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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昙花一现 ...

  •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江无有冷着脸正欲起身,却被人一把拦住,谢书情将他按回来,提声对门外道:“宫岛主,请进。”

      一道长影落在地面,随着脚步声渐近,宫问心的身形显现在层层帷幕之后,他对着这头略一躬身:“二位,叨扰了。”

      江无有始终睨着眼,没正眼瞧他,手里拨弄着喝净的汤匙,瓷碗相击间碰出清脆的声响。

      谢书情无奈一叹,转而对帷幕外的人道:“你来找江无有的?”

      那头传来回答:“谢长老既然也在,我所说之事恰好与你有关,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起谈谈?”

      江无有语气不悦:“谈狗屁。”

      言出法随,无数冰晶同刀片般划过轻盈的纱帐,落在宫问心跟前,将他围困其中,那些被穿透的纱帐皆留下了一个个蓝幽幽的窟窿。

      谢书情没有阻拦。

      毕竟他也是想出这口被当做诱饵的恶气,虽不让两人真的动干戈见血,闹得鸡飞狗跳,可泄愤,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还是得有的。

      况且,宫问心自己也受了伤,从这点上来说,对方也没讨到好。

      宫问心这时再度开口:“江骨,你不想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吗。”

      他抬眸,从朦胧不清的纱帐后投来凝视。

      一阵沉默后,江无有放下了手中的碗,转向他:“宫问心,你再问一百遍,我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宫问心听到这话后,显然不满意,登时也顾不得礼数与危险了,直接大踏步跨出了那些冰刀,脚踝处割出数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他一把掀开那些笼罩在眼前的云雾缭绕,来到江无有面前,质问道:“江骨,只有你见过五百年前目睹袁问心飞升之人,你说你不知道,傻子才信!”

      这话传到谢书情耳朵里,他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多瞟了几眼。

      宫问心注意到他,不解道:“你看什么。”

      被突然道破的谢书情一时慌张,床边的江无有心领神会,怜悯看向宫问心,嗤笑道:“看傻子呗。”

      意识到被戏耍的宫问心一下怒极,眼看两人之间又要剑拔弩张,谢书情连忙起身制止道:“还要打架,是嫌我还伤得不够重吗!”

      江无有带着些不甘心的神情停了手,见状,谢书情才问道:“看起来你俩的恩怨相隔甚远啊,方便说说吗。”

      宫问心无所谓道:“我自是无碍,就得问问这位江宗主愿不愿意开那张金口了。”

      闻及,江无有又投去一把眼刀。

      谢书情同哄孩子般“啧”了一声,他扯过江无有,观察着他脸上神情,眉宇间显然藏有隐情,想来若不是难以开口,他早就全盘托出将宫问心这个麻烦甩开了。

      以他这性子,能忍受宫问心如此长久地骚扰自己,还缄口不言,必定是莫大的事情。

      谢书情浅浅一笑,道:“宫岛主,你看现在也不是谈事情的好时候,明日百仙宴上,坐在席间,美酒夜昙相伴,岂不更好?你身上也还有伤,也应该先疗伤才是。”

      他指向一旁的江无有:“你方才既说到了我,那我明日定把他一并带来,我们三人共饮,把其中的误会都解开。”

      这劝解对宫问心还真有效果,他看一旁的江无有并未发话,见对方没有拒绝,想来谢书情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应承下来:“望谢长老,一言九鼎。”

      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不见踪影。

      等人离去后,江无有眼色淡漠:“你搭理他做什么。”

      察觉到没有回答,江无有转头查看,这才注意谢书情正审视地打量着自己,淡淡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本就是要解释的事情,他自没有要瞒的意思,他正色道:“此事,其实我自己也未完全弄清。”

      谢书情道:“你说。”

      “五百年前,问心岛主袁问心飞升一事想来你知晓。”

      谢书情点头。

      “人人皆羡慕问心岛得此殊荣,却鲜有人知,此事背后,却是一桩悬案。”

      这话说出口,谢书情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袁问心飞升之夜,玄雪庙曾隔岸幸观之丝竹芳音此起彼伏,但仅仅一夜梦醒后,整座岛屿竟一夜之间变为空门。”

      “仇家报复吗?”谢书情问道。

      江无有缓缓地摇摇头,说:“一来,问心岛从未与外界往来,自不可能存在仇家,二来,若是仇杀屠门,必定是血流漂橹,染指千里,可问心岛就如同被搬空了一样,一丝屠杀的痕迹都未曾显露。”

      这些过往看似离奇,但谢书情很快抓住了其中漏洞:“不是一人未留吗,你是从何得知这些事。”

      江无有顿了顿,道:“此事,说起来还和沈颜有关。”

      熟悉的人名出现,谢书情一下精神:“沈颜?看起来她涉猎真是不小啊。”

      “还记得我曾经去廊西抓她吗,当时那一行‘沙渔’中,有一个人,正是这问心岛中人。”

      谢书情不忍疑惑:“一个极东,一个极西,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怎么会凑在一起的?”

