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广慈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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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慈寺——”
刘昂执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大字，心情明显不错，瞥了眼仍跪得笔直的厉镞，道：“可还有事？”
“主子，潜龙卫暗部的行动似乎已被霍家隐卫察觉。”
刘昂将笔置在笔枕上，俯视厉镞，语气淡淡：“似乎？”
厉镞伏地叩首道：“主子恕罪，是属下等无能，潜龙卫暗部已被霍家隐卫察觉。据潜龙卫暗部上报，今日在广慈寺内，因五殿下折返两次，霍家隐卫亦行踪反复，兼之贤妃娘娘那里守卫复杂，潜龙卫暗部活动受限……但霍家隐卫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仍只以五殿下行踪为先。”
“起来吧。”刘昂收回视线，重新执笔沾墨，笔走龙蛇间不甚在意道：“你说，小五究竟会做何选择？”
厉镞起身，规矩的站在刘昂身侧，本不欲多言，可在看到力透纸背“霍少戈”三个大字后，换转心思，试探问道：“主子可要提醒霍家小姐？或者，禀告圣上？”
“夺子驱母，这事是皇兄理亏在先，奈何这位贤妃娘娘与皇嫂的性子也确实是天差地别，不过，若这位不是这种性子，也未必入得了皇兄的眼。”刘昂将笔直接撂在宣纸中央，眼睁睁看着墨汁污满整副字迹，站起身，直视厉镞：“本王喜欢看戏，可不喜欢唱戏。”
感受到刘昂目光中的警告，厉镞恭顺的低下头：“属下失言。”
彼时的霍府中，刘朔坐在会客厅内，抿了一口已经转温的第二巡茶水，回想着母妃清晨的嘱咐，脑中浮现的却是弦音憔悴的病容。
“殿下安好。”
一声礼数周全且疏离淡漠的问安声打断刘朔的思绪，刘朔循声抬头，就见一身大红羽缎的霍少戈已然亭亭玉立于身前。
“少戈……”
许是有些日子不见，再见霍少戈，刘朔觉得与之前相比越发出落超尘，不好亲近，不由得心中酸涩，除了一声名字，再说不出其他。
霍少戈没有刘朔这些反复无常的心思，也懒得计较理会，直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道：“殿下可看过弦音了，石太医怎么说？”
听到霍少戈提起弦音，刘朔猛然回过神，挺直腰板，几近埋怨道：“弦音身子不好，你怎么能把她挪到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霍少戈眉头微挑，语带玩味：“‘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一般侍女、小厮病了，都是要挪到后街的房子里，等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进来。我不过是让弦音挪到靠近二门的垂花厅，方便大夫进出看诊拿药，哪里不对？檀茗姑姑亲自坐镇，丫鬟小厮随意使唤，我是短了她的药食，还是缺了她的炭火，殿下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责怪我？”
刘朔被霍少戈一通夹枪带棒的质问怼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讷讷道：“弦音她到底不同……我的意思是，你们几乎一起长大，情分怎能与一般侍女相比？垂花厅到底不是常住人的地方，纵然收拾过，但较之内院厢房也是简陋许多，弦音她生病本就难受，如今又被从你身边挪出来，容易胡思乱想……难不成，这些年的情意都是伪装出来的？”
霍少戈定定看着刘朔，冷冷开口道：“殿下认为，‘情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自然不是！”刘朔连连否认，可对上霍少戈淡漠的双眸，泄气般瘫回座位:“我们之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四目别错，半晌无言。
过了一会儿，窗外影动，霍少戈叹了口气，软和态度道：“把弦音接回去吧，有你在，她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我……”
刘朔正欲说话，弦音只着杏红小袄，披头散发，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也不看刘朔，只跪在霍少戈面前哭求：“求主子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不想离开主子！”
“弦音，你这是做什么！”
刘朔又怒又急，当即扯下身上的黑貂裘衣要给弦音披上，弦音抵死不受。几番拉扯间，追赶弦音而来的檀茗和石太医也一前一后跟了进来。
檀茗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僵持不下的弦音和刘朔，然后便是站在二人面前不动如山的霍少戈。
霍少戈此时也恰好看过来，食指置于唇边点了点，檀茗心里咯噔一下。
石太医倒是医者仁心，本还倚着门框顺气，看见里边情形，忙走上前来劝道：“这样可使不得，弦音姑娘本就风寒入体，兼之郁结于心，再添个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
稚翎不知何时走到霍少戈身旁，将一件半新不旧的五彩缂丝银鼠披风捧到霍少戈面前。
霍少戈接过，当着刘朔的面抖了抖，然后蹲下身给弦音披上，目光怜悯慈悲，嗓音轻柔舒缓：“弦音，就现在，回去吧，跟着五殿下回去，就当全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
