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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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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池抬手准备敲门的,指背刚碰到木门框,就见离页又把门打开了。
他依然只穿着里衣,散发于肩,看着他飞快地蹙了一下眉,问他:“你怎么来了?”
语气很不爽,似乎是起床气。
千池想了想,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能。”说着就要关门,却被千池用手挡住了。
离页不耐烦地看着他。
千池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你不是要我教你用笔吗?我现在来了。”
离页冷冰冰地说:“天还没亮,有空再说。”
千池哑言,视线从离页身上移开,打量了一下房中陈设。一张木床,两把木椅,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和一套茶具,以及一盏明灯,里间是书房。卫生间和饮水机需要打开墙上的机关才可以,这些实在是太简陋了。
离页感觉他在看屋里,余光瞥了眼身后的木桌,回头时就见千池一只脚已经跨进来了。
千池蹙着眉,大概是想,这房间也忒寒碜了点。
离页似乎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什么,于是,他开了门让千池进门,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扎头发。
幽蒙谷中每个人都是长发,都穿古衣。所以当时过结界换了扮相时他并不惊奇。
千池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拿起来握着,转头含笑看着离页梳妆,很温柔,像是春日和煦的风。
离页拿起桌上的木梳,将散着的发丝梳开,接着一股脑把头发抓起,慢慢用梳子梳到差不多到头顶的位置盘好,又用发冠和簪子固定。
千池看到离页戴上发冠的那一刻,突然想到离页只有四年寿命了,表情倏地就变得忧郁了。
他答应过判官不能张扬,就不能上天界讨要说法。
又不能像孙悟空似的强迫判官附加阳寿,现今得想想其他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离页从镜子中看着千池,见他一会看着他笑,一会儿又一脸忧郁,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这个人又不对劲了。
他梳好了头发,就去了洗手间。
洗了脸出来时,倚靠在门边,看着他,问:“花与鸣是谁啊?”
闻言,千池向他瞥过来。离页应该是听到了他和素问的对话所以知道了花与鸣。
片刻后笑了一声,说:“你耳朵倒尖,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姓花?”
“不是亲的,苍梧九年我救过他的命。”
离页差点惊掉下巴,“苍,苍梧九年?”
苍梧九年距离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这俩人都有一千多岁了!那素问和北宫雪岂不是…
离页感到压力山大,他在这里是年纪最小的人。
看他惊奇而略显呆滞的表情,千池没忍住笑了出来,“没错,我和他的确都是活了很久,包括素素和雪儿以及我身边的所有人。”
他又说:“修仙之人,按理来说的确可以活个千年,更不要说他们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宝贝。”
听到宝贝两个字,离页脑中闪过的猜测一扫而空,整个人都不好了,脸立刻黑了下来,沉声道:“你再叫一声试试看。”
离页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了,他在心里冷哼一声离开门边走到床边,拿起外衣时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一手抓着里衣领子,刚掀开一个角,忽然扭头对千池不悦道:“转过去。”
千池喜欢男人,他不能让他看见他漂亮的身材。
千池看着他笑道:“那好。”
他转了过去,面向里间。他忽而有了一个想法,就开口问离页:“我看你这里实在是简陋,不如搬到玄吟居去住吧。”
离页才不要和他同住,“不。”
千池邪魅一笑,余光睨了眼身后,说:“玄吟居距藏书阁很近,而且我可以把掌门法印给你。”
离页系腰带的手一顿,看都没看他一眼,警惕道:“无事献殷勤。”
他穿好衣服,把换下来的里衣折好放到了床一边。晚上回来得洗衣服了。
转过身时,看到千池,手里放着法印,朝他笑。
这个笑绝对是不怀好意,料到他会中招地笑。
离页看看法印又看看他,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动摇。
一来不管是命轴还是解封的事都得加快脚步。二来,就算他有断袖之癖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到时候把他打一顿就行了。
离页轻咳了一声,几步走到他身前。瞥了一眼法印,又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半晌才问:“那听花谷呢?”
