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女王与冷眼船长》树氏树

13、茉莉花的阳光

　　【茉莉女王】
　　冷眼忧心忡忡地望着病床上的我。我正傻笑，看着手机里警察发来的小朋友和家里人团聚的照片。
　　被他盯得久了，我有些不自在便开口同他说：“小冷，呃——对不起！没跟你去成海洋馆！”
　　他：“没事！”
　　我：“那你表情怎么还是这样！笑一下？小朋友能跟家里人团聚总算是件好事。”
　　“我为那个小朋友开心！可是——”
　　“可是？”
　　还没等到冷眼船长的回答，一个面容焦黄的女子，顶着一头半发白的长卷发，拎着几大篮水果出现在病房门口，她眼含热泪地“小姑娘！真的谢谢你，救下我的孩子。也真的很抱歉给你添很多麻烦！”
　　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容，我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像，采薇老师！她的出现，让我在记忆深处的某间房间的门悄悄打开。
　　“可能有些冒昧，我想问您，您认识李采薇老师吗？”
　　眼前的女人愣住：“那是我的姐姐，你是认识她？”
　　听到她的回答，我忍住眼睛的酸涩：“我认识她。她是我的老师！”
　　我握住来人向我递出的手，更仔细看那张与采薇老师神似的脸：“采薇老师，她是我见过最棒的老师！”
　　眼前的女人笑起来，又多几分采薇老师的温柔明媚：“都是缘分！我姐姐要是知道她有这么好的学生，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她应该会的，如果她还在人世的话——
　　不知道过了过久，在冷眼船长送走采薇老师的妹妹之后，沉重的疲惫感向我袭来，将我拖入记忆的深海，拖进那个已经打开门的房间，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听到采薇老师温柔的娃娃音：“一菲，早安！”
　　我背着沉重而破烂的书包，一如往常地跟她点头。此时的她刚来学校不久，虽然我很诧异她能在一天之内记住班上50个小朋友的名字和长相，但是现在的她对我而言跟陌生人无二。
　　直到有一次我发高烧被送进医院，我拉住她打电话的手：“不要找我爸爸！我爸爸不会管我的，他只会管我弟弟。您帮我跟张姨说下就行？”
　　采薇老师：“不行哦！生病就是要跟家里人说啊。没事哈，老师帮你说，你爸爸不会不管你的。”
　　采薇老师打去电话，本来在我面前慈眉善目的聊天，后来她表情僵硬起来，然后便出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对话。
　　我知道，她应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当她回来之后，我能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刚刚流过泪。因为流过泪的眼睛，我曾经从镜子里见得太多，就算别人再怎么的掩饰，我都能一眼辨出。
　　她有些难为情：“呃——你爸爸可能有点忙！所以今天老师照顾你好不好？”
　　我不说话，侧过身去闭上眼睛。采薇老师很温柔的摸我额头，为我捋顺发丝。
　　许久，我拉下采薇老师的手引起她的注意，问她：“老师，人为什么没办法选择父母？”
　　采薇老师愣住，她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摸我的额头后才轻声细语回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么深奥的问题。孩子没办法选择父母，父母也没办法选择孩子。中国有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其实在这个选择问题上，是缘分或者说是自然界某种力量，在无形中决定你和你父母建立关系。”
　　她见我不回话，微笑：“是不是听不懂？”
　　我逞强地摇摇头，灰心道：“那我还是不能选择父母。”
　　“有些事情，凭人力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所以你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自己过得更开心啊！比如说你好好休息赶紧把病养好，你就又能蹦蹦跳跳，想吃想玩什么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我点点头！她又摸着我的额头。
　　天空突然打起响雷，把采薇老师吓得失了魂，扑在我身上。我也因此嗅到采薇老师身上的清香。
　　这个香味，是茉莉花！
　　采薇老师急忙起身跟我道歉。
　　我回应没关系，而后说：“老师，你的身上有茉莉花的香味！”
　　采薇老师：“你这么厉害，居然能闻出来老师身上的香味种类。其实，老师是很喜欢茉莉花，因为老师小时候家里种的一院子。那你有没有喜欢的花？”
　　“我——不知道。我喜欢种花，不管什么花都好。我也想在房间种茉莉花，给它选好的种子，好的花盆，好的土壤。不过，我的房间阳光进不来，所以我不敢种。”
　　采薇老师：“是吗？那为什么不换个地方种呢？”
　　我终于有点力气，坐起来，神情黯然地说：“就像我没办法选择父母一样，种花的地方我也没法选择。我所能有的，只有我的房间！”
　　我丧气道：“我跟花没有缘分呢——”
　　采薇老师眼带泪花，凑近我，拉起我的手：“这样！老师帮你种茉莉花，然后送给你好不好？老师的房间能晒到阳光。”
　　我完全被采薇老师那双明眸所吸引，又有些受宠若惊，只好机械地回答：“谢谢！”
　　采薇老师伸手想摸我的额头，而这次我主动将额头凑上去，闭上眼睛，迫不及待地想感受那来自采薇老师手的温暖。采薇老师的沾染茉莉清香的那双手，应该晒过她房间里的阳光吧。

