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恶人还玩什么》阿阳不吃人

8、奔月(4）

　　于晨延的房间在一楼，距离他们的客房不算远。

　　这个屋子很黑，一旦离开某一个区域就会完全浸透黑暗，因此本来是泊淮带路，但蒋旭不管说什么都要举着灯，二人就只好并肩上路。

　　灯光穿不过浓稠的夜色，只好沾染上周围的木墙，照出淡淡的暖意。走廊不算宽敞，二人并肩会显得有些拥挤，速度不自觉慢下来。

　　“现在怪物在二楼，我们动作快一点。”泊淮说。

　　蒋旭问，“泊淮，晚饭时间是怪物制定的规则吗？”

　　“她在这里过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一点规则，但是现在无法确认。”泊淮少见的沉默片刻，“无论如何，世界不是游戏，不能重来。我们尽可能先遵守，等找到必要的线索，再去反驳规则。”

　　蒋旭点头，手中的光线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四周黑雾散开又吞噬过来，他苦笑着握紧灯火，仔细跟着泊淮。

　　路上这段时间对他来说过于煎熬，少年眼眸里除了那束光，只剩下旁边的同伴。蒋旭有些紧张，轻声问，“泊淮，我们到了吗？”

　　泊淮闻言停住脚步，他摇了摇头，按住蒋旭举灯的手，“先别动。”

　　“怎么了？”蒋旭一下冷静下来，他问，“出什么问题了？”

　　泊淮看着周围，咬出几个字，“我记得走廊没有这么长。”

　　蒋旭：“什么？”

　　“我们触犯什么规则了。”泊淮向周围扫视一眼，他将第一层的空间结构快速重构，姑且判断出离于晨延房间的距离，“现在离于晨延房间只有几步路，你看，现在前面还是走廊。”

　　鬼打墙。

　　“……”蒋旭本就怕黑，在这种场合，默默憋出一句，“麻了隔壁。”

　　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违和感，在这种压抑环境下，前方的道路却又那么诡异。泊淮不再向前，他让蒋旭靠墙坐下，自己在四周走动。

　　“上次你没有触发规则，是因为是单独行动吗？”蒋旭将灯火放在柜子上，让光线照射到更远的地方，自己靠着柜子滑下，蹲在地上。

　　“不好说，我也不知道规则是什么，只是觉得不像。”泊淮看着他的样子，“你从小就怕黑吗？”

　　蒋旭摇头，又迟疑住，最后把头埋在臂膀间，“可能吧，我不记得了。”

　　“我要做什么，要抓着我的手吗？”泊淮沉默一下，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那个过于早熟的女孩。

　　蒋旭扯着苦笑，半月眼看着他，“得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小女孩。”

　　泊淮没有往下问，他只是抬起头，想着破局的方法。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经过这里，他的指尖触摸着冰凉的架子，前方依旧昏暗。

　　“你要不要先往前面走，我看看你会不会朝后面出来。”蒋旭指了指后面，他看着泊淮的眼睛，那双眼睛冷漠却又含有抱怨，像是在表达些许困惑。蒋旭愣了愣，“怎么这么看我，难不成你在关心我一个人？不容易啊，你终于有点人情味了啊，看样子以后可以好好合作了。”

　　“不，我只是在想，万一我没有从后面出来，那么你一个人该怎么逃出鬼打墙？”泊淮表情很怀疑，他把手撑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

　　“我可不会被鬼打墙困太久，这玩意说到底就是一段路程的延续。”蒋旭头靠在墙上，“我只是有点无法理解规则而已，和克苏鲁一样，前途未知才是恐惧的，不是吗？”

　　泊淮表示，“那你还是继续怕着吧，因为posa规则到现在还没有被解答，所有的规则后都接上了原因不明。”

　　蒋旭被他呛了一下，直接转过头，不再看他。泊淮仍然看着蒋旭，光线在蒋旭脸上移动，存在亦是真实。

　　鬼打墙是一段路程的延续，但是延续会出现接口，他们不过就是将接口一段段接上，从此无穷无尽。他迈出脚步，影子亦迈出脚步，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

　　“怎么，你有想法了吗？”蒋旭看泊淮靠近，淡淡问，“除了人数，和你上次来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灯。”

　　“灯？”

　　蒋旭看着身边的男孩，他朝他伸出手，蒋旭便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他们站在灯前，温和的光芒却将二人映照得格外闪耀。

　　泊淮注视着它的光芒，感受到了一点异样，那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异样。规则只是隐藏起来，不是消失不见，一旦发现，就会显现。

　　在鬼打墙连接处的接口，光线会比人更容易到达前方，世界是假的，只剩下的光芒亦不是真理。

　　“上次走得急，我只拿了蜡烛，但是蜡烛熄灭了。那时候，我离于晨延的房间只有几步距离，我就直接扶墙到了她门口。可惜房间门被怪物关起来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开锁。”泊淮把灯拿起来，递给蒋旭，“你在这里等我，我单独过去吧。”

