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满天雁归来》国民三厂那一片儿

4、第 4 章

　　清晨起来，肖逸在洛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脸也消了肿，浑身倍感清爽利索。
　　“肖公子，洛儿的卖身契还请公子收好。”邱洛儿双手捧着那写着几行字的黄纸躬身站在肖逸面前。
　　“嗯，暂且存放在你那里吧。”肖逸道。
　　“公子说笑，卖身契哪有放在下人身上的道理。”
　　“那便……你放在我包袱里吧。”肖逸指指身后的柜子，“在这屋里关了三日，今天我要出去走走，见识一下这梨花庄。”
　　肖逸和邱洛儿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前面的满脸欣喜，双目四顾；后面的低眉顺眼，紧紧跟随。
　　肖逸那日酒醉后被带至此地，全无半点感知，今天才得见梨花庄本色，心里禁不住将这繁华气派错综复杂的庄子赞叹了几百遍。自家也可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但比起这梨花庄真是自惭形愧。
　　这梨花庄占据京城边缘一隅，构建搭造颇为讲究。家眷亲属的院子房屋透出秀气华丽之气，细看便可猜出主人性别、喜好；来访客人的院落则古朴典雅，处处以方便为先，即使无人居住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庄上弟子的住所则是气派大方，院子要大上几倍，弟子们在院中练功习武井井有条。放眼四周，红红绿绿，高高低低，山水楼台，庭阁廊荫交相辉映，说不出的淳朴自然。
　　肖逸一路感叹不已，啧啧称奇，“这庄子少说怕也有几百亩地吧。”肖逸问洛儿。
　　“回公子，这梨花庄里里外外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亩地。”洛儿规规矩矩地答道。
　　“啊？！”肖逸张大嘴下巴快掉下来了，“我住过的杨家村六十多户人家才两百亩地啊……”
　　“扑哧”一声，邱洛儿笑出了声。
　　“你笑我。”说着，肖逸轻敲邱洛儿脑袋。
　　邱洛儿脸色更红，咯咯轻笑不停，肖逸看着眼前这纯真漂亮的少年突然呆愣，心也跟着猛跳几下，自觉失理，赶紧把头扭向别处。
　　二人一路嬉笑甚欢，走走停停，肖逸早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去往大少爷住处的路怎么走？”肖逸问邱洛儿。
　　“肖公子请，洛儿给您指路。”
　　待邱洛儿通禀后，肖逸方被带进黎瑞棠房中。不用说，这庄主大公子的住处自又是令肖逸目瞪口呆，二人见面称兄道弟谈笑风生。
　　肖逸提出想拜见老庄主，黎瑞棠叹口气道：“贤弟来得不巧。家父在庄中住的日子极少。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为庄子奔波，我这个长子实在不孝！”黎瑞棠低头叹气。
　　“大哥何处此言，大哥把这里上上下下近千人口管理得如此有序已实属不易，他日大哥若作了庄主，这梨花庄定是百倍的兴旺。”肖逸言辞恳切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知我者只有贤弟了，贤弟比我那混账二弟不知强了多少倍啊。”黎瑞棠双眼紧紧盯住肖逸，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肖逸登时满面通红，气氛有几丝异常。
　　“贤弟既然如此懂我，我也不避讳了。实不相瞒，我家梨花庄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听。”黎瑞棠低头道。
　　“哦？肖逸却并未听说。”肖逸道。
　　“这梨花庄历史已经百余年，这中间几起几落说起来令人感慨。”黎瑞棠站起身来，背手站立窗前，“国家朝廷能有几个逾越百年的，可这靠打打杀杀兴旺起来的梨花庄却做到了。这中间得赔上多少人的性命贤弟可能计算出来？”黎瑞棠转身看向肖逸。
　　肖逸呆呆摇头。
　　“比这里活着的人多上十倍！几代人舍了脑袋打下来的庄子怎能是纯净洁白之地，其间免不了要用些阴损毒辣的手段。可各为其主，保一方太平，江湖上又有几个是真正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这些年，梨花庄遭人嫉妒，那些卑鄙小人翻出旧帐想毁我庄子，我黎瑞棠定要叫这些小人死无葬身之地！”说罢，黎瑞棠一拳打破窗棱，肖逸连忙站起。
　　“贤弟莫惊，大哥见了你便有些忘情了。”黎瑞棠抱拳拱手，冲肖逸行礼。
　　“大哥。”肖逸声音中几分动情，上前揽住黎瑞棠双臂，低头见黎瑞棠右拳已经红肿破皮，连忙转头对邱洛儿道：“赶快给黎大爷取药去，就是昨天你给我用的那种。”
　　“贤弟不必如此，我们习武之人不怕这些皮外伤的。”黎瑞棠把手从肖逸手中抽出，潇洒一笑，“贤弟日后出门在外还是少提与我梨花庄的交情为妙，若是遇上梨花庄的仇家只怕对贤弟不利。贤弟如有半分差池，我这个作大哥的只怕要以命相赔了。”
　　“大哥何处此言，我已和大哥义结金兰，自然与大哥共患难的。”肖逸双手又忘情地握住了黎瑞棠刚刚抽回去的手。

　　回至自己房中，肖逸闷闷发呆。邱洛儿开口逗他道：“怎么，公子被我家大少爷吓着了？”
　　肖逸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和大哥比起来，我肖逸真是小肚鸡肠庸俗之极……”
　　邱洛儿听了，收起笑容，低下了头。

　　“大哥刚刚一番慷慨陈词听得我都要以为咱们梨花庄真是名门正派了。”黎瑞泽一脸坏笑从屏风后面出来。
　　“哼，名门正派？乌合之众。”黎瑞棠愤愤道。

　　饭后，肖逸叫洛儿研磨铺纸，提笔写道：
　　“不孝子肖逸，自离家后入京赶考，并未榜上题名，实在是不孝的报应。
　　不孝子肖逸现居住于朋友家中，渴盼父亲大人准许不孝子回家过年。肖逸知父亲大人心头之恨未消，任凭责罚。”
　　肖逸写好后放进信封，又细细写明地址，吹了几下压在了砚台下面。
　　抬头见邱洛儿一直盯着自己写信，便问他可否识字。洛儿回答这样的普通家书还是读得懂的。肖逸又问是何人所教。邱洛儿答道是黎二公子黎瑞泽。肖逸点点头，心里暗想这黎瑞泽倒也不是一味的混账无赖。
　　肖逸和洛儿又说了一会，便各自睡下了。

　　“呆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黎二公子笑着说道，“我家洛儿果然聪明伶俐。”边说边把站在身旁的邱洛儿揽入怀里，在细嫩的脸上揉捏。
　　“嗯，这便是了。二弟你正经些，我们还有正经事与洛儿商量。”黎瑞棠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这顽劣的弟弟。
　　“商议完事情洛儿可要好好陪陪我，恐怕没有几天你就要跟着那呆子走了。”黎瑞泽不情愿地把手从邱洛儿的衣服里退出来，又自言自语道：“我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肖逸夜里觉得口渴，喊了几声洛儿没人回应，便自己起来倒水喝，借着月光发现自己压在砚台下的家书不见了，肖逸实在困倦难当，懒得计较，又倒头睡去了。