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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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冯柔便为冯雪找到了一个女师父，女师父与冯昭仪约好了日子，来嘉福殿相看冯雪。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冯雪和冯雪一大早就起来了。
冯月搜肠刮肚为冯雪描画了一个在她看来特别正式的妆容，冯雪也有点紧张，专门换了一套天蓝色的新衣服。
冯月早早站到了嘉福殿门口，若是远远看到女师父，她就跑回内殿，叫阿雪和姑姑一起出来迎接女师父。
冯月等啊等，等了好久，才看到一个身穿黄色的鞠衣的女官朝着嘉福殿方向过来，黄色鞠衣，那可是正三品女官才能穿的官服啊。
冯月被姑姑按头背过宫规，宫里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朝廷规定后宫女官品级分别是二品，三品，四品，五品。
二品女官位份最尊，五品女官位份最低。
二品女官可以穿红色阙翟官服，三品女官可以穿黄色鞠衣官服，四品可以穿白色展衣做的官服，五品则穿黑色褖衣做的官服。
二品女官一般都是贵族夫人才能当，她们陪侍皇后或皇太后，可以在贵人面前多多露脸，本来身份就高贵，进宫博个名誉而已，但她们是不住在宫里的，也不管宫里的事，只是个虚名而已，听着好听罢了。
三品及三品以下的女官才是宫女们的可以肖想的职位，最优秀最有能力的宫女经过层层选拔，赢到最后的才能做三品女尚书。
女尚书视三品官位，在皇帝宴饮时，可以暂时代皇帝处理前朝奏事，此外，还负责记录、课考妃嫔，以及安排妃嫔觐见皇帝等事，可以说得上是后宫女官中的实权官员。[1]
冯月一溜烟儿跑回内殿，气喘吁吁道，“姑姑，阿雪，女师父来了。”
丹碧赶忙给冯月倒了杯水，“月姑娘喝口水。”
冯月冲着丹碧感激一笑，接过杯子，灌了一大口水，对着冯雪道，“穿黄色衣服的三品女官，错不了，快出去迎一下吧。”
冯雪被姐姐刚说的三品女尚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姑姑竟为她寻了一个这么厉害的老师，姑姑之前可是半点口风都没露。
姑姑真是沉得住气，以后她也要在外面也要管好自己的言行，不能轻易跟人露底。
冯昭仪带着冯雪去门口迎接女师父，两方人正好在门口碰头，女师父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冯昭仪在门口，但还是遵从礼节先行了礼，“昭仪娘娘安康。”
冯昭仪笑着应了，回礼，“林尚书安康。”
两个大人谦让着一同进了内殿，冯雪和冯月像两个小尾巴坠在她们身后。
冯昭仪和林尚书相继落座，冯月冯雪侍立在侧，丹碧端上了茶点果子，便悄悄带上门，留四个人在内殿中安静说事。
冯昭仪笑着将冯雪介绍给林尚书，“这就是我的侄女，冯雪，今年八岁，是个喜欢读书的。在宫中诸位女官之中，你学问才华最盛，我亦是与你最为熟稔，我想让我这不成器的侄女跟在你身边熏陶熏陶，耳濡目染之下，或许能沾上几分才气。”
冯昭仪和林绣两个人其实是很有些缘分的。
林绣曾是罪臣之后，年轻时家族获罪，没籍入宫，入宫后境遇艰难，却始终手不释卷，冯昭仪欣赏她的品行，早年间举荐她做了女官。
林绣确实很有才华，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经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女官。
如果不是冯昭仪旧日的扶持之恩，大概没有今日的林绣。
但林绣毕竟是林绣。
林尚书听了冯昭仪的托付，没有立即答应，只是道，“昭仪娘娘对我有雪中送炭之恩，当年我初入宫廷，以罪人之身入浣衣局，旁人轻我贱我，皆认为我再无出头之日，是昭仪娘娘看了我的书稿，认定我有些才学，叫人将我从浣衣局中救出。没有娘娘当初的善举，便没有今日的林绣，此等大恩，林绣永志不忘。”
林绣缓了一口气，还是说，“但昭仪娘娘您最清楚我这个人，这师生名分，我是给不了的，我只能带着人做事，您若愿意，我便考教令侄女。”
冯雪心微微提起来，她能通过林尚书的考教么？这位林尚书看起来真的是很严格啊。
冯昭仪倒是见怪不怪，轻笑了一下，“你呀！还真是老样子！固执得要命，你要不是得了皇后娘娘的看中，如何能坐稳尚书之位？”
冯昭仪摆了摆手，“我这侄女并非是什么酒囊饭袋，她在家也是正经学过的，要不是皇上抄了家……”
她捂住嘴，自知失言，“总之，你随便考教吧。你觉得她好，就带着她，你觉得她不好，那今天这事就当我没说过。”
林尚书这才点了头，“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冯昭仪脑子一转，反应过来，林绣早就在这等着她这话呢，林绣坐到今天的位置，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简单固执的小姑娘了，比先前圆滑多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笑着道，“你可真是心思玲珑，我又被你算计了。”
冯雪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林尚书可真是个……真是个妙人啊！
林尚书却没理冯昭仪这句话了，她看向冯雪，神情严肃。
霎时间，冯雪觉得空气都凝滞起来了。
林尚书开口了，“我且问你，你若是真成了我的徒弟，待到你及笄之后，若是有机会出宫，你是出宫，还是在宫里继续做事？”
冯雪本来以为林尚书会问个高深的问题，没想到是这样踏踏实实与未来密切相关的问话。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老老实实回答，“姑姑和姐姐都在宫里，我出去干嘛？我当然在宫里了。”
林尚书神色不变，认真的问，“第二个问题，你喜欢读那类书？”