      问心岛远在海外,与廊西黄沙之地间相隔了整个疆域,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江无有说:“我从沈颜手里得知那人身份时,同感惊讶,询问后才知,此人乃是问心岛专职采买的弟子,袁问心飞升那日,正是她外出之时,而问心岛之人为了避开白日的耳目都会选择夜航出行,在见证完袁问心飞升盛况后,她马不停蹄连夜上岸。”

      “这才避开了那诡异之事。”

      他接着道:“上岸后,她遇到了彼时在外游历的沈颜,遭其诓骗后带到了廊西做事,我后来让她暂住不律宗,但她极力要赶回问心岛,我也未有阻拦。”

      谢书情问:“宫问心便是她的后人吗?”

      江无有肯定,说:“回去后她重建了问心岛,宫问心便是他长子。”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总觉得,事实并非她所言那般,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前脚走,后脚问心岛就遭逢突变,而恰恰好又只有她一人外出采买。仙门外出,至少也得两人同行,以防意外。”

      “遑论问心岛这样的活靶子,独身出门,风险加剧。”

      问心岛的事本身就十分古怪,但越是离奇的事往往越经不起推敲,即便江无有不说,谢书情也无法对这番言论报以信任,听他一番分析,倒是与自己所想对上了。

      他看向江无有的,问道:“所以,你是猜出什么了。”

      江无有不置可否:“不敢说肯定,但有一定依据。”

      “说说看。”谢书情道。

      “问心岛的事,自然得问问心岛的人。”江无有话里藏话。

      见他这样回答,谢书情就知道对方所想应是与自己一致了,他回道:“袁问心。”

      整件事情里,都离不开袁问心的身影。飞升神明在飞升之日,故土却遭此巨变,而作为神仙的前岛主却对此无动于衷,连怒气都未曾降临半分,实在奇怪。

      神明故土受此屈辱,却没有天谴降下,怎么想都觉得内有玄机。

      江无有说:“我曾经探过那人口风,十分确信他应该是知晓些什么的,所以才生出怀疑。不过,如今他把这麻烦推到了我身上,想必是她自己也解决不了这事了。”

      麻烦自是指的宫问心,若不是背后有隐情难以言说,她又何必让宫问心找上江无有这个旁观客。

      “明日,你打算怎么同宫问心说。”谢书情问到了话题点上。

      江无有挑挑眉:“能怎么说,我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答案,不知道。”

      “你看出他那个犟牛一样的性子了吧。”谢书情躺在床上,想起他就脑袋疼。

      “他那个好母亲这次都敢把人直接推我跟前了,自然是不怕我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谢书情看他这样子,分明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晨时山中多雾,正是好眠之时,奈何煞景的一阵敲门声,猝不及防打破了屋内宁静。

      堂惜站在门前不断欢快地敲着门,时危站在一旁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实在束手无策,又迫于她和谢书情的身份,左右为难。

      屋内谢书情一声烦躁的怒吼,透过窗户闷闷地传出来,时危站在一侧,只觉脑袋有些疼。

      “堂惜师姐,你别敲......”

      一句话还没说完,门扇豁然大开,但令两人失望的是,出现在门后的却是一张冷到彻骨的脸,看起来似乎要将他们两个生吞活剥了。

      视线犹如凉水落下,浇得堂惜内心忐忑,她颤巍巍举起手,问了个好:“嗨......江宗主......”

      江无有透出一丝不耐烦:“看病下午再来。”

      说罢就要关门。

      时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门框,走到他跟前:“江宗主,这是三长老特意命我们送来的药。”听闻此话堂惜立即掏出了药罐举到他面前,“三长老特意叮嘱,定时定量服用,不可耽误。”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但即便江无有心中再多不情愿,听到这话也找不出将人拒之门外的理由,身后,谢书情已起身走到了堂厅中,一身白衣素袍松散搭在肩上,腰间一根红色的系带将身形勾勒出来。

      他睡眼惺忪,对门外二人道:“进来吧。”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围着谢书情,看他吃药,他实在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了,说:“你们都没事儿干吗?”