“主子，求您……”/“我知道了。”
刘朔打断弦音的话，捞起地上的黑貂裘衣围在银鼠披风外，将弦音裹得严严实实后，揽在怀里。
“少戈，我先回去了。”
霍少戈点了点头，目送刘朔与弦音离开。
一切都照着霍少戈预想的那样发展。刘朔这个人就是这样，纵然有千般缺点，却总能有一两处闪光点让人无法忽视。可惜的是，也只这一两处闪光点罢了。
眼下，该走的已经送走了，该留的也要尽快留下才好。
檀茗看着霍少戈眼中淡去怜悯，嘴角勾起笑意，第一次肉眼可见陷入迷茫：“主子，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为了我们这些年的情分。”霍少戈笑意愈盛，反问道：“难不成，是为了那位吃斋念佛慈悲为怀一心一意在广慈寺为国祈福的贤妃娘娘吗？”
果不其然，时节不好，送走弦音后，檀茗也病了。
檀茗本想仿着弦音在垂花厅养病，霍少戈如何肯依？最后还是留在霍少戈的院子里，旃儿和篆儿寸步不离的照看，延医问药，各不耽误。
对于檀茗，霍少戈很是沉得住气，可广慈寺那位就未必了。
照例，每年腊月初一，皇家都会在广慈寺打醮酬神，求福禳灾。今年因域西战事和淑妃娘娘的缘故，仪式比往年添了许多东西，隆重非常，不仅文武百官入朝随祭，诰命官眷皆要往前往广慈寺跪香拜神，添礼祝祷。
霍少戈自然应在其列。
初一这日一大早，霍父因奉命领了当日的护驾班值，早早入宫安排相关事宜。霍少戈则不紧不慢梳洗打扮，直至辰时过半，才由义总管驾车派人，赶往广慈寺。
行至山腰，车马突然停驻，义总管隔着车窗道：“小姐，前面邬家的马车车轴裂了，如今正耽搁在路中间，咱们估计要等上一等。”
霍少戈推开车窗看过去，就见邬明珠穿着大红羽纱面缠枝牡丹番羊绒里的鹤氅，带着银鼠观音兜，围着八宝抹额，双颊通红站在车前，有条不紊指挥着随行侍从将邬家车马往路边移送，没一会儿便将行道路让了出来。
霍少戈拄着车窗探出身子前后看了看，这个时段，就自己和邬家两家人马，思前想后，悄声对义总管说道：“义叔，您去问问邬家小姐可愿搭车同行，即便不看在邬小将军的面子上，咱们也求个自己心安。还有，以她那脾气，看着是我指不定怎么想。义叔你且让她两次，若是她再三推脱，咱们便走咱们的。”
义总管点头应下，翻身下马，径直走去传话。
霍少戈一直盯着邬明珠的动静，本以为义总管要费一番唇舌，哪知邬明珠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安排好哪些人留下守着马车，哪些人跟着霍家车马，另叫上一直窝在车厢里的侍女，一同上了霍少戈的马车。
邬明珠一进车厢，顿觉暖气扑面，整个人仿佛重活了一般。再向里看去，就见霍少戈上穿蜜合色珍珠滚边忍冬银鼠袄，下着海棠红织金妆花万字如意石榴裙，脚上蹬着掐金挖云麀皮靴，大红羽缎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和与之配套的暖手筒、昭君套、风领等皆堆放在一旁。
“叨饶了。”邬明珠客气一声，收回视线，问道：“可有热水？”
霍少戈将茶篓子直接推给邬明珠，就见邬明珠倒出两碗热茶后，先递给了一旁的丫鬟。心下不仅感慨，难道是因为定了亲的关系，邬明珠比以往沉稳许多，幸好四殿下刘腾与邬明珠而言称得上良人。
“春儿没有生病，只是畏寒。”许是霍少戈的目光过于放肆，邬明珠想岔了意思，寻理补充道：“正是那日我落水，为了救我才落下的病根。”
霍少戈冷哼一声，也不接话，只是将氅衣下压着的汤婆子往邬明珠主仆那儿一扔。
邬明珠大大方方接过汤婆子，也不容春儿拒绝，直接塞进春儿怀里，然后转头与霍少戈没话找话。霍少戈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车马方到了广慈寺门口。
今日的广慈寺守卫森严，寺门口车水马龙却不闻半点喧嚣。因义总管等外男不方便跟着，霍少戈便和邬明珠搭伴往里面走。
一路上，二人皆按照引席要求跪香拜神，添礼祝祷，一丝不乱。
直至拜过三座殿室的神佛，就见一名十岁左右的小沙弥念着佛号走上前，冲着霍少戈合掌一礼，道：“霍小姐，霍国公正在寻您，似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请跟小僧来。”
霍少戈点点头，转身便跟邬明珠告辞。
“等等！”邬明珠拉住霍少戈，对着小沙弥上上下下一通打量，问道：“你怎么肯定她是霍小姐，而不是我呢？”
“小僧……小僧刚刚路过寺门口时，远远看着霍小姐从霍府的车马上下来，所以才知道。”
邬明珠嗤笑一声：“这可更可笑了，我也是从霍府的马车上下来的，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这……”
小沙弥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邬明珠转身就要叫人，霍少戈连忙出声道：“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像我爹爹，所以这位小师父一见我便知晓我就是霍小姐。”
“正是正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就是看着霍小姐与霍国公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才敢确定。”
邬明珠闻言也不去看小沙弥，只冷眼瞧着霍少戈，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广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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