　　“……”蒋旭接过，深吸一口气，拽住了泊淮的上臂衣服，“我没事，我们走。”

　　“你这个样子不像没事。”泊淮随他拽着，话音未落，四周顿时一黑。蒋旭关掉了灯，只是推了推泊淮，示意对方快走。

　　泊淮听到旁边逞强的孩子咽口水，也没有说什么。他在黑暗环境里比普通人适应得更快，拉着蒋旭拿灯的手，给他贴到墙上。蒋旭一只手感受着墙壁，一只手拽着泊淮的衣服，随着步调调整颤抖的呼吸。

　　“陶队给我看过于晨延的资料，她记忆中没有母亲。”泊淮叹息，他观察着暗淡的前路，一边出声给蒋旭安全感，“这个怪物可能就是她对母亲的幻想吧，可惜父亲太糟糕了，导致怪物成了这个模样。你上次和我说过，她的规则是不能违背命令，也是因为她的原生环境吧。”

　　蒋旭嗯了一声，慢慢跟在他后面。

　　泊淮笑了笑，“陶队是个很好的监护人吧，他似乎很喜欢于晨延，记得你们的很多东西。当然，你别抱怨他瞒着你posa，他是这里的负责人，不能透露我们的情况，即使是你也不行。”

　　“当然，即使说了你也不会记得，会忘记的。本来的计划，后续会把精神世界案件记录保存，然后把规定的回答告诉你，所有有关posa的资料都会被回避开。不过你现在也能进入精神世界，说明你也是医生，我们回去后，我会和陶队说明情况的。他属于调查组，会和你原原本本说清楚。”

　　“那当然……”蒋旭苦笑一声，“今天被叫到他办公室，可能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案子，把伪造好的回答告诉我。”

　　泊淮手碰到了门把，他松了口气，“陶队办公室啊……”

　　如果说怪物的房间是脏乱差，那于晨延的房间可以算作是极好的正面教材。这个小女孩习惯收拾房间，所有东西都打理很好。

　　泊淮进来后就打开了房间灯，让蒋旭能喘口气，随后就去寻找线索。

　　“泊淮，你看看。”蒋旭不甘示弱，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手有多苍白，还没平静就开始下一阶段。他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在夹层中发现了一张特殊材质的纸。

　　纸的厚度和平常不同，像是皮革制品，蒋旭对上光线大概扫了一眼，“这是工作日程，啧，就两个人事还这么多，来，泊淮。”

　　泊淮没有说话，他接过蒋旭递来的工作日程，仔细看了一遍。不等蒋旭问，他皱起眉，声音不自觉小了，“她写了一共要打扫屋子的三层楼……”

　　“蒋旭……我们整个屋子有第三层吗？”

　　蒋旭愣了，他不自觉朝门口看了一眼，漆黑幽静的走廊沉默无声，贪婪地吞噬着隐藏的真相。泊淮一下子合起书，他示意蒋旭先回神，继续在房间里寻找资料。

　　“感觉不太对，我们应该还有东西没找到，”泊淮开始翻找起来，抬头问，“蒋旭，你看看那些书里，有提到第三层楼吗？”

　　蒋旭飞快翻过基本书，摇了摇头，“不，都没有，都是空的。”

　　他开始思考于晨延的习惯，一般重要的东西会放在哪里。心脏开始充血，凭着灯光，他没了刚刚在黑暗中的恐慌，强迫自己冷静。

　　环境剩下了紧张寂静，除了翻动的文件，只剩下心跳动的声音。泊淮不再与他谈话，默默去别处寻找。

　　女孩床头摆放着一张相片，蒋旭蹲下身，手指在相框上轻轻抚摸。于晨延与妇人站在一起，少女表情平静，虽挽着妇人的手，却默默注视着前方。

　　照片上的地点很熟悉，他想起了在阳光下的姑娘，想起了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女孩，蒋旭从不对于晨延开玩笑。他真的很了解于晨延，他真的很在乎于晨延。

　　“等等，我想起来了……。”蒋旭将手中灯光打开，一把趴下，他侧着身子在床下翻找，几秒后带出来一个铁盒子。

　　这是于晨延藏纸条的地方，因为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

　　泊淮站在他身边，和蒋旭对视一眼，很自然地接过手电，将光照射在盒子上。

　　这是个完全隐藏在黑暗中的盒子，光线照耀不到这里，也正因此没有被循环洗刷。它给幻想与真实划定了一条分割线，让这个秘密消失在精神世界。

　　她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骗过了妇人，骗过了posa，骗过了整个世界。

　　“哎，打开了。”蒋旭手不自觉颤抖，他手忙脚乱打开了盒子，又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安静下来。

　　那是一张老照片，彩云奔波，夕阳比不过三人闪耀，青春朝气蓬勃。

　　蒋旭、莫逾，和于晨延。

　　这才是真正的照片，妇人的位置应该属于蒋旭和莫逾，她不过是顶替的老鼠。而于晨延，她的笑容烂漫又美丽。

　　那个永远懦弱又温柔的女孩，将最美好的东西藏了起来。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最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