      时危余光扫过江无有,还是问出了口:“师尊,江宗主昨晚睡这儿?”

      堂惜听到这话,眼神突然窥探起来。

      “是又如何?”

      “那儿——”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江无有呛人的话刚说出口,谢书情抬手就指向了正对房中另一侧的软榻,上面还搭着使用过的被褥。

      三个人的脸色一时间十分好看。

      堂惜捂着嘴,憋着笑意颤抖不停。

      谢书情将喝完的药瓶递到堂惜手中:“别笑了,告诉聂卓华(三长老),下次搞甜点。”

      说完,转身就往里面走去继续补回笼觉。

      三个人留在原地,气氛瞬间尴尬,一下如鸟兽散,各自忙活去了。

      鎏金落空散于夜郎城中,整座山峰犹如金玉浇筑,在余晖下恰如通天宝殿,攀上九天的阶梯。

      一个身影避开众人的目光,拐到某个房间门口,确定四下无人后,伸出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扣响房门。

      “何人。”房内传来时危的声音。

      “是我。”余晖的背面,响起女子的声音。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女子快速进入房中,院中恢复宁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席前,仙门众人已接连入座,百仙宴设置在接天连叶的昙花丛中,四周皆被夜昙围绕,席间还制有曲水流觞,置身之中,仿若登瑶池之境。

      谢书情在一番寻找后,并未发现熟人身影,四下探看间,耳边传来一声揶揄:“书情,这便认不出我了?”

      温热的耳语打在脖颈间,使他浑身一颤,他慌忙后撤,却见得江无有与平日大相径庭的模样。

      摒弃了寻常颜色纷杂的样子,今日倒穿得十分喜庆,殷红的长袍用银丝勾勒出竹纹镶嵌其中,光照时银波浮动,别有风情。

      而那缕初见时被藏起来的白发丝,今日也用华冠竖起,显露在外,比从前看起来更添冷漠之感。

      谢书情道:“没想到,你对这百仙宴如此看重。”

      竟能耗费他如此心力,真担得起盛装出席一词了。

      江无有笑而不语,拉着他奔席间而去。

      时危同新入门弟子坐在一起,远远看二人携手自桥上而过,他神色自若,眼底未泛起丝毫波澜,如同静止不动的深潭,望不到底。

      “时危。”出神间,一人叫了他的名字,抬头见明安一袭白袍站在自己跟前,若池中夜昙,“掌门有事找你。”

      时危回过神来,随即跟着明安下了宴桌。

      临近夜色,园中似已有幽幽异香飘出,谢书情盯着那些昙花,突然道:“江无有,你练过‘焚界心经’么。”

      江无有否认:“我属冰,与此法并不契合。”

      谢书情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问这个?”江无有道,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凝眉不悦,“你在问时危?”

      谢书情端起一杯酒,轻轻洒入曲水中,他苦恼地说:“你也看出那日时危所用之法了,现在掌门,或者说整个青越台,都在为此事震惊不已。”

      他转过身来,接着道:“门中虽修火属性的人都不少,但此法作为门内绝学,这些年缺少有人彻底领悟此法,掌门一直苦于无人传承,昨日时危一用,掌门连夜去武库待了一宿。”

      江无有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谢书情似乎没理会到他的神情变化,自顾自继续说:“掌门的意思,是让时危今后专修‘焚界心经’,可我属金,从未修过此法,这也就意味着今后时危武学教导将移交他人。”

      “这不是好事。”江无有淡淡的说。

      谢书情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先不说时危愿不愿意,我对此事,心底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江无有偏过头来:“有何不安,他不在你身份烦你,我觉得轻松许多。”

      谢书情知道对方肯定不能理解自己所担忧之事,若放在自己跟前还能时时教导约束,至少万事发生前多少也能有个防备,而如果交给旁人,这剧情本就和从前的走向分道扬镳了,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乱子。

      加上以时危现阶段的情况,让他再择一师必定是不愿,到时要是把人给激怒提前黑化了,所有人都得玩完。

      再者,他也是真想亲自教导时危,把他带入原本该有的正途。

      见他不说话,江无有无奈,妥协道:“火属高修是吧,我给你找。”

      “放在你跟前?可还有不放心?”

      谢书情还欲再说,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二位,宫某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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