倾的无奈?
还是对熟人的不设防?
总之不论如何,夜澜十三阁阁主都没了,夜澜十三阁也一夜之间从江湖之中消失了。
虽然此时引起不小的震荡,但毕竟山高路远。
这会,夜澜十三阁的二公子正在岭南南安王李笏的身边,他对此毫不知情。
等到他从旁的人口中知道此时之时,已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