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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虞连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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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艾哑然。
我不是很想回忆这段记忆,我转移话题:“成艾小姐, 不是说要用我最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代价?我们的交易应该可以开始了。”
“但是这避免不了谈到你的父母。”
我沉默。
“虞连昇,这是你的心结,如果解不开,心结成魔,你可能也无法投胎。”
我想张开嘴说话,却又难以启齿。
“虞连昇,像上一位客人一样,把你的痛苦与美好都讲出来,作为我帮你的代价。”成艾抚摸着水晶球。
我缓缓张口:“这件事要从我高中离家出走来到W城说起。”
“说出来吧,七个小时倒计时开始!”
成艾摆好秒表,我叹气,想要触摸周围的事物却径直穿过,没有实感的灵魂感觉不到一切,却还是能感觉到来自生前留下的痛。
“我和父母吵架之后,拿着身份证独自来到W城,第一次看到属于大城市璀璨的烟火...”
那年,我18岁,我对大城市充满了好奇,拿着我仅有的几百块钱坐上最便宜的绿皮火车来打了千里之外的W城。
这里的一切在我的眼里是镶嵌了钻石与黄金的瑰宝,富丽堂皇的大厦攒动着光彩流离的光。视线一转,落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上,男女老少穿着时尚,走在潮流的前端,每个人的灵魂都带着自由,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和听不懂的方言,我夹在恐惧与好奇之间,一瞬间的落差让我很自卑。
我穿着黑色紧身的运动裤和一件衬衫,站在人群里,像一个异类。
“今天有烟火活动。”有人用普通话交谈,我一转头,看见腾空的烟花在夜空一瞬间绽放,姹紫嫣红得令人目不暇接,我紧张的心慢慢得到舒缓,像个虔诚的信徒,对着烟火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希望我能够得到自由,不被束缚,简单地过完一生。”
那场烟火是我六年里唯一的美好。也是仅有的美好。
我在路边捡了一张旧报纸,盖在身上,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我拿着身份证去找工作,很幸运,我找到一份快递员的工作。
我生性懦弱,不敢与别人顶嘴,也不明白成年人世界的复杂交际关系。我认为好就好,坏就坏,我单纯,我傻,但是这是我对待世界的方式。上班的时候我怯懦地不敢与这里的人交谈打招呼,我害怕又会遇到类似于学校里市侩的老师和恶毒的同学,我害怕我的命运又会重演。
所幸,这里的员工哥哥姐姐都很友好,对我一个外地人也很热情,我的心也慢慢地褪去了恐惧,准备迎接美好的生活,我打算与这里的人交朋友。
“你们好。”我在午休之际,带着傻里傻气的笑和聚在一团的老员工打招呼,那群人看着我,捂嘴偷笑,没人回应我。
“新来的弟弟会说话,我们以为你......”张哥把我拽过去:“行啊,这么多天主动打招呼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张哥示意其他人不许笑,介绍一圈后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紧张到极致,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说的话颠三倒四,又惹来一阵哄堂大笑。但是这里的哥哥姐姐没什么恶意,只觉得我傻傻地可爱。
“我叫虞连昇,18岁。”
“怪不得看你长得这么小,不读书了?”王姐问我。
“不读了。”“为什么?”
我被触及到了自己内心的脆弱,看着周围人关切的目光,我忍不住大吐苦水,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了他们听,他们安慰我:“这种学校不去也罢,以后在这里好好干活,会挣到钱的。”
他们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可靠的语气,让身处异乡的我得到了一丝慰藉。
“张哥。”我走过去帮他接了一大麻袋的快递:“我帮你。”
“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力气倒是不小,但是干活不能这么猛,得存着劲儿。”张哥笑:“你看你就是小孩儿,什么事情都全力以赴是会被人看穿你的弱点的。”
我当时不懂张哥话里的意思,我还是尽量地去帮助别人,只要有需要,我不管多累我一定会上前帮忙,我觉得我只有被需要才有存在的价值。
和这里的员工哥哥姐姐虽然认识,但是我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子,我只能在一旁奉承着,留下我和单独的一个人聊天,我会想要把我经历的一切全部倾诉出来,来抵消冷场的尴尬。
一开始他们会听我滔滔不绝,后来厌烦就直接选择戴起了耳机。我心惊肉跳,是我只顾着倾诉,却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情,我不该为了打破冷场把自己苍白无力,毫无价值的人生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可是我做不到。