冯雪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大，想着怎么回答呢。
林尚书似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笼统了，又加了句，“你是喜欢《女戒》，还是《史记》？”
这两本书冯雪都读过，且都不止读过一遍。
《女戒》是班昭写来教导女性做妻子的书，是已婚妇人以自己的切身经历对尚未出嫁女孩的告诫之书，通篇讲的就八个字：以夫为天，逆来顺受。
《史记》是太史公写的，记载了上到上古传说中的黄帝，下到汉武帝太初四年间的历史，众多风流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史记》，那种王朝更迭，枭雄四起的刺激感觉，令人心驰神往。
冯雪在家时常常求父亲带她读《史记》，冯朗博学，不时能加上自己的见解，冯雪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冯雪不清楚林尚书喜欢一个规矩的徒弟还是喜欢一个离经叛道的徒弟，正内心纠结着，忽然听到林尚书说，“按照你的心意回答即可，否则就算你今日违背心意回答问题，来日，你我日日相处，我也总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到那时，我发现你不符合我的心意，我还是会将你送回嘉福殿。”
冯雪知道林尚书说的是真的，也知道这世上的人大多不喜欢离经叛道的人。
但这种时候她只能说实话，她一咬牙，闭上眼睛，实话实说道，“我喜欢《史记》，我最喜欢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林尚书眼神一凝，完全没想到冯雪会说这话。
冯昭仪和冯月也极为惊讶，微微长大嘴。
冯雪羞窘异常，她觉得自己犯错了，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
她怎么能这样说话，姑姑好不容易为她找的老师，这个人还是宫中的女尚书。
冯雪的脸色由刚才的羞红慢慢转白，刚才的热血也慢慢凉下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把姑姑好不容易寻来的机会给弄砸了。
林绣却突然笑了，“昭仪娘娘，我近些日子正好在盘宫中的账务，不知令侄女可有时间去帮我做事。”
言下之意，愿意给个机会让冯雪去试试。
冯雪听到这话，脑袋立马就抬起来了，眼睛微微发亮。
冯昭仪赶紧道，“有时间，当然有时间。冯雪等下就可以跟你一起去盘账。”
冯雪也眼巴巴的看着林绣。
林绣摆摆手，“倒也不必这么急，让冯雪明日再去就行。今日先暂且这样吧，晚上早些睡觉。明日卯时三刻到掖庭找我。我今日官署里还有事要忙，昭仪娘娘，这里要是无事了，我便去官署了。”
冯昭仪也不多留林绣，“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快去忙吧。”
林绣也不客套，“叨扰了，我先走一步了。”
冯雪、冯月和冯昭仪又将林绣送出嘉福殿。
送走林绣，冯月回到只有她们姑侄三人在的地方，才敢说话，“这个林尚书真的好厉害，刚才她问阿雪问题的时候，可太严肃了，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为阿雪捏了一把汗，还好，还好，阿雪是我们家的小才女，暂时是通过林尚书的考验了。”
冯昭仪点了点冯月的小脑袋瓜子，“你啊你，多跟你妹妹学学，我前天为你找的苏绣娘，人家怎么没看上你，你想想你到底想学什么吧。”
冯月噘着嘴，“我又不是没努力过，苏绣娘教我缝大雁，我大雁没缝出来，反而把手扎的全是针眼，姑姑，真的好疼，你看，我的手现在还没好呢，你看看。”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指送到冯昭仪身边，特意给她看。
葱白的手指肚上真的有十几个红红的小针眼。
冯昭仪看了冯月的伤势，“不去学，就不去学吧，但人生在世，总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你再想想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么？要是没有的话，我还得把你送到苏绣娘那里去学刺绣。”
冯雪也从能去林尚书那里学习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了，正好听到冯昭仪说的话，下意识点头，“姑姑说得对，阿姐，以前爹再世的时候，就说人要立世，就得有本领傍身，你先好好想想自己喜欢学什么，否则的话，你就得去学你不喜欢的了。”
冯月脑袋不住地点头，很赞同姑姑和阿雪的话，“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喜欢描妆修容，这个是女子爱美的天性吧，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才艺，我想学这个。”
冯昭仪道，“我私下里打听打听有没有能教描妆的，这个说难找，真难找，说不难找，也真不难找，宫里哪个女子不会这个呀？你要让我教，我觉得我也能教。”
冯月看着姑姑脸上精致的妆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但姑姑的水平教她肯定是够的，“要是没有合适的老师，那就请姑姑空闲的时候多教教我吧。”
只能先这么办了，冯昭仪点头，转头对着冯雪道，“阿雪，你明日要去掖庭，要置办什么尽管和姑姑说。”
冯雪想了想，“明天让丹碧姐送我去掖庭吧，我没去过，正好认认路。”
冯昭仪一听，确实如此，“那我给丹碧加三成月例银子，让丹碧每天去接送你。”
嘉福殿到掖庭并不远，只是每天多跑两趟的事，就加三成月银，丹碧应该也是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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