　　【李采薇】
　　我洗完澡，坐在床上跟男朋友分享今天的日常：“今天，我遇到个有点特别的女孩。”，
　　男朋友陈鹏见我头发耷拉着，便拿出毛巾帮我擦干长发：“小傻妞又不擦干头发咯！”
　　我不满：“别叫我小傻妞！我现在当老师威风着呢！”
　　陈鹏：“不过你说的那个女孩，怎么特别？快说说呗？”
　　我：“老婆心情不佳，您且听下回分解？”
　　谁知陈鹏这个家伙对着我胳肢窝“动刑”：“我让你且听下回分解！”
　　怕痒的我实在禁不住，只好投降：“老公！我说——”
　　听完，陈鹏问：“你还真要种茉莉花，就你这不开窍的脑袋，那开花得到猴年马月。”
　　“言出必行！我是一名非常有担当的人民教师！不过呢，我对种花一窍不通，从种子到成花确实有难度，你看你的单位那边有没有‘半成品’——比如说相对大年纪的花苗，我希望我这次在调离学校之前，挑个好日子给那个小女孩送上这花。”
　　“不过，她的父亲确实有些奇怪！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还想着能选择父母，可殊不知，很多天生的东西不是我们人力能转变的。唉，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家访，就挑给那个女孩送茉莉花的那天吧。”
　　陈鹏把毛巾整理好，一脸坏笑：“那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女孩？”，
　　我急忙抓住陈鹏不安分的手，“你妈可是想要的是男孩！”
　　陈鹏用腿钳住我，然后在我耳边悄声说：“男孩女孩都行！是跟你生的就行！”
　　啪嗒一声，寝室灯光被关掉！黑夜霎时间将整个卧室渲染成黑色，唯独放过两个人脸上的绯红。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成为合格的父母——至少我们愿意为了成为能带给孩子温暖和幸福的父母而不懈努力！
　　“陈鹏，孩子爸，我爱你——”
　　陈鹏啄一下我的唇：“孩子妈，我也——爱你！”
　　从跟这个小女孩深刻建立情感关系的这一天开始，我的办公室每天都有一朵小花，我的课堂上也总有一双炯炯有神而格外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我。
　　这天，办公室桌上的小花没有如期而至，我意识不对，急忙打电话给小女孩的父亲，电话久久没人接——我又打电话给小女孩的保姆“张姨”，这才得知这个小女孩又发起烧。我觉得是时候带着一束茉莉花去看望她，可是卧室里的茉莉花依旧毫无绽放的打算，于是我便到花店购置一束，在提前告知张姨家访并获得允许后便前往小女孩家里。
　　在路上，我意外遇到这个本该卧床的小女孩正坐在远处公园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荡。那个消瘦的身形和憔悴的脸色把我的内心揪得发疼。我欲快速赶过去，想用手中的一束花去交换那个小女孩幸福的笑容。
　　可是，一个不速之客带着她离开，我认得那个不速之客，她的脸被印在学校发的被通缉人贩子名单上！我急得不行，可是面前的车流阻挡着我。我在那刻真心诚意希望世界上没有车辆，因为这些冰冷的钢铁在此刻远比不上一个小女孩的安危重要。
　　不过还好，我还是勉强跟上人贩子，并了解人贩子的据点所在，然后顺利报警。我密切关注着据点的情况。接下来只要等着警察来解决就行，我则旁观。可是，谁知我偷听到买卖孩子的车还有几分钟就到，我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咬着后槽牙吱吱作响。
　　怎么办？可是就在这时，我被一个男的发现，他来者不善问我：“在这里干嘛？”
　　我举着茉莉花展示给他看，说“送花！”，然后顺势将花往他脸上一怼，希望能毁掉他的视觉。然后我撒腿就跑。然而，我还是高估茉莉花作为武器的威力，我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制服，塞着嘴蒙着眼被打得半死拖着进入据点。
　　“这女的看到我们的脸，刚翻了她的手机，这贱婊子报警，咱们得赶紧撤！”
　　“那赶紧撤！”
　　“那这女的咋办！”
　　“赶紧打死！不然我们这都得全端！”
　　我绝望地企图从黑布条辨别出小女孩所在方位，在一棍两棍落在我的脑子那瞬，我听到小女孩的哭声。那刻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叫，因为我的尖叫将会让这个孩子从听觉中感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
　　我不想她知道，在她的眼前，正上演着人最大的恶和血腥——我只想让这样一个缺爱的小孩，这样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沐浴着阳光而盛开。
　　最后，陈鹏，孩子爸，对不起！我现在当老师，确实，威风着呢！竟然连死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