“你只是太孤单了。”成艾说:“我能理解你想要打破尴尬的心,只是你是在自顾自地讲,而不是在交谈。”
成艾的话让我眼前一亮,我回顾着生前的种种,确实,我只顾着说自己的那堆破事,而没有进行有价值的交谈。
“可是我改不掉,我和不怎么熟悉的人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滔滔不绝。”我低头,四肢散发寒气,缠绕在我的周围。
“所以,你选择了孤独。”成艾问。
“是啊,后来我就不愿意和他们说话,交谈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一个人不用担心会被嫌弃,一个人的生活里少了许多恩恩怨怨,一个人,挺好的。”我无奈:“可这是个群居的社会,一旦一个人就会被打成不合群,乖僻,甚至精神不正常。”
“我明白。”成艾:“因为,这个社会总是要求我们要和他人产生联系,要有其他人的帮助才能平步青云,要和人群待在一起,戴上假面舞会的面具才能在虚伪的世界里存活。”
“成艾小姐,你活得很通透。”
成艾的眼神黯淡下来:“经历得多而已。”她说:“那你后来是怎么进娱乐圈的。”
我深深呼出一口寒气。
“连昇,今天你去转运中心装快递,这个车是电动的,不需要驾照,你要在中午之前把车开回来。这上面有导航,导航应该会用吧。”
我第一次接到这个任务,我不想麻烦张哥再去教我,我撒谎:“我会的。”
我把车开走后,第一次碰触智能手机,我小心翼翼地搜寻导航,没想到很简单的操作,我把地址输进去后就找到了地址,装好了快递,在回去的路上,我被一辆小轿车刮倒在地,连车带人一起摔在大马路的中央。
车主用方言骂了我好几句,下车踢了我几下,解气了才离开。我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把车扶起来,这样窘迫的蠢样子让我无地自容。
回到驿站后,张哥看着车前灯被摔碎,他指着我:“你笨死了,会不会开车啊,你不是乡下来的吗?车都不会开,你还能干什么。”
我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回到了上学的第一天老师训斥我的场景,我想要不哭,可是我越是控制我的眼泪就掉的更多。
“哭哭哭,就知道哭,二椅子就是二椅子,以为你有点本事,结果是个废物,窝囊废,赶紧滚,我这不要你了。”张哥说:“你砸碎了我的车,你这一个月的工资就当赔偿了,我也不多要了,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一个月一共就500块钱,一个车头灯1000,分明是不想给我钱,我只好回到了我经常住的桥洞底下。
之后,我做了外卖员,但是因为搞错小区,送餐晚到了十分钟,客户投诉后我再次被开除。我还去报名参加了练习生,但是周围的帅哥背后都有公司和资本支持,我五音不全,四肢僵硬,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但是我没有放弃。我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被打倒,我既然选择了不读书,那我更要努力去找工作。
我觉得我的运气还是挺好的,在我一次一次被拒绝后,终于迎来了曙光。
“做演员,可是我没有学过表演。”我盯着戴帽子的大叔,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让你演主角,做临时演员,包吃住,一个月2000,但是需要你付出体力。”
“我可以。”我没有见过那么多钱,我一股脑地答应了。
只要有人需要我,不论钱多少,不论多辛苦,我也会做下去。
那一场戏是在午后阳光最毒的时候拍的。我作为人质被挂在将近五六米的大树上,穿着白色的囚服,脸上抹满了红色的颜料,我低着头,汗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因为主角多次忘词,我被挂了五六个小时,直到满天繁星铺满夜空,其他人收工我才被放下来,拿到了今天的第一份盒饭。
盒饭无非就是韭菜鸡蛋和白菜粉条,我大快朵颐,只觉满汉全席都没有这么美味。
来W城的第二个月,我记得很清楚是八月初,我住进了八人间的宿舍,干干净净地洗了澡,换上了新衣服,窝在床上,我蜷着身体,背对着其他人,偷偷流泪。
我想家了,可家已经不是家,他们和那些人一样,把我看成了异类。
命运的转圜在另一次拍戏,我被主角用鞭子抽倒在地,应主角要求需要真抽,但是我的走位和台词都有问题,我被抽了三个小时,最后导演才拍板收工。
导演:“小伙子挺努力的,叫什么名字。”
我整理好自己的口条,笑着:“导演,我叫虞连昇。”
“名字和人一样,都挺阳光的。多大了。”“18。”“长得不错,做群演可惜了,你想红吗?”
“啊?”“傻眼了?你知道吗?你这股子傻劲儿和拼劲儿可是现在最吃香的类型,我下一部戏让你做一个反派的配角,你就好好背台词,说不准就有公司签你,你以后的生活可就不愁了。”
“导演,我.....”
久经社会的导演一下子看穿我犹豫但是又充满着欲望的眼神,继续发力:“而且你不仅可以出名,还可以赚更多的钱,可以过上安枕无忧的生活。”
“连昇,机会就在面前,我是看你年轻,又有干劲,如果一辈子住在又脏又臭,不得不与其他人共处一室的宿舍里,你是在葬送你大好的前途。”导演伸出手,向我抛出橄榄枝。
我被这样丰厚的条件诱惑,一直期望着独自生活的我最后选择握紧了导演的手。
导演拍我的肩膀:“我姓陆,你可以叫我陆叔叔。”
那晚,我窝在被子里,激动地睡不着觉,我开始幻想我逆袭成众人的偶像,住在一个人的房子,将过去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扬眉吐气。
我压抑着自己狂躁的心和得意的笑,终于,我的好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