千池点头。
离页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意下如何?去还是不去?”千池问。
离页堂堂少主怎么能被人拿捏短处呢?他就是不开口,死撑着。
谁知千池轻快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了就说定了。
千池收了法印,说:“今天晚上就搬吧。”
离页:“………”
他只得朝千池摆摆手,说:“随便你吧。”
千池自然高兴,下意识地抬手在离页眉间点了两下。
第一下是解除之前在他身上施的咒—查看他的踪迹。
只是他没料到自那之后他居然安分守己地待在房间里。最近几日虽又去了听花谷和藏书阁但没有硬闯。
第二下是玩闹。
时隔多年,旧人重逢,这个手势是他以前常常用来逗策玄的。
千池想点第三下时,离页一下就拍开了他的手。
“你再动一下。”这一句很有威胁性。
千池只笑。
屋子里亮了起来,千池突然意识到什么,干巴巴地问离页:“现在什么时辰?”
离页瞥了眼窗外:“辰时。”
片刻后他俩齐声道:“上课了!”
两人急急忙忙一前一后进了学堂。学堂中的“嗡嗡”议论声瞬间没有了。
离页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走进去寻了自己座位坐下,又拿了课本出来。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命轴的事。
千池照常讲课。他每说一段话总会有意无意地瞥向离页,然后嘴角微微勾起。惹得不光离页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就连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白梅拍拍离页的肩膀,问:“你觉不觉得千掌门今天很奇怪?”
离页头稍偏后,沉声说:“你也觉得他很奇怪。”
白梅偷瞄了一眼千池。见他背对着他们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何为善”三个字,没注意他们这边才敢说:“他平时一副冷脸,今天讲几句话就笑一下,难道是下了趟山,看上了谁家姑娘?”
离页:“……”
咱俩说得奇怪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离页转了回去,任白梅一个人瞎猜。
千池今天的确很奇怪,倒不是看上了谁家姑娘动不动春心泛滥的奇怪。而是他的故人快回来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那既然快回来为什么还要他去玄吟居呢?
当天晚上千池和他一起去了新弟子别院,引得其他弟子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见到千池客气地换了他声好,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只有离页隔壁房间的两人,见了千池仿佛是小偷见到了警察,惧怕万分。
离页瞥了眼他们房门上的字。
一个叫罗阳光,一个叫罗亚平。一胖一瘦。
进了房门,离页看那两个头凑到一起小声严肃地说着什么。
片刻可能察觉到有人看他们,就立即闭了嘴,朝他们这边笑了一下,对千池作揖抬脚匆匆走了。
等脚步声渐渐远了,离页才对千池说:“你多防着点他们,他们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密谋?”
“他们好像要进特别机密的地方偷东西,这个地方需要你的法印。”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晚他吃完饭从厨房里回来,踏进院门的时候,院子里还亮着灯的屋子已经很少了。
当他走到自己房门口就听见他们说什么时日无多再拿不到法印找不到东西他就要杀人了。
离页蹙眉轻脚走到了他们房门口,就听一个声音说:“掌门法印那是我们能随便拿到的吗?他自己不来,让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如境都偷东西,还要求时间,真是无语死了!”
“那总得把东西找到啊,不然就不光是我们俩死了。”
对方沉默几十秒,最后丧气道:“啊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睡觉睡觉。”
之后房间里的灯就灭了,屋里也安静下来了。
千池听完便蹙着起了眉,垂眸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页道:“他们背后还有人指示,如境都有藏什么宝贝吗?”
千池抬眸:“现在还不能说。”
他们还在弟子别院,离页“哦”了一声,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随身衣物,就没有要带的东西了。
他抱着衣服回身的时候,千池仍旧是蹙眉的样子。
“你怎么了?”离页问。
千池过了片刻才回神,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没讲。
他走过去想替离页把衣服拿过来的,但是离页不给。
千池只得作罢,道:“走吧。”
去往玄吟居的路上,离页说:“他们要找的东西,事关他们的性命,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灵丹妙药。”
千池嗓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离页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问:“你的故人,他什么时候回来?”
千池抬落的步子倏地不动了,他站在了通往玄吟居的台阶上。
离页也跟着停在了半途。
“已经回来了。”千池说。
千池目光落到高处竹屋的牌匾上。他看了许久,像是陷入了从前的回忆,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透着一股沧桑感。
过了许久他转过头对离页说:“如果我说,你就是呢?”
“啊?”
离页蒙了,“你…”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他,”千池打断他,“昨天我去了地府,看到了他的转世。”
千池语气毋庸置疑,让离页有些怀疑。
他定晴地注视着千池,只见他明亮的眸子中闪动着坚定的目光。
离页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的却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我靠!什么情况。”
闻声而去,只见北宫雪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玉兰花枝。和同样一脸惊讶的素问站在玄吟居的牌匾之下看着他们。
北宫雪用胳膊拱了一下素问,沉声问:“你爹怎么把这个小白脸带回来了?还把行李都带来了。”
素问瞥她一眼,同样沉声回道:“我怎么知道。”
她们对视一眼,须臾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素问扫了离页一眼,又看向千池道:“嗯……我和花与鸣说了灰袍的事,他调查的事情也有结果了,但是就是死活不肯告诉我,说今天晚上要亲自给你说。”
千池顿了顿“嗯”了一声。接着视线落到北宫雪篮子里的玉兰花枝上。
北宫雪说:“哦,这个呀,我和素问打算泡酒喝,我们剪的是旁枝。”
意思就是没把你的玉兰剪坏。另外顶端优势有没有听说过呢?
千池抬手敲了她头一下,“又要泡酒,上月泡了四坛都喝完了?”
北宫雪撇撇嘴,道:“本来还有一坛的,被花与鸣打碎了,我让他赔来着,但他说他不会酿,就只能来你这了,嘿嘿。”
她以讨好的笑结尾,博得千池一笑,他点了点头,让她们赶紧回去睡觉。
素问和北宫雪告辞。千池回头看着她们的背影。
她俩和应家兄妹一起长大。应家长子,应照时最不爱和女孩子一起玩,常说:“女孩子都是姑奶奶惹不起,但我躲得起。”
结果一场雪后,北宫雪一个大雪球丢到他头上,他就和那三个女生玩到一起了。
回来后,四个孩子穿的衣服全脏了。应家两孩子怕他娘揍他们就躲到了他这里。
一晃几百年过去了,几个孩子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
“你住这儿吧。”
两人进了玄吟居上到二楼开了门。千池的房间最里面有一扇门,打开是一间布置得温馨简单的房间。
入目的就是一张床。床边放着一个衣柜和书桌,书桌又靠着窗子,开窗就能看到院里的桃花林。房门后是卫生间。
离页大致把房间看了一遍,径直走进去,放下衣服坐到了床上。
他转头捏起了被子,闻了闻,没有异味。整个房间也很干净。
千池出去倒了杯茶进来,递给他时,说:“缘息山的茶,从花与鸣那拿的,你尝尝。”
离页扫了茶杯一眼,接过喝了一口,“还不错。”
千池似乎很满意,和他坐到一起。
离页眼尾瞥他一眼,默默往床左边移了点距离。
千池笑道:“放心。”
说着站了起来边摘面具,将摘下的面具放到书桌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离页问:“你刚刚说的话,真的假的?”
千池:“真的。”
离页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皱着眉垂眸盯着地面。过了片刻又转头望着院子的那棵玉兰树。
彼时一阵夜风吹过,玉兰和桃花枝丫晃了晃。
千池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轻声说:“玉兰和桃花都是你以前……前世最喜欢的花。”
说罢他看了离页一眼,像是透过他回忆从前。片刻注视着窗外融入夜色的花林,又眺望远方隐秘于山林的零星灯火。
离页的眉依旧蹙着。
听千池的语气不像撒谎,可是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现下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半晌,他淡淡地说:“我是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躲到院门口的围墙下偷听的北宫雪和素问,彼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隔了许久,才齐声